这画面看来对她而言并不奇怪,只是她置身之地却突兀至极——
她不是在海滩、不是在游泳池畔,而是在哥贝克力山丘!
前方是起起伏伏的土堆、土坑古迹挖掘场,十数名考古人员专注埋首清理古迹工作,一些工人来来回回走动,在考古人员指引下进行大面积挖掘,而她则宛如被红海隔开,在相距不过两三公尺的这一方,安静无声。
她左边停了部吉普车,是谭劲所开的车,车子未熄火,让她随时可进车内吹冷气,还备有食物及各种冷饮,让她方便取用。
她右后方接连着几个帐蓬,是考古人员休憩所用,其中一顶是谭劲特地搭给她的私人VIP。
回想他做的这一串行为,她不禁觉得好笑。
早上醒来后,她昨日中暑的不适状况已痊愈,只是感觉肩颈仍有些酸痛。
餐后他准备送她去机场,告知自己工作结束后晚上再去安塔利亚找她,而她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竟脱口说想再去挖掘场。
他听了一脸讶异,再三确认她身体无恙,立刻驱车去买些遮阳用品及饮食,神情愉悦地带她再度来到这里。
担心她又中暑,他嘱咐她待在一旁观看,或在车内吹冷气,偶尔再下来挖掘场探看就行。
原本她认为他在这里立大阳伞,让她躺在海滩椅观看一群人挖掘考古非常怪异且尴尬,可在他跟大伙简单说明后,也没人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她只好接受他大费周章的好意,待在一旁纳凉。
当然,不仅他的举动让她好笑,她对自己的决定更难以理解。
昨天一时好奇,参与考古清理工作便罢,可在她严重中暑后,应该对这个地方充满排斥,不是回下榻饭店休息,也该去逛逛安塔利亚市Shopping才对。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又来到这黄沙漫布、热气烘人的荒芜无聊之地。
她不知自己为何反常,却记得昨夜沉睡后作了个梦,梦见她和他置身在伊甸园的原始美景中,只有他们两人的单纯世界,她采野果,他捕鱼、猎野鸟,他们徜徉在青草地,无忧无虑地生活……
醒来后,她只感到可笑至极,那种浪漫虚幻的场景不该是务实的她会作的梦,但……为何梦中有种幸福的滋味,教她醒来后仍在心中留下余韵?
也许因为如此,她才想再来这里探看,证明梦境的荒谬。
然后,当他为她布置这些遮阳用品时,他的夸张与细心让她有些甜甜的滋味,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呵护,他或许真的很喜欢她。
就算她无意接受他的追求,可是能被男人呵护,没有女人会不高兴。
昨晚他对她的照顾,也令她心生感激,他不但解除了她身体的不适,还将床让给她安睡,自己躺在沙发上一夜。
即使两人的日发生关系,他依然对她很尊重,这让她对他更多了分信任感,跟他在一起,早不自觉放松戒心。
“Hello,杜小姐。”
考古人员Adolhp朝她走过来,杜绘曦也向高壮的男人微笑问候。
“要不要来杯红茶?”Adolhp笑着邀请,休息时间他打算到帐蓬煮壶红茶。
“好啊,谢谢。”对方态度亲切,杜绘曦也温和响应。虽和大伙仅见两次面,多数人都会主动向她问候,用英文和她闲谈两句。
“你是Eden的女朋友?”Adolhp问得直接。
考古团队并不知谭劲是幕后资助者,只知他与资助者有些关系,才能以业余身份不定期参与挖掘工作,他工作时认真投入,与大家关系良好,所以没人对他另眼相待,全视为伙伴,真诚相处。
对方的问题令杜绘曦微怔了下,她轻摇头,淡笑否认。“他这么介绍我的身份?”说着,她心里有些不高兴谭劲自作主张。
“Eden只说是重要朋友、他想追的对象,要我们多关照。”Adolhp笑说。
杜绘曦不免讶异,谭劲直白的说法令她心一悸,虽然早知他有追求的意图,可他如此大方向其他人公开,让她顿觉尴尬,比他错误宣告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更教她不知所措。
“他……都把女友带来挖掘场?”她不自觉问出口,话语似乎带有一丝酷意,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在这里三年了,倒是第一次看见Eden带女性朋友来。”Adolhp替谭劲澄清道。彼此相处时间其实不多,认识也不算深,但也感觉谭劲是个认真正直的人,而且第一次大方带异性来参观就不讳言地承认想追求对方,莫不令大家好奇。
谭劲正与考古教授讨论刚挖出、正在持续进行清理工作的石块,一见Adolhp走近杜绘曦,两人状似聊得愉快,他不禁分神,无法专注在与教授的讨论上。
他已向队友公开表示她是自己想追求的对象,并不担心其他人对她有不良企图,只是看到她与人闲聊,他竟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想加入她谈话的行列。
不久,众人纷纷放下手边的工作,前往帐蓬午餐休息。
谭劲急忙奔至她身边,关心她的状况,并为她备餐点,几个队友也围在大阳伞下一起用餐,喝茶聊天。
杜绘曦接触到他的工作和兴趣,也很快融入他的伙伴,尽管她曾想与他保持距离,却是不自觉踏足他的一切。
然而她并不觉得讨厌,也无法理性抗拒,任内心升起想对他多点了解的探知欲,也任他自然而然地纠缠起她。
“土耳其好玩吗?”咖啡馆里,莫静宁跟一个月未见的好友杜绘曦碰面问道。
“没什么好玩。”杜绘曦故作一脸无趣,脑中却浮现谭劲清晰的面容。
“你连去三趟,没买到什么好东西吗?照片拍了多少?安塔利亚市可是土耳其的观光首都,位于地中海沿岸,被誉为最漂亮的天堂城市,除了热闹繁忙的市区,不是还有老城区及旧港可逛?”莫静宁一脸兴致盎然,就等着好友分享旅行新国家、新城市的心得。
“没拍什么照片。”她喝了口咖啡,语气淡然的说。
“绘曦,你还在生气啊?”莫静宁小声探间,觉得好友态度异常,以往两人见面,总会热络交换飞行旅游心得。
杜绘归因一连三个长班飞相同国家的烂班表,心里气呕,无奈想换班却换不成,更让她埋怨许久,只是她仍是敬业的完成上个月的工作。
“对不起,我应该再试着跟你换班的。”以为好友仍在生气,莫静宁开口致歉,盼她消火。
杜绘曦抬眸看她一眼,嗔道:“神经!道什么歉?只是去土耳其,又不是去阿富汗,我之前只是情绪化抱怨,连飞三趟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不是经济舱遇到奥客?”莫静宁关心地问。
“没有啦。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些烦闷。”她摆摆手,要好友别瞎担心。
她烦闷的缘由是发觉自己喜欢上谭劲,这一个月她连飞三趟土耳其,每次在那里停留五日,每当她抵达下榻饭店,谭劲很快就上门找她,她便跟着他前往哥员克力山丘,晚上夜宿乌尔法市。
她虽住他下榻饭店,两人并没同房,也没再发生关系,可他们愈相处愈自在,她白天跟着他待在考古遗址,不觉得无聊,反而成了一种习惯。
她通常躲在大阳伞下,看他汗水淋漓地专注工作,偶尔也到他身边,一起参与他的工作。
最后一次将离开那日,新挖掘出的那块巨石上的雕纹终于被清理完成,众人高兴欢呼,她也和他一起观赏远古的雕刻图景许久许久。
瞧见他咧嘴欣喜、无比满足的面容,她跟着感染到他的感动与欢欣。
傍晚,他送她到乌尔法市机场,搭机前往安塔利亚,准备返回台湾。
不仅他有些依依不舍和她道再见,再一次与他分离,她心里竟也有些不舍,先前两次来来回回,她还没有什么感觉。
回来两天,她看到新月份的班表,没有土耳其的班,莫名觉得失落,甚至想打电话找人换班。
她明明对土耳其没有向往,却因为他待在那里,心生牵绊。
他没明言自己会在那里停留多久,她也不该有主动去找他的念头,只是突然发觉内心情感,教她困扰心烦。
“什么事烦闷?不能说出来吗?”莫静宁无法不担心,好友向来有话直说。
杜绘曦看她一眼,轻叹口气。
如果谭劲是像好友老公那种钻石男,要不至少有一半经济条件也好,她就无须烦恼,会直接接受对方的追求,快快乐乐谈恋爱,无奈现实面的考虑让她无法顺从内心的情感,去谈一场没有未来的恋情。
“我问你,一个你喜欢的人跟一个有钱人,你会选哪一个?”
“当然是喜欢的人。”莫静宁回得很干脆,不解她的问题。
“呿!问你毫无参考作用。”杜绘曦有些泄气,内心不禁轻叹,她明明比好友有爱情历练,却要找好友问意见。
“本来就要选喜欢的人,这有什么不对?”莫静宁不懂她问题的用意。
“如果那个人是个穷小子呢?”
“多穷?是他失业或家里有负债?只要他肯上进,那些并不是问题。”莫静宁的想法很单纯。
“算了,我直接挑明说。”用比喻没完没了,杜绘曦决定向好友坦承。“一个经济舱常客想追求我,他的工作是考古学者,兴趣是玩石头跟恐龙骨头。原本我对他有些反感,几次巧遇和一段时间相处后,发觉他人还不差,我也不自觉对他产生感情。”
“真的?!那太好了!彼此互有好感,理所当然要交往喽!”莫静宁连忙恭喜好友寻得恋情。
“恭喜个头!”杜绘曦自她一眼。“你没听出我的问题吗?他工作不稳定,没有固定收入,常年在国外各处的荒郊野地逗留,跟这种人怎么交往?更遑论当结婚对象。”
“你喜欢他,喜欢到考虑结婚了?”莫静宁美眸圆瞠,非常讶异,没想到好友的恋情已进展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