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纤细的腰肢加上修长身姿,胸前丰满,穿着一袭轻罗粉蝶百合衫裙,行进间娇躯如柳枝一般摇曳,裙裾流光溢彩,姿态妩媚,偏偏长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清水芙蓉样儿,彷佛掉个泪就能引来六月雪似的。
这种矛盾的美丽,落在他这个大光棍眼中,无疑似一把惹火的干柴,让他看得目不转睛,话语不自觉停顿,手先朝她伸了过来,欲揽她的纤腰。
白露却腰肢儿一扭,躲过了他的魔爪,还转头白了他一眼。
她不是他的妻,这会儿还不能说吃就吃,左安阳有些郁闷,讪讪地收手。
白露无视左安阳一副要将她吞下的表情,泰然自若把食盒放在一旁,开始布起饭菜。
清蒸羊羔肉,加上葱蒜花椒蒸成粉色,佐以她精心制成的醋蒜汁,细嫩鲜美得不可思议;丁香肘子,仔细处理过的猪蹄,经过白煮、上色、改刀、定碗、笼蒸、浇汁等复杂程序,拥有入口即化的口感,调料中的丁香气味更是引人入胜,一向是左安阳最喜欢的。
还有一道白水鸡,鸡用老汤和白露的秘制调料炖煮,起锅后还得用鸡油涂上一遍才能切块,鸡肉吸取了汤汁的精华,再加上本身的鲜味,往往能让人一口接一口。
至于主菜是当地人常吃的凉皮,极薄的面筋皮切成了条状,淋上酢、香油、花椒等制成的酱汁,酸香麻辣,凉皮的酱汁各家都有不同的秘方,而白露的可是根据左安阳的口味一再调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喜欢吃什么。
果然左安阳一看到食物,自己原本准备要说的话都忘了。白露的厨艺非同凡响,平时他最期待的就是用膳的时候。
正当他端起凉皮抄起筷子便欲大快朵颐时,白露也拿起了自己的碗筷,却是若无其事地开口,声音如黄莺出谷。
「你刚要和我说什么?才说一半呢!」她笑吟吟地夹起一块鸡肉入口,品尝一番,不禁满意的点头,看来自己的手艺又精进了,果然好吃。
左安阳持筷的手不由得停在空中,瞧她那副闲适自如的模样,原本他练习了好几十遍、准备一鼓作气顺畅提出来的话,如今却吞吞吐吐起来。
「就是那个……」左安阳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筷子,神情变得严肃。「既然我不日便要到张平镇上任,咱们两个的事,也该办了吧?」
白露的细眉挑了挑,终于正视起眼前的男人,她早觉得他这几日别扭得厉害,原来竟是为了求亲。
想到两人平时的相处,想到他对她那看似粗犷却毫不保留的疼爱,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柔情。
她会答应的!白露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两人早已两心相许,只是她仍犹豫着是否该多矜持一下。虽然记不起自己身世,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女子,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是配不上他这参将的,但总该让他感受到女孩儿家的矜贵,不是他开口求娶就能得手。
说起身世,还真是白露的要害。
两年前,白露莫名其妙出现在左安阳驻紮军营附近的河里,载浮载沉昏迷不醒被他捞了起来,她当时穿着相当奇怪的衣服,上身是贴身的短衣,长度居然只到腰下一点,下身穿着一种蓝色硬布做的裤子,上头还破了几个洞,露出细白的大腿肉,让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幸好他还算是个正直的男人,即使湿透的衣物让她曲线毕露,他也没有兽性大发,只是将明显还有气的她用自己的外袍包了,带回营帐,请了下属的婆娘替她清理了一番,还找来军医替她医治,想不到她醒来后居然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军事重地,她这般出现实在太可疑,衣着装扮及口音又不像本地人,但脸上那楚楚可怜的无助神情竟让左安阳下不了重手逼问,只能将人留在身边,慢慢调查。
捡到她那日,恰是夏末节气的白露,于是白露便成了她的名字。
随着时间流逝,白露渐渐习惯了边塞的日子,她虽然仍未想起自己是谁,却知道自己的来历必然无法启齿,因为脑海里不时冒出的一些玩意儿——比如一种铁制的大鸟名叫飞机,能载人在天空上飞;还有像个小盒子,却能与千里之外的人通话的手机等等事物,她都解释不出来从哪里看过,那些肯定不是这个时代能拥有的东西。
所以她从不谈论自己的过去,只是试着努力融入当地生活,同时博览群书了解这世界的情况,她的口音、行为姿态都跟当地人接近。
左安阳等人用尽了全力,依旧查不出她的来历,却也不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能有什么企图,不再对她处处防备。
再者,白露一手高明的厨艺与机敏的性格,还有不时冒出的一些奇思妙想,于公于私都对军队帮助甚大,不仅征服了左安阳,同时也征服了他的同袍,尤其左安阳虽然没有明说,可谁不知道这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是他预定的媳妇儿,又有谁敢惹她。两年过去,她已被视为自己人,而爱她入骨的左安阳更不可能放开她了。
如今,左安阳因为战功彪炳升职,终于忍不住提起了两人的亲事,因为再不操办,等他到了张平镇上任,一忙起来,这终身大事又得无限期延后。
白露按下了心头的喜悦,好整以暇地说道:「要娶我也不难,我只有一个条件。」
左安阳双眼一亮,笑容几乎咧到耳边,「什么条件?」
瞧他那欣喜若狂的样子,白露差点没笑出来。
其实左安阳虽然行事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但能做到参将的位置,怎么也不会是个傻瓜,外貌也算端正,威猛挺拔,不过眼下他这副德行,白露怎么看都忍不住联想到军营门口那只每回看了她都狂摇尾巴的大黑狗。
她忍住笑,一字一句清楚地道:「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代表着左安阳不得纳妾,不得有别的女人,既娶了她,就从头到尾只能有她。
就白露看来,这要求并不难,因为左安阳并不性好渔色,这两年来,除了自己也没看他对哪个女子产生兴趣过,别的同袍在休沐时到青楼妓馆寻欢作乐,只有他老实巴交的守在她身边,期待她又做什么好吃的饱餐一顿。
然而左安阳的反应却是出乎她意料,原本的灿烂笑容瞬间僵硬,接着慢慢黯淡下来,最后竟成了个为难的表情。
「那个……」他还想挣扎一番。「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何苦执着……」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很正常,但对我来说,不是从一而终,那就是不正常。」他那吞吞吐吐的模样让白露心头蒙上了一片阴霾。「你办不到?」
「如果是收到调令前,我还办得到,可是……」左安阳并非善于巧言诡辩之徒,尤其关系到终身大事,他不想瞒她,也不应瞒她,便硬着头皮道:「你知道的,我有个世袭爵位是忠义侯,府邸还是皇帝赐的,我娘就在京里的侯府住着,她……她是个古板的人,看重门第,所以我的妻子总要有些来头……」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配不上你忠义侯,所以就算你想娶我,也不会是正妻?」白露的心沉了一沉。
「我根本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我本来就想娶你为妻的!想着等生米煮成熟饭,我娘也阻止不了。可是一个月前,我娘替我谈了桩亲事,与兵部尚书严明松大人的女儿严玉娇订亲。就算我升了总兵,这门亲还算是我们左家高攀了。所以我娘很重视,亲事一谈成就写信与调令一起送了过来……」左安阳连忙解释,但见她俏脸微沉,不禁感受到了一股愧疚。
白露静静地看着他,掩饰住心头渐渐燃起的不满,语调保持平静地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向我求亲?」
「因为我真正心悦的女子是你啊!」左安阳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喜欢什么严玉娇,她要当忠义侯夫人就让她当,我横竖是不理她的。先娶了你,我们夫妻俩直接到张平镇上任,到时候生两个小子,我娘即使反对,也无法说什么……」
原来他打着这种鱼与熊掌兼得的主意,他喜欢她,怕母亲反对,所以先斩后奏,等有了孩子就有了底气与母亲谈判,他想得美,却看低了她白露的自尊。
「就算一切如你打算,我们成亲,先生了孩子,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白露深吸了口气,压下熊熊怒火,否则她怕自己抬手就会给他一巴掌,无法如此冷静的继续说下去。「本朝律令是禁止双妻的,所以只要严玉娇追究,不论进门先后我只能为妾,妾通买卖,她可以随意处置我,而我们的儿子也只能成为庶长子,非常有可能记到嫡母的名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这些?」
为什么不能?他自认已经为她做了最好的打算,两人暧昧了那么久,她在同袍面前已经被视为是他的人了,他想负责任给她名分,倒还做错了?何况有他在,日后进门总不可能让那姓严的女人欺负她,甚至抢了他们的儿子,她怎么不相信他?
想到这里,左安阳也有了点火气,「凭我们两年的感情……」
「凭我们两年的感情,你就可如此轻侮于我?」白露用力一拍桌,不顾桌上的美食都洒了,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愤怒了,她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我今日便收拾衣物离开,左将军,祝福贤伉俪白头偕老,这摊浑水,请恕小女子不掺和了。」
「你要去哪里?」听到她见外的喊他将军,左安阳心都凉了一半,急忙拦她,她却一个侧身闪过他的触碰。
「这就不关左将军的事了。」天下之大,她就不相信没有她容身之处。
「我不许你走!」左安阳气急败坏地道。
「你凭什么不许?你是我什么人?」白露冷冰冰地看着他,平时那股柔弱荡然无存,出奇的强悍坚定,那决绝的目光令左安阳看着都心慌。
一向口拙的左安阳,在此紧急时刻脱口说道:「你是我救下的,是我找来大夫医治你,这两年你的食衣住行也都是我供应的,至少……至少你得还清了这些,否则不许离开我。」
白露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居然和她算起帐来?
「好,你要多少?我还!等我还清后,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你……」左安阳被她一激,也气炸了,只想开个天价,让她永远无法离开他身边,于是咬牙道:「五十……不,五百两!从此之后,你得跟在我身边,直到你还清了这五百两!」
白露觉得自己对这男人的情意,在这瞬间冻结了。
他毕竟是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长大,平时他让着她,是以为势在必得,一旦她起了反抗之心,他的霸道就出来了,她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觉得他这么讨人厌。
「五百两?好,我会还清的。」白露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迳自转身离去。
直到她窈窕美好的背影远得都看不见了,左安阳的火气也逐渐消散,无力的垮下肩,不甘心地嘀咕道:「这女人一副娇滴滴风吹就倒的样子,脾气怎么那般强硬,一点亏都吃不得!老子得好好磨磨她,叫她知道她只能是我的女人……」
他长吐口气,被她气得肚子都饿了,幸好两人争执之前,她还带来了膳食。
想到这儿,他拿起筷子想吃时,定睛一看,这桌上的美食居然被她不知在什么时候打翻了大半在地上,根本就不能吃了。
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左安阳忍不住苦笑起来,看来未来究竟是谁磨谁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