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映红想了想,像是千层酥饼这样的东西倒是不难,真要存放七、八天也不是不成,不过刚刚他说的烧一点热水这件事情,让她想起一个有趣的东西。
“再没多久天就要冷了,我倒是想起一个好东西来,如果真能够做出来,其他两家卖干粮和烧饼的铺子,我们也不用去抢生意了,到时候肯定只有他们求咱们。”
“是什么好吃的吗?”小龙和小桃眼睛睁得大大的,相当期待的看着杜映红。
今儿个他们吃到了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很自然就把她嘴里说的好东西也当成是一种好吃的了。
杜映红好笑地拍拍他们的头,“也算是一种好吃的,只是做起来麻烦些,还得先去打点模子才成。”回答完两个孩子,她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想做的是汤饼,只要加热水,就能变成一碗咸汤,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旬贲虎自然听过这东西,“这东西可不难,不过我知道的汤饼不过就是用油盐炒了酱料捏成了饼状烤干,要用的时候掰上一块,放在热水中而已,这是许多客商都会带着的,只不过这东西贵,带起来也麻烦,若是整块的还行,但一旦用过了,那东西就放不久,很容易霉坏了。”
杜映红神神秘秘的笑着,“我要做的跟那汤饼差不多,可是能够存放的日子一定比一般的汤饼多得多了。”
那东西也是她无聊之下弄出来玩的,也只当作是女儿家的闲趣,却没想到有一天能够拿出来卖。
“得先去打点模子来才成,加上还要费点柴火……”杜映红掰着手指算着要用的东西,忽然发现其实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
毕竟跟以前她自个儿闲时玩乐的时候不同了,以前不管要什么东西,一声吩咐下去,不到一会儿肯定就有人全都准备妥当,但现在所有东西都要自己来了,这才觉得麻烦起来。
“那些都不值什么,我认识镇子上不错的打铁匠,只要有图纸,总是能够做得差不离,至于柴火,顶多我日日往山上去拾就有了。”
她既然出了主意,那么其他东西就全都让他来做就成,再说了,要让她做活,光看她不过弄了今日这一桌子,手指就有些发皱,他心中也是不舍得。
有人愿意接下这些琐碎的工作,杜映红自然求之不得,她欢喜地又说起这个汤饼的过人之处,又一边笑着回答两个孩子和梅娘的许多问题,烛火下,屋子里头显得热闹又轻快,竟是这许多年旬贲虎都不曾见到的样子。
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书,偶尔和杜映红望过来的视线交错,忽然心里头也慢慢的沉淀下来,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宁静时光。
他想,不管这个生意是否能够赚到银两,他都会一直站在她身后,为她解决所有的困难,因为他想一直看见她的笑容。
杜映红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刚好转头望向他,看着他明明一脸疲惫,却还是定定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低声嗔道:“傻子。”她的双颊染上绯红,眼角一挑,风情无限。
旬贲虎笑了,笑得那样放松和无所顾忌,冷戾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些柔意。
傻子就傻子吧,能够遇上让自己变傻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其实只需要一点技巧、一点花样,就可以把简单的东西变得不同,汤饼并不是什么希罕的东西,就跟茶饼一样,掰了块茶饼下去冲茶,简单一点的,只要热水一泡就好,麻烦一些的,那就加点自己爱吃的佐料下去,这样喝茶也就能方便又快速。
而她要做的汤饼,自然是多了一点麻烦,可是看起来却高级许多,起码从口味和外表来看,跟普通的汤饼比起来那是天差地远。
她弄了薄薄的豆皮,或者是面皮也行,先弄在模子里,然后在里头放了汤饼必备的调料,比起普通的汤饼只用油盐混者一点面粉去炒,她用晒干的大酱,且为了增添味道,她甚至还把干菜跟买来的海菜都重新晒干剁碎,放进模子里,紧接着盖上了豆皮,用模子加热压好锁边,很快的一个圆滚滚的汤饼就做好了。
杜映红画了几个模子的图样给旬贲虎,但因为时间紧迫,她又许久没做了,所以只先打了一个最简单的模子回来试试,要是试做成功了,可以再增加新的花模,甚至在上头押字。
这东西看起来小巧,似乎没什么技巧,但是巧思全在外头那层豆皮或者面皮上,因为要压模,所以不能太软,压好后最好还能够带一点酥脆,又不能厚了,要不然热水冲不开,她刚做好试验的时候,两个孩子就惊艳得哇哇直叫,不明白就像一个球的东西怎么热水一泡就成了有滋有味又有豆皮添料的酱汤了。
旬贲虎一开始只觉得汤饼不过是个四处都有的小东西,不大可能靠这个赚钱,现下他却对这个小东西有了莫名的信心。
“我明儿个就让华叔加紧点功夫,把剩下的那几个模子都给打出来。”现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打那些模子,上头又为什么要添上祝福的话。
那些个客商长年在外行走,唯一希望的就是一路平安、生意顺利,若是看到自己吃进嘴里的东西能带来好运,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梅娘也很高兴,因为这个汤饼她也出了一份力,她带着两个弟妹一起裁了油纸,小心翼翼的将汤饼一个个包起来,要吃几个就拆几个,其他的自然可以摆得更久一些。
“这汤饼好吃,咱们这生意一定做得起来的。”旬贲虎笑道。
“好吃好吃!”小龙和小桃也连声附和。
杜映红被他们的反应给逗笑,“行了行了,都快去睡吧,明儿个我和你们大哥去镇子上把生意开张了,要是生意好的话,接下来只怕咱们都要忙个不停了。”
毕竟要把汤饼的名号传出去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所以明儿个还是按照她们原先商量好的,先做点饼去卖,顺便推出汤饼。
老话一句,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改良过后的汤饼本来就是独一份的东西,既然希罕,他们也不必先拉下脸去推销,而是用少少的东西吊着人的胃口,让人主动求上门再说。
梅娘也跟着点头,眉目间一直挥之不去的愁绪也飘散不少,经过这段日子杜映红的言传身教,她也渐渐有了自信,更是把杜映红的话奉为圭臬。
只不过多少年养成的性子终究还是怯弱的,在回房前,她踌躇着脚步,回头看向杜映红,有些不安的问道:“红姊姊,我们真的能把生意给做起来,对吗?”
杜映红正在收拾明日要用的东西,听到她这么说,便停下手边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不答反问,“这世事哪有一定呢?就像之前你说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如今还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
梅娘瞬间红了眼眶,明白了杜映红没说出口却想要告诉她的道理。
想要好好过,自己得先有信心,如果打一开始就没有改变的信念,那又怎么走过寒冬撑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她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杜映红偏了偏身子半受了,然后看着她回房去,杜映红回头看着从头听到尾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还没问他有什么想法,她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不会疼,却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激动的心情,她没有说话,静静的让他抱着。
过了许久,旬贲虎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贴在她的耳边说:“谢谢,如果不是你……”他和三个弟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懂得笑,不会对新的一天到来有了希望,只会继续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杜映红笑了笑,让男人记着她这一点好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她也同样感谢上苍让她遇见这样一个男人。
他不像京都那些公子哥儿,玉树临风、身姿如松,可他厚实的手掌和强健的体魄,能带给她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
他不肯白花她的银子,虽然生活辛苦,也不愿她多做一点活儿,就是做点心,假如不是她坚持要自己揉面团,只怕他不愿她沾手半点,有时候她都觉得他像是在呵护一个雪娃娃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深怕她被人吹口气就能够化了。
谁也不知道,向来强势张扬如她,曾经在最落魄的时分,只有一个最卑微的愿望——只愿有一人给我依给我靠,将我捧在手中视若珍宝。
可这个愿望,在她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从来没有实现过,而后,等她成了名,似乎也不需要了。
直到现在她让他紧紧的抱着,那样的温暖让她眼里升起薄雾,嘴角却忍不住漫着甜美的笑。
夜深了,可有情人却只觉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