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啊,这什么问题,她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说不喜欢嘛,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对后宅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可要说喜欢嘛,又那个太啥来着,善妒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特质,弄不好是可以让她打包回家的。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人品不错,也是男人,男人都喜欢女人心胸如海,最好妻妾都是密友好姊妹,姊妹越多越好啊,夫君又带个人回来给我们作伴,人多热闹呵呵呵……啧!
男人满意的看着她一脸尴尬跟红耳朵。
刚刚在屏风外听她那些有违妇德的发言,知道“夜不归营”计策奏效,此刻问起,也不过就想亲耳听听,但看样子她似乎想继续打迷糊仗。
无所谓,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但既然喜欢上了,就要她也喜欢自己才行,现在……很好,很好。
相对于夏东雷的笑意,陆桐月则是一脸问号——奇怪,夏东雷是怎么了?她自认对他还算了解,可此刻完全不懂了啊,笑得那么奇怪,还有那什么眼神,好像在看一块猪肉一样……
见男人站了起来,女人心想,来了,“今天不回来”吧?听桂叶说了几天,终于要听到本人说,真是再一次的崭新体验。
“我今天晚上——”
来呗,她都已经知道了。
“会过来,准备一下。”
“还有——”
还有,能不能一次讲完,一棍子给她好了,她不想慢慢受惊,这样一吓一吓的,小心脏受不了。
“不用给我找姨娘!”
夏东雷那几天的外宿好像是一场梦一样,那日过后,又变回之前的日子——上午跟定疆侯上朝,下午回府读书做学问,有时会跟朋友出去或者到别府拜访,但总之天黑之前会回朝阳院,跟她滚床单,陆桐月虽然会有种冲动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只是想想而已,即使背不出《女诫》,好歹也读过几遍,女子只要接受就好了,不能问理由,所以她只能苦苦压抑满腔问号。
想养猫狗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不可能实现了,于是开始学着养花种树,让人搬了盆栽,又命管事娘子把书库中关于植栽的书拿过来,在院落挪了块位置,摆弄起花草,至于这事她就没问他了,花树不会乱跑不会掉毛,他没道理说不准。
夏东雷在当天就发现院子多了几盆植物,但只看了一下,没多说。
下一步要不要种果树呢,能观赏还能吃,一举两得,苹果跟桃子都种上,等到结果季节,院子里就会充满果香,听说果子能酿酒,到时候她再来发展第二才艺——
陆桐月在凉亭里想得正美,隐隐听见一阵喧闹声,陆桐月微觉奇怪,夏东雷爱静,别说吵,院子的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谁敢这样火箭炮似的发话。
“喜儿,去看看谁在外头。”
喜儿衔命而去,不一会匆匆跑回来,“陆姨娘,是表小姐,说您拿了她的盆栽,要您还回去。”
真冤枉,她所有的盆栽都是自己亲自去花房挑的,亲眼看着那些东西运下马车,老牛说,还没指派,让她随心选,华塾馨居然说自己拿了她的盆栽?是找麻烦吧!
甜李小心翼翼的,“小姐,那怎么办?”
“全部拿出去,她要哪盆就给她。”想想又补上,“就算她喜欢影墙边那几棵老树,也都挖给她。”
粗使丫头跟婆子开始一个一个搬,又过了大概一盏茶,声音终于消停。
看着那块光秃秃的地,算了。
稍晚,夏东雷冋来知道这件事情,当然不太高兴,直接跟她说:“何必让她?”
陆桐月觉得好笑,“她就是想跟我吵而已,可我不想,她有太太当靠山,我嫡母可不会帮我出气,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她要就给她,换个清静。”
“她“就是”想跟你吵?”
听他一下抓出关键词,她支吾了一下,后来实在被盯得难受,只好吐实,“其实吵过,只是没跟你说。”
“几次?”
“就一次而已。”
“几次?”
“……两次。”
夏东雷闻言颇有责怪之意,“为什么不跟我说。”
怎么说啊,她那时以为他对这表妹有意思啊……
话说,她起先不知道华塾馨喜欢夏东雷的,有次华塾馨在她前去跟梅夫人请安的路上拦截她,绕着圈子把她看了一遍,只留下一个“哼”后离开,无礼至极,旁边的宜室原本想开口,桂叶却是抢先一步陪笑说:“陆姨娘不用放在心上,表小姐大概是知道您得了公主赏赐,不服气。”
陆桐月傻眼,这是主母赏小妾,又不是公主赏臣女,定疆侯府的世子侍妾只有她,自然是独得赏赐,有啥好不服气。
又过了几日,一样的地点,华塾馨除了绕圈圏跟哼哼哼之外,还加上了一句——“不过是个庶女而已。”
陆桐月无言了,就算庶女,她也是出身正三品门第,要说起来比她这五品嫡女身分还高,什么“而已”?
想反驳是想反驳,但想想人家阿姨可是掌院太太,当然是算了。
华塾馨见她不吭声,无法,又抛下一句“我一定会给你好看”。
什么奇怪的台词啊,陆桐月快笑出来,但不想激怒她,只能拚命忍,或许是那一脸扭曲让宜室误会,因为当华塾馨一离开,宜室立刻道:“陆姨娘您不知道,表小姐倒不是看不起庶出身分,是因为她喜欢我们家世子爷,这才对您有意见。”
什么?!居然有这种八卦,“宜室,你讲的是真的吗?”
“婢子怎么敢乱说。”
她这么说,应该就是真的了。
夏东雷身边的大丫头个个机灵,尤其宜室,几乎是人精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评估新姨娘人选的,总之,自己“很贤慧”的时期被看出端倪,原本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大丫头开始努力靠近,至于她后来不贤慧的事情,她知,他知就好,没必要公诸于世。
宜室见她有兴趣,很快接着讲下去,“婢子在府中出生,八岁便在世子爷院子打扫,十岁开始伺候世子爷洗手更衣,表小姐的心思可看得明白。”
陆桐月内心再度赞叹一声,人帅真好,原来不只小丫头喜欢,连华塾馨那样的世家美人也喜欢,“表小姐是不藏心思,全府皆知,还是说你从细微之处发现了?”
“婢子自己发现的。”
“哦。”陆桐月来了兴趣,“跟我说说是如何发现的?”
宜室便缓缓道来。
华塾馨进入夏家时十岁,已经知道自己是主人,加上身体不好,常发脾气,后来虽然稍有好转,能到院子走走,性子还是不小,她最擅长砸杯子,一个不爽快杯子的茶水就朝人泼去,她院子的丫头跟嬷嬷莫不战战兢兢,华塾馨靠着汪氏这个亲阿姨,有时连庶出女儿都连带发作。
其中唯一没有发过脾气的对象就是夏东雷了,不但如此,见到人总会喊一声表哥。
在这个表哥面前,她收起所有刁蛮劲,温顺有礼。
送画,送绣品,各种讨好,对待梅夫人也十分亲切。
男女有别,她不好常常到朝阳院,便常常去梅夫人的院子,两人相对无言也不要紧,华塾馨总会带上个女先生,让女先生给她们说书,两人在小院中听书一下午,既能相伴又避免尴尬。
等华塾馨年纪渐长,有阵子府中传言,表小姐缠着太太说想嫁给二少爷。
梅夫人对于这婚事自然十分乐意,她很了解自己儿子在府中的地位,一旦侯爷走了,只怕就要分家,若能娶得华塾馨,凭着汪氏对这姨甥女的溺爱,将来只会有好处,儿子以后考试入仕,都得有人帮忙,华家是正五品,是很好的助力,至于华家看不起自己,梅夫人并不是很在意,对她来说,一个乡下村女能得到侯爷喜爱,已经没有遗憾了,儿子好就好,其它的无所谓。
再者,平心而论,华家即使对她出身不满,将来成亲也是华塾馨入门,华家那么远,其实怎么看她都不要紧。
夏东雷对这桩亲事,基本上也算满意。
一个妻子该具备的条件华塾馨都具备了,汪氏怎么教自己亲生女儿就怎么教她,后宅女子该懂的、必须会的,她都没问题,读书识字,外貌秀丽,也孝顺他母亲,她发下人脾气这件事情,他不介意。
两相有意的婚事,本该很快成事,可一来太太还想多为难梅夫人一段时间,再者华家也不太愿意把嫡女嫁给一个庶子,希望夏东雷能考个功名再说,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直到安平公主晴天霹雳的指婚,世子易位。
这下子,所有人都后悔了。
定疆侯后悔自己不该疏忽,汪氏后悔自己不该小心眼,华塾馨后悔没有早早把生米煮成熟饭……后悔完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有一个人默默翻起大黎国律法,看看可有规定驸马不得娶妾。
此事别说汪氏不肯,华太太也不肯,跟公主抢夫君?要命不要?!
可华塾馨也是个脾气硬的,亲事就这样耽搁下来,比起以前的张扬,显得没精打彩许多。
等到公主病重,无法如期成婚,她突然又活过来了——如果公主真不能成亲,她还是可以嫁给表哥啊,只是拖久一点而已,不怕。
磨着,磨着,庄皇后在今年春天突然指婚,至于华塾馨什么反应,没人知道——因为她早在二月底即起程前往江南,出席哥哥婚宴,之后是雨季,接着是夏天,都不适合赶路,于是等她回到侯府,已经是初秋,一切已成定局。
陆桐月还以为她是身体不好,所以没说亲,没想到居然是脾气太拗,非夏东雷不嫁。
“非嫁不可之人院中却有了别人,自然是看那别人百般不顺眼,没机会也要制造出机会找麻烦,最好能吵起来到太太面前,我又不是傻子,顺着别人心思走干么,如果自己是正妻,自然不用让,但自己是妾室,自然是要让。”
夏东雷皱眉,“朝阳院中就你一个女人,谁把你当妾室了?”
“你的意思是……把我当正妻看吗?”她心知自己此生扶正无望,但若男人心中把她当正妻,也能稍微开心的。
“不然怎么可能让你坐着跟我说话?”男人一脸奇怪,“你爹是怎么对待妾室的?我可没那样对你吧。”
“是不一样,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一脸期待的问:“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呀?”
“你这——我不是——”
真是太不懂事了,都说了不用再给他找姨娘,不就是代表只要她一个女人吗,如果院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自然是把她当正妻看待。
自小看爹妻妾成群,却没几次安静,有时候甚至在外头过夜,有次父子喝酒,定疆侯颇有感叹,真不该纳这么多个妾,镇日吵,没一刻安宁,娘也是,上头有汪氏压着,这辈子始终低人一等。
如果他不喜欢陆桐月,自然会多纳几个,可是既然喜欢上她,就不想她受到娘这二十多年来的可怜,得对正妻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儿女婚事还要看人家高不高兴办,而自己丈夫也不能帮忙说话,因为讲起来,正妻才最委屈。
看着她一脸热切等待答案,夏东雷实在有点无言,他应该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不用给我找姨娘”,这还不明白?
基于男子汉尊严,他当然不能一一解释,可是,看在她年纪小的分上……
“我只说这一次——”男人把挂在胸前的玉佩解下来,给她戴在身上,“嗯哼,总之,你只要记得,朝阳院只会有一个女人,这样就行了。”
很明白了吧,可是,她什么表情?
她应该要高兴到翻过去,怎么一脸不开心?
“陆桐月?”
“我,呃……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