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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君 第4章(1)

  赫连威烈在西境狩猎时,不慎受到邻近小国派出的刺客暗算,肩膀中了箭伤。

  个性好强不服输的他,亲自加入搜索队伍,非得靠自己的力量揪出胆敢暗算他的刺客不可。

  折腾了一天,再加上没有好好地处理箭伤,他的伤口发炎流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不以为意,喝了几瓶烈酒后,大步来到褚寒水的寝殿“烟水阁”。这座烟水阁曾经是宋晨烟的寝宫,现下,由她的外孙女来住,似乎是理所当然。

  对于他出其不意地出现,褚寒水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无法适应。

  “你似乎很害怕见到我?”他径自往内走去,大刺刺地在她的床榻上落坐。

  褚寒水戒慎恐惧地盯着他,不自觉地拉紧衣襟,深怕他又做出想强行占有她的事来。

  见他高大的身躯落坐在她的床上,整张大床瞬间看起来变小了许多。

  “整座皇宫都是属于你的产业,你爱来就来,我没有资格发表意见。”她冷言回道,故意别开脸不看他。

  他的身上带着酒味,肯定喝了不少酒。至于,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喝酒,她压根没兴趣知道。

  “看来,你已经认清事实,知道自己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他的语气带点轻快,不再一字一句都带着刺。

  原本,他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烦闷,来到烟水阁见到她之后,心中的郁闷竟然一扫而空了。

  他不是应该憎恨她那张脸的吗?怎么反而迷恋起她那张酷似宋晨烟的脸?

  “我听宫里的太监说……你被刺客暗算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她将视线移到他的肩膀上,赫然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你这是在关心本王,还是幸灾乐祸?”他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半响,他自嘲一笑。“本王根本就百问了,不用想也知道你希望本王死。”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但随即隐逝。

  这世上,希望他死的人很多,会为他担心的人,却一个都没用。

  褚寒水默不作声,以沉默代替回答。

  此刻的她,怎么回答都是错,不如不要回答来得好。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复杂到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

  片刻后,她慢悠悠地道:“身为一国之君,本来就会面临许多危险的事,若想国家长治久安,必先以仁德治民。”

  言下之意是,他尚武轻文,终会导致民怨沸腾。

  “难得你今天有兴致陪本王聊治国之道。”他似笑非笑地说。“莫非,你是想借此转移本王的注意力,让本王忘记该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逐渐由白转红的白皙脸颊。

  她的双颊染上诱人的红霞,令人心荡神驰,差点迷失了心魂。他伸出手,想触碰她软嫩的双颊。

  “不要!你的伤口——”她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凝在那又渗出血珠的伤口。

  他现在受了伤,不该随便乱动,万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痛的是他自己。

  她为自己竟然担心起他的伤势而吓了一跳,更害怕在这种心情不被他碰触。她怕自己被他一碰,会连心也跟着沦陷,终究成为他真正的女人,一生都待在他的身边,再也离不开他。

  她的心,应该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才对。

  但是,她越来越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怕一旦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就会完全的偏向他。

  到那时,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要趁着一颗心还没沦陷的时候,努力坚持住自己的意念。

  此刻的她,还无法确实的执行国王交付的任务。

  “看在你对本王还有一点关心的份上,本王今夜不会碰你。”他的嗓音嘶哑,眼神涣散,思绪仿佛飘得老远。

  “你保证?”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突然间良心发现,而且,他今天看起来有点奇怪。

  “今天是晨烟的忌日,所以,本王不会碰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眼底眉梢带着淡淡的愁绪。

  他来烟水阁,不是想强行占有她,也不是想找她发泄怒气,他是来缅怀宋晨烟的。

  老实说,那女人虽然背叛他,伤了他的心,但他还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连她已经死了,他都还是无法将她忘怀。

  闻言,褚寒水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心口的跳动越来越急促。

  难得他今夜肯对她说出自己的内心话,让她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来。

  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文武全才,像他这么充满霸气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名背叛他的女人而伤感。

  “陛下……已经原谅姨母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探问,偷觑着他脸上的表情。

  明知不该问这种禁忌的问题,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表面上,他对晨烟姨母恨之入骨,但事实上,他说不定还爱着她,否则,他怎么会来烟水阁缅怀她。

  赫连威烈难得没发脾气,只是以深邃又神秘的黑眸直直地望着她。他那带着眷恋的深沉眼神,让她恍然有种错觉,仿佛他将她错当成晨烟阿姨。

  “原谅?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非三言两语就能道尽,我恨她,但我也……忘不了她。”他坦白告知。

  也许是因为有点醉意,所以今夜的他变得坦白许多,卸下冷漠狂暴面具的他,其实只是一名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罢了。

  “陛下,你、你的……”她朝他走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他的伤口好像在流血。

  她该对他释出善意吗?

  正在犹豫的当口,赫连威烈踉跄地来到她的面前,大手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脖子。“晨烟,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的黑眸转深转沉,大手一使力,将她拉向自己,薄而暖热的唇倏地封住她因为惊讶而微启的红唇。

  一阵酒气直扑而来,再加上他身上独特的男人气息钻进鼻端,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脚步不稳,小手不自觉地揽住他的脖子,寻求支撑点。

  她主动揽住他,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狂吻着她。

  他的吻像狂风暴雨一样,肆虐着她的唇舌,让她毫无招架的余地。她的唇舌,被他一遍又一遍地品尝,他那又湿又热的舌尖,搅和得她头晕目眩。

  她用尽力气推了他的肩头一把,却不慎触碰到他的伤口。

  他闷哼一声,倏地放开她柔软芳馥的身子,一手按压在肩膀上,渗出鲜血的伤口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该死!你分明是故意的。”因为疼痛,他的俊脸变得有点扭曲。

  褚寒水有些无措,但一想到他对自己无礼,便不愿同情他。“谁教你无缘无故地吻我,这叫做报应。”

  无意间的小小报复,让褚寒水心情豁然开朗,愉悦的银铃笑声不自觉从她的红唇中逸出。

  她的笑靥就像春天盛放的花朵一样,迷人又娇艳。

  他出神地盯着她的脸,瞬间忘了伤口的疼痛,也差点忘了改怎么呼息。

  褚寒水被他盯得双颊染上霞色。

  她轻咳了声,暗斥自己不该幸灾乐祸。就算再怎么很他,也不该无视他的痛苦而置之不理。

  她放缓语调劝道:“你的伤口流了不少血,最好赶快让御医看一下,万一发炎可就不好了。”

  “你在关心我?”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虽然醉了,却还不至于神志不清。

  “我只是提醒你。”她纠正他的说词,然后别开脸,故意不看向他。

  即使是醉了,注视着她的那双黑眸仍然深浓得让她心跳紊乱,呼息急促。

  “你明明是在乎本王的。”他边说边朝她靠近。

  褚寒水不停地往后退去,直到退至桌边,退无可退时,小手往后抵着桌角,却不慎将一张宣纸拨到地下。

  她掩嘴惊呼。“糟了!”

  那张宣纸上,有一首她刚才亲自写上的诗词。

  赫连威烈察觉出她神色有异,便弯下身,将宣纸捡起,嘴里诵读着纸张上头的诗词。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李煜的长相思。说!你在思念谁?”他咬牙迸声怒问,气愤地将宣纸揉成一团,重重地丢弃在地上。

  她是属于他的女人,心中怎能有其他男人?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我在思念谁,你管不着。”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坚决而笃定地宣示。“不管在你心中的男人是谁,你最好赶紧忘了他,因为,你迟早会是本王的女人!”

  不管她张口想再说些什么,也不管肩上伤口的鲜血滴落而下,他气怒地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朦胧月色中。

  褚寒水捡起被揉成一团的宣纸,贴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对国主的思念,岂是一厥词可以表达的。

  淡淡的喟叹声自她口中逸出,她好怕,怕自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心爱的男人一面。

  赫连威烈到北方领地视察,坚持要褚寒水待在他的身侧,以方便他随时召唤。

  适逢雪季,道路及两旁都积满厚厚的冰雪。即使待在屋里,都会冷得直发抖,更何况是在天寒地冻的外头。

  一路上,待在马车里的褚寒水都异常地安静,而赫连威烈骑着花鬃马在前头领路,无法分心注意她的状况。

  他只当她是在与他赌气,并未发现她的异状。

  一抵达领地后,她就因为太寒冷而病倒了。她不停地发抖,全身虚软无力,脸色及双唇皆苍白而无血色。

  夜晚,在帐篷里,赫连威烈命人搬来火炉,她却还是无法清醒过来。

  他气急败坏地吼着,焦急得连额际都冒出汗水来了。“来人!再搬来几个火炉进来。”

  长年待在北方,他早就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但他没想到,褚寒水从南方来,压根无法忍受北地冻寒的天气。

  她的个性刚烈,即使身子不适,却什么也不说,她这样顽强的个性,实在会害死她自己。

  他们两人的脾性相似,碰在一起,只会硬碰硬,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认输。

  只是,这次她真的太过火了,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颊。“褚寒水,你醒过来!本王命令你马上醒过来!”

  他从来没有为任何女人如此挂心及不舍过,唯独对她,他首次尝到心疼及心痛的感觉。

  她宁愿死,也不肯向他开口求助吗?

  她想死,他偏不让她死。

  “出去,你们全都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他愤怒地低吼。

  随行的军医抖着声劝说:“大王,褚姑娘她……”

  “本王自会处理,你们全都出去,本王不会让她死的。”他的双眼发红,下巴紧绷,双拳握得紧紧的。

  当一干人等都离开后,他的大掌捏握住她的下巴。“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一定要救活你!”

  他虽然气红了双眼,但力道却又轻又柔,不敢弄疼她。

  难道,她真的如此厌恶他,厌恶到不想活了?她就真的这么不甘愿待在他的身边?

  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越来越大了,先前失去宋晨烟,已经让他痛心疾首,如果再失去褚寒水,他肯定会疯掉的。

  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顿时慌了,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情急之下,他突然灵光一闪,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

  “你等一等,本王马上让你暖和起来。”

  脱完自己的衣服之后,他又开始脱她的衣服,然后,赶紧用毛毯将两人的身子包裹住。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紧到两人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要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她。

  片刻后,褚寒水眨动着羽扇般的长睫,微眯着双眼,想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冷……这里……是哪里?”她气若游丝地问。

  “你醒了?咱们在帐篷里。”他温声回答,双眸直直地盯着她,暗自庆幸,她终于醒了。

  “帐……蓬?”

  她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箝制住。低头一看,她倒抽一口凉气,心跳漏跳了一下。

  他们……怎么全都没穿衣服?

  原来,压制在她身上的一堵坚硬又暖热的墙,是他结实的身体。

  她不敢往下望,视线飘忽,双颊飘上红云。

  他怎么……没穿衣服抱着她?难道……他趁着她无力反抗时,想强行占有她?

  意识到此种可能性,她困难地蠕动着身子,却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得。

  赫连威烈感觉到她的挣扎,猜出她的小脑袋瓜在胡思乱想,他沉声劝道:“别动,本王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会趁人之危,只是你再继续乱动,考验本王的定力,后果自负。”

  他的嗓音暗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美人在怀,他当然会有欲*望及反应,但眼前最重要的不是享受,而是让她的身子赶快温暖起来。

  “我、我已经没事,陛下可以起身了。”她的小手推着他坚硬的胸膛,他却一动也不动。

  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吗?怎么会这么硬?

  虽然想挣脱他的怀抱,但她却不自觉地贪恋着他带给她的温暖。她有股冲动,想将他抱得更紧。

  她真的好冷,冷到脑子都无法思考了。

  她甚至觉得这只是一场梦,赫连威烈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他可以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的,他这么做,难道是因为他担心她吗?

  意识到此种可能,她的心跳因为激动而倏然加快,胸口涌上一股喜悦之情。

  “你想死,本王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他神情肃冷地警告。

  她的身子才刚暖和起来,如果接触到外头冰冷的空气,肯定又会冷得直发抖,他当然不能冒着失去她的风险而放开她。

  “我、我没有想死的意思,我从来都没用过这种念头。”她垂下眼,身子不再乱动,安静地待在他的怀中。

  就算要死,也得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他虽然口气不善,面容凶恶,但她感受得到他霸道的语气之下所表现出来的柔情,以及写满关怀及珍视的眼神。

  他火热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隐隐透露出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

  “没有最好,若让本王发现你想以死逃避,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做。”他严厉地警告。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她回答的口吻坚决而笃定。

  她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以牵连他人来威胁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断然不会为了自己一时私心,而拖累无辜的人。

  她可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美人,凡事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他冷嗤一声,深邃的黑眸看起来复杂难解。

  “陛下,我已经够暖和了,你可以将我放开了。”她扭动身体,在他的怀中挣扎着。

  越是依偎在他的怀里,习惯了他身体的温暖,她越是不想离开,甚至对他产生莫名的眷恋。

  她知道自己不该产生这种安心、依赖的念头,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依然贪恋着他灼热的胸膛,不想移动自己的身子。

  赫连威烈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大手在她的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动作自然而流畅,好像她是属于他的所有物一样。

  她安静顺从地躺在他的怀中,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真的已经拥有她了。

  他对于此刻温馨平和的气氛感到满意。

  如果,这份美好的感觉能一直延续下去,不知道该有多好。

  褚寒水回望他,迷失在他充满哀伤而复杂的眼神之中。

  她思忖着,他在想些什么?

  他跟她是否有一样的感受?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吗?

  “你不了解失去的痛苦。”他突然有感而发。

  当年,他为了扩张北越国的疆域,长期带兵打仗。父王为了顾全与他的父子亲情,忍痛将宋晨烟赐死。当他回国的时候,得到的是宋晨烟自杀的消息。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那时,他当场崩溃。

  后来,他继承皇位,多方打听之下,才从宫里的老太监口中得知,她是被父皇处决了。

  自此以后,他痛恨父皇,更痛恨有人背叛他,或者自杀。因为,这些事都会让他想起宋晨烟,想起过往痛苦的回忆。

  褚寒水见他黑眸中似乎隐约闪动着泪光,她知道他陷入回忆当中。

  原来,他是一名重感情的男人。

  他曾经被伤得遍体鳞伤,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吧!

  他伸出手,想触碰他线条紧绷的脸庞,却又觉得不妥而收了回来。

  卸下冷漠面具的他,其实并不可怕,甚至带着点可亲的特质,对他的恐惧感也一点一滴地消逝。

  赫连威烈正了正心神,嘶声说:“你必须喝一点东西。”

  “我不喝……”

  才想拒绝,他已经一把将放在一旁的酒壶拿起,仰首灌下一大口。

  她在心里咕哝着,原来是自己想喝酒,还以为他是体贴她,要拿水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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