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回台南,而“同居人”樊之甚也消失无踪、不见踪影,飞舞的生活瞬间恢复宁静。
她已经销假开始上班,收工回家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及满室寂静。
她打开灯,将自己疲惫的身躯扔进沙发,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排遣胸口沉重的郁闷。
在沙发上赖了许久,飞舞才懒洋洋的起身打开冰箱,拎出数瓶啤酒返回沙发。
打开易开罐瓶盖时,她渴望有一道低沉好听的男性嗓音,制止她空腹喝酒……
没有人会管束她乱丢东西的行为,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小事跟她斗嘴,没有人会再让她气得牙痒痒的,也不会有人用一双剔透魔魅的浅色棕眸看她、瞪她……
思及此,飞舞的眼眶及鼻头涌上浓烈的酸楚,寂寞孤单、生气懊恼同时直击心口,让她霎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泪水氤氲视线,她大口灌着啤酒,和着喉中的硬块一并吞咽下去,没想到她一向钟爱的啤酒,味道竟是苦涩异常,直沁心脾。
她一心想赶走他、极力摆脱他,甚至还换了门锁,不让他走进她的生活,现在如愿了,反倒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可怜虫。
“要钱……我也有啊……虽然不多……”飞舞呜咽的低喃埋怨。“樊之甚……你真的好没良心,说走就走……不告而别……你真的很过分……”
她抽噎着,满心后悔与气愤,孩子气的用手背抹去滑落脸颊的泪珠。
她哭得正伤心之际,手提袋里的手机凑热闹的铃铃作响。
飞舞哭得五官揪成一团,根本无心理会响个不停的手机,不过来电者也很有耐心,一次又一次打个不停。
“吵死了……”飞舞一把抹去鼻涕和眼泪,边嘀咕边伸手到提袋里捞手机。“喂?”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
“飞舞,你睡了呀?快点起来打扮,我现在跟我表哥在‘Chicago PuB’喝酒,你快点过来。”电话彼端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女人几乎是扯开喉咙大喊。“快点过来知道吗?待会见!”
对方迳自把话说完,没等受话人答覆就切断通讯。
飞舞呆滞了半晌,才会意过来刚才打电话来的是她的千金好友,难怪会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她。
去或不去?飞舞犹豫片刻,放下手巾的啤酒罐,决定赴约。
*
暂时收起低落的心情,飞舞特地打扮一番,驱车直达东区的Chicago PUB。
甫进门,她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吓了一跳,不由得拧起秀眉,显然这里不是纯粹喝酒放松的地方,只适合放纵狂欢。
待不到一分钟,她就萌生离去之意。
“飞舞!这里、这里!”她的千金好友眼尖的发现她的身影,朝她挥手大喊。
飞舞开溜不成,于是勉强挤出笑意,往她走去。
“来,我来介绍。”千金小姐蔡佳美拉着她,脸红红的,显然喝了不少酒。“这是我表哥,天迎饭店总经理黄孟哲,唉呀!不用我介绍你也晓得。”她弯起肘撞了撞飞舞,暧昧的笑个不停。
飞舞敷衍的报以一笑。
“表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好朋友任飞舞,她呀,可是你的超级崇拜者,喜欢你好久。”蔡佳美当面出卖她。
暗恋的事被当众提出,飞舞感到一阵困窘。
“哦?能被这么有气质的美女喜欢,是我的荣幸。”黄孟哲风度翩翩的说着客套话,那双浏览美女无数的双眼,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压根忘记前阵子他们在饭店讲过话的事。
毕竟在饭店,员工都穿着制服,长发也一律要梳整干净,和她私下的穿着打扮本来就有所区别,当时他确实没把她放在心上。
蔡佳美很清楚飞舞对表哥的心意,所以今晚才会找她出来让他们搭上线,帮她制造机会。
她这个好朋友可是非常上道的。
心仪的男人就坐在旁边对着自己轻声细语,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可是飞舞却丝毫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反而还觉得他的绅士风度假假的,很不真实。
黄孟哲暗中观察她,像她这种清纯小百合类型的女人,他以前没有接触过,见她长得不错、身材也挺有料,跟她玩玩也不错。
“我下星期要出国考察,你也一起去如何?”相中猎物,他立即出手。
飞舞怔愣住。
“飞舞,你答应吧!我也可以一起去。”蔡佳美兴冲冲的怂恿好友。“干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我已经很努力在帮你了。”她附在飞舞的耳边低语。
“这样不太好……我只是一名基层员工,怎么可以跟总经理出国考察?”惊讶过后,飞舞道出自己的立场。
“总经理都说可以了,谁敢说不行?”蔡佳美以眼神反驳她,要她答应。
“我本来就打算带几名员工一起出国见习,所以没有不妥当之处。”黄孟哲柔声道。
这女人喜欢迂回玩游戏?他奉陪。
‘好啦好啦!这次出差薪水照领、还可以跟喜欢的男人旅游,一举数得,你再拒绝就太枉费我的心意了。”蔡佳美不断鼓吹。
“没关系,不必勉强。”黄孟哲使出欲擒故纵的招数。“只是我会感到非常遗憾。”又稍稍灌个迷汤。
“飞舞当然舍不得让表哥失望了,她只是害羞,不好意思答应得太快。”蔡佳美索性为好友代答。
“我想听任小姐亲口回答。”黄孟哲对他露出迷死人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对飞舞没什么杀伤力,她只是想着好友总是处处帮忙,实在不想让好友难堪。“嗯,我愿意。”她扯动嘴角,轻轻一笑。
接下来,他们随意聊了一会,黄孟哲接了一通电话后,准备离席。“你们两个玩得尽兴点,消费算我的。”
顿时,飞舞的心猛然下沉,又忍不住联想到某个男人,也曾在帝王饭店的高空酒吧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人却已失联……
“佳美,我要走了。”她连一杯酒都没喝完,因为她临时有个想去的地方。
“要回家了吗?”蔡佳美诧异的问。
“嗯,今天工作好累。”飞舞对她撒了谎。虽然感到寂寞,但她却只想独处,不被打扰。
“这样一点都不像你。”蔡佳美眯起眼盯着她瞧。“有免费的酒可以喝,你竟然自愿放弃?太奇怪了。”
面对好友的质疑,飞舞心里觉得抱歉。“佳美,抱歉,下次我们再好好喝个痛快。”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蔡佳美倒颇有朋友道义。“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Bye!”飞舞手一扬,头也不回的离开五光十色的PUB,拦了车,前往下个目的地——帝王饭店的高空酒吧。
一方面,她喜欢那里的气氛,只有悠扬的乐音及满眼璀璨夜景,才适合品酒、沉思,以及……想念。
另一方面,她希望想念的那个男人,会出其不意的突然现身……他曾给予的承诺,是否还能兑现?
等了许久,她的期望扑了空。
飞舞抬眸,从落地窗看见自己不开心的面容,看起来好陌生、好讨厌。
她又向侍者要了酒,几杯黄汤下肚,她并未得到救赎,反而陷落与樊之甚相处的回忆浪潮中,他的形象、他的声音益加清晰鲜明。
他已经找到新对象可以收留他,所以不再需要她了吗?一开始他指名非要她不可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吗?
说不定和他在一起的贵妇、千金,对他的事业有所助益,能帮他东山再起,这是她无法办到的,他会离开,选择对他有利的女人,也是理所当然。
飞舞撑着额胡思乱想,不禁逸出叹息。
喜欢的感觉不像电脑指令,按个Delete就能把多余的、不要的部分消除,不过却能随着时间淡忘。
“会过去的……”飞舞对自己说,饮下第N杯酒后,她的太阳穴开始剧烈抽痛起来。
“该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她起身来到柜台结帐。
“樊先生说过,您的费用都由他结清。”年轻帅气的服务生认出了她,谨慎的说。
“他……这几天还有来过吗?”飞舞试探,期待着答案。
帅哥服务生摇摇头。“没有,樊先生工作很忙,并不常来。”
闻言,飞舞锁紧眉心。“可是……他说他是这里的常客?”
帅哥服务生笑了笑。“樊先生的身份特别,我们都很尊敬、很崇拜他。”
飞舞似懂非懂,还想多问一些关于樊之甚的事。
帅哥服务生客气地打断她的欲言又止。“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不能跟您多聊,请您慢走。”
飞舞杵在原地,反覆思索服务生的话。
身份特别?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对方的语气不像只是单纯恭维,而是打从心底的尊敬崇拜。
她不认为一个经商失败、四处躲债的人,值得被当成偶像般尊崇着,一定有其他的因素。
再者,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那个时时刻刻看起来都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男人,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破产潦倒的失败者、丧家犬。
仔细想着与他相处的点滴,飞舞就越看不透他。
对他的种种疑惑,是否能有机会跟他当面厘清?或者,能见到他的机会再也遥遥无期?
只有老天爷才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