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薰香炉,我是卢靖阳。」
「我管你是谁,我的薰香炉呢?」
「人家又不卖,怎么会是你的薰香炉?」
「人家不卖给你,又不是不卖给我。」阎文旭傲娇的抬起下巴,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姿态,没想到换来卢靖阳嫌弃的一眼。
「人家薰香炉是摆设,不卖。」
韩凌月差一点爆笑出声,如她所料,那就是一个摆设。
「不卖就不卖,我还差一个薰香炉吗?」阎文旭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差一个薰香炉,那你干啥惦记着不放?」卢靖阳冷哼一声。
「我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个薰香炉。」
「我见到你才会想起那个薰香炉。」
「你们两个别争了。」韩凌月不介意两个孩子借此机会磨对方的性子,可挡住人家做生意的门口,再争执下去,他们就要成为一出戏了。
两个孩子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瞪人。
「我们去吃凉皮儿。」韩凌月认了,今日的坚持功亏一篑。
阎文旭立马放弃「仇敌」,咚咚咚的跑到韩凌月跟前,欢喜的仰着头道:「真的要去吃凉皮儿吗?」
「你想吃就吃。」韩凌月状似恼怒的往他额头弹了一下,不过他显然很喜欢她的小动作,两眼亮晶晶的,好像告诉她「再来一次」,教她不由得笑了,举起手又弹一次,便道:「走吧,去吃凉皮儿。」
「你们要吃什么凉皮儿?」卢靖阳赶紧凑过来。
「凉皮儿就凉皮儿,跟你无关。」阎文旭连忙拉着韩凌月走人。
「我也要吃凉皮儿。」卢靖阳正想迈开脚步追上去,立即有人从后面扯住他。
「小公子不是要去茅厕,怎么跑出来了?」
卢靖阳回头看着齐嬷嬷,心急的指着韩凌月的方向,「我要去吃凉皮儿。」
齐嬷嬷不知道凉皮儿,但见到大排长龙就忍不住皱眉,「夫人再三交代公子,路边的吃食不干净,小公子忘记了吗?」
「若是不干净,为何那么多人在排队?」
齐嬷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转移焦点,「夫人在找小公子,小公子还是赶紧上楼回厢房吧。」
「可是……」
「若是夫人允许,待会儿老奴让丫鬟去买一碗凉皮儿回来,可好?」
虽然卢靖阳想自个儿排队买凉皮儿,可也知道娘亲绝对不会允许,反正只要能吃到凉皮儿就好了,「我娘会让我吃凉皮儿吗?」
「小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会说服夫人的。」齐嬷嬷原本是敷衍他,可是见他举起手,就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顺从的举手发誓,若她没有说服夫人,就罚她三十个板子,打到屁股开花。
卢靖阳终于满意了,羡慕的看了那条长龙一眼,跟着齐嬷嬷进了酒楼。
「嬷嬷,我想在府城多待几日。」纪安宁不知道自个儿为何一直惦记阎文旭,既然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跟她夫君应该没有关系,可是偏偏那么巧合,明日要回京城了,今日却又遇上,她不免生出迟疑,想在府城多待几日,看看能否再遇见他,说上几句话,也许她就能放下了。
齐嬷嬷不难理解主子的心思,可是不能不提醒,「夫人别忘了,晋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晋王妃不是一直希望夫人过去帮忙吗?」
纪安宁淡漠的一笑,「晋王妃哪用得着我帮忙?她不过是嘴巴说说。」
晋王妃就是喜欢显摆,一次又一次告诉周边的人,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且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后,那些过去瞧不上她的人,见了她不但要跪拜,还要极尽所能讨好。
「虽是如此,夫人还是要有所表示,免得给晋王妃留了话柄。」
半晌,纪安宁幽幽的道:「嬷嬷,我真的不懂,我们是亲姊妹,为何她要处处与我过不去?我做不好失了面子,难道她能长脸吗?即便她是晋王妃,但也是纪家的姑娘,纪家姑娘名声有损,这不也是打她的脸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嫉妒使眼睛蒙蔽,当初还是三皇子的晋王看上的应该是妹妹,姊姊使计嫁入皇家,却抹不去抢来的事实,这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不时提醒她、不时鼓动她狠踩妹妹一脚,用以证明妹妹永远也无法越过她。但这些话齐嬷嬷不能说,晋王妃再恶毒,那也是主子,岂容她说三道四?
「晋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不懂规劝晋王妃,夫人寻个机会跟老夫人提个醒,由老夫人出面给晋王妃掰扯其中的利害关系,晋王妃会想通的。」
闻言,纪安宁不由得苦笑,「祖母一向偏心姊姊,无论我说什么,祖母只会一口咬定我妒嫉姊姊。」即便知道她的性子不爱争不爱抢。
「老夫人确实偏爱晋王妃,毕竟晋王妃是纪家的第一个孩子,但她更在意纪家的未来,若能教老夫人看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不可能不管。」
「祖母若真的愿意过问,姊姊只怕会狠狠记我一笔,原本淡薄的姊妹情分大概化为乌有了。」虽然姊姊喜欢在她面前显摆,寻机踩她一下,但她并不是仇人,姊姊不会用恶劣的手段对付她,不过一旦她做出反击,她这个妹妹只怕要成仇人了。
齐嬷嬷还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夫人的不作为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晋王妃肚量小又是个记仇的,你敢跟她过不去,就要做好准备——她会加倍报复回来。
纪安宁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我们的感情明明很好,可是曾几何时,两人竟越走越远。」
姊妹相差一岁,容貌八九成相似,有时候还会让人误以为是双生子,难免教人放在一起比较,妹妹又处处比姊姊出色,还得了英国公世子喜爱,姊姊如何受得了?嫉妒使人心扭曲,最后三皇子想跟纪家结亲,首先看上的还是妹妹,这根本是在姊姊的心上扎了一针,也注定姊妹从此站在对立的命运。
「夫人不要想太多了,凡事以礼相待,晋王妃挑不出错来,也不好为难夫人,晋王妃可不是什么人都不怕,至少她不敢引来晋王的不满。」
纪安宁觉得很讽刺,姊姊得意洋洋的当上皇子妃,自以为高人一等,可是在晋王面前,她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因为畏惧他的身分,这样的夫妻还是相伴一生的枕边人吗?
「嬷嬷放心,我只是在江州多待几日,不会错过姊姊的生辰,不管怎么说,我代表的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得罪不起晋王府。」
「夫人明白就好,只是再晚,也不能等到晋王妃生辰的前一日才回去。」齐嬷嬷也只是提个醒。
「嬷嬷相信吗?她更在意的是我送的生辰礼。」纪家不单是江州的世家大族,更是江州首富,他们有的是银子,可姊姊对金银好像从来没有满足。
齐嬷嬷可不敢回应,晋王妃的心态其实很像宫里的公公,因为缺少某种最重要的东西,只好寻求金银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嬷嬷,我累了。」纪安宁摆了摆手,随意在软榻上躺下来,齐嬷嬷连忙取来薄被为她盖上,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
这几日,韩凌月真的觉得缘分很玄,每天出门都会碰到相同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个时代也有监视器,他们出门,对方立刻接收到影像,随即跟着出门,然后跟他们巧遇吗?
韩凌月连忙甩去胡思乱想,他们可能住得很近,同时闲得只能上街吃吃吃,当然就遇上了,不过……成日吃吃吃不是很耗银子吗?他们是游客,最多也不过吃上一阵子,难道对方也是?
「怎么这么晚了还坐在这儿发呆?」阎明巍挨着她在台阶坐下。
怔愣了下,韩凌月缓缓地侧过头看他,「这儿是后院。」
「我怕小家伙踢被,特地来看他。」阎明巍很理直气壮,若非靠着小家伙可以直通后院,他也不会允许小家伙挨着人家住。
半晌,韩凌月勉为其难的挤出话来,「当爹的理当如此。」
「你在愁什么?」
老实说,她一直有个疑问——他们之间有那么熟吗?可是,人家表现得如此自然,彷佛他们是多年好友,若她瞥瞥扭扭的划清界线,感觉又很怪,更别说她芯子出自男女平等的时代,毫无「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种观念,她也摆不出那种男女大防的姿态。
算了,不要想太多,她就顺其自然的跟人家相处吧。
「我们这几日老是遇到相同的人,你说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缘分,只要派个小厮在外面守着,见到你们出门了,就赶紧跑回去通知主子,这遇上你们不是很正常吗?」阎明巍没有跟着出门,但是暗卫每日会报告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自然知道他们每日都会遇见英国公世子夫人母子,不过,人家并没有试图亲近,只是两个孩子见了面打闹斗嘴几句,他也只能按兵不动。
韩凌月瞬间石化了,对哦,她怎么忘了有这样的操作方式?
「遇上了就遇上了,没什么大不了。」
韩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知道对方是谁?」
「英国公世子夫人。」
没错,英国公世子夫人,而她知道是因为秦嬷嬷,秦嬷嬷见他们每日出门吃吃吃,好奇心作祟,今日便加入他们的吃货部队,两方人马再度遇上,秦嬷嬷回来便私下告诉她。
若说缘分是预谋,对方为何而来?当然不会是因为她,那就是为了小家伙,可小家伙有什么值得人家一再制造偶遇?
虽然她不想脑补乱编故事,但是看着眼前的男人,再想想清丽娇柔的英国公世子夫人,两个人不自觉的放在一起,感觉还蛮速配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怎么觉得有一点瞥扭、一点闷闷的呢?是因为他搞不伦恋吗?但他就是搞不伦恋,也跟自己没有半文钱关系,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看我干啥?」阎明巍捕捉到她专注的目光,心情莫名的感到愉快。
韩凌月心虚的连忙摇头,「没有。」
「你有。」他都逮到了,还敢睁眼说瞎话!
「……我刚刚想到一件事,听小家伙说你领了千牛卫的差事,怎么会跑来江州呢?」韩凌月很庆幸自个儿的脑子够机灵,想到小家伙今日随口一提的事。
「皇上给了我三个月处理私事,我顺道带着属下来虎阳山训练。」
他的私事不会跟英国公世子夫人有关吧?韩凌月压下那股又冒出来的郁闷,正色道:「你可以陪着小家伙,他很开心。」
「他更喜欢你,我们父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满口都是你。」他真的惊讶,她做得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好。
「他不是喜欢我,是喜欢吃好吃的。」小吃货遇到大吃货,怎能不乐呢?
「我可没见他喜欢府里的厨娘。」
「那是因为厨娘知道的吃食不多。」
「他是我儿子,我最清楚他了,他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怎么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这若是表白,也是他代替儿子表白吧。韩凌月抖了一下,今晚的脑子和心都乱了。
阎明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道:「虽然我儿子年纪很小,但我不能不承认他眼光独到。」
「……我看他是嘴巴独到吧。」韩凌月不自在的撇开头。
「眼光独到也好,嘴巴独到也罢,我从来没见过他提起某人时笑得如此开心,你是第一固。
好吧,小家伙确实很喜欢她,她又不是没心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小家伙看似傲娇,很难侍候,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不过是渴慕得到关爱,心境与以前的她雷同,不过是两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略一迟疑,韩凌月仍是脱口问出缠绕心头的问题,「小家伙的亲生母亲——」
「死了。」阎明巍简洁有力的打断她。
她早猜到死了,要不,他为何独自带着孩子?可是,她想知道的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真好笑,那个女人好或不好关她什么事?
「我觉得养育之恩大于生恩,你觉得呢?」
韩凌月顿时傻了,这个问题会不会跳得有点远?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小家伙只会在意他未来的娘亲是谁。」阎明巍叹了口气,「这可苦了我,要挑他喜欢的,更要挑我喜欢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脑子还无法运转,他跟她说这些干啥?他们真的没那么熟好吗!
见她一脸呆萌的样子,阎明巍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故作严肃的道:「我回前院了,你也赶紧安置吧。」
韩凌月只觉得脑子一阵空白,似乎还感觉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这一刻竟然想起了小家伙,她摸他的头,他是不是也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不过第一次,她好歹知道自个儿唐突了,那个男人刚刚可是很理直气壮的摸……
甩了甩头,不能想,莫名的,心就扑通扑通的加速。倏然站起身,韩凌月轻轻拍打脸颊,转身急匆匆的想回房,忘了自个儿站在台阶上,还好即时扶住一旁的柱子,要不,肯定摔成一只王八……不能见人!
连忙左看右瞧,确定没有人,韩凌月顺了一口气,正了正自己,不疾不徐的迈开脚步站上门廊,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