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祈冷冷睐了黎继业一眼,淡淡道:「也是,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种徒具外表的儿子。」意指他还不配当夏孟苓的儿子。
「你给我马上滚!」黎继业用手指向大厅入口,怒喝。
「我楚祈不是你可以随意呼喝之人!」楚祈的声音依然清冷,但自眸中迸出的厉色却让黎继业的气焰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光论身材样貌,楚祈就胜过他一大截,更别说那浑身散发出来的贵气与霸气,更是黎继业所远远无法比拟的。
若是不知道他们真正职位的人来看,真要以为黎继业才是那个被使唤的小助理。
「你……好……我现在马上去告诉老头子。」黎继业咬咬牙,怒视了他们一眼,随即气冲冲地走了。
他身后一串人也迅速尾随而去。
夏孟苓深呼吸了几口,勉强朝楚祈扯出一抹笑,「很抱歉把你给牵扯进来,我刚刚说了,他的话就当耳边风吧。」
楚祈深深凝视着她,不知为何,那张秀丽脸庞上的苍白让他的心隐隐揪痛,「你忍耐这样的日子多久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又被坚毅的神色给取代,「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好,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为什么不告诉黎总裁,我想他不至于眼睁睁的看你被欺负而什么都不做。」他看得出黎晓生对她是真心关怀,跟后宫佳丽三千的父皇不一样,根本无法顾及那些争宠斗争。
「我不想拿这种小事烦他,我自己可以处理。」夏孟苓举步往电梯走,摆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看不出你自己可以怎么处理。」黎继业大庭广众之下都敢用言词羞辱她了,更别说私下他们独处时,会怎样让她难堪。
斜睨了他一眼,她忽地站定脚步,认真的瞅着他道:「虽然我很感激你刚刚的仗义执言,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干涉我的家务事,这也不是你的职务范畴所在。」
楚祈的黑眸沉下,脸色冷凝住,淡淡道:「我想管的事情,没人可以左右我,我不想管的事情,就是抬着八人大轿来请我也请不动,所以,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起来会让人觉得高傲讨厌的言词,由他的口中说出,却似乎再自然不过,彷佛他就是适合这样的倨傲张狂,霸道得理所当然。
他的强硬让夏孟苓的心猛然一震,但秀丽脸庞依然带着不退让的顽固,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已经刻意跟我保持距离了吗?现在又何必插手我的私事。」
话才说出口,他们两个人同时怔愣住。
要死了,她这样说好像在埋怨他对她的疏离似的?夏孟苓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在这难堪尴尬的瞬间,电梯门正好打开,夏孟苓便迫不及待地走进去。
楚祈一个箭步跟上,犀利的视线将原本也想跟着进电梯的其他人给挡在门外。
密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一种诡异的静谧气氛包围两人,让她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我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楚祈突然开口。
「呃,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她只希望赶快打住这个让自己困窘的话题。
「毕竟你是黎夫人,我必须尊重你这个身分。」他的嗓音变得更为低沉。
「你没做错什么,本来就应该要这样。」她赞同的附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老觉得自己的声音听来乾涩且不自然。
楚祈没有再搭腔,沉默了下来,低垂下的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们两人说的都没错,但为什么,电梯内的气氛却沉闷得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双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沉默萦绕彼此。
黎宅——
「爸,你绝对不能再放任那个女人胡作非为了。」黎继业人未到声先到,气急败坏的闯进黎晓生的卧房。
「大少爷,您来了。」佣人正在替黎晓生换床单,见到黎继业,连忙恭敬的打招呼。
黎继业根本懒得搭理佣人,视线瞄了眼扔在地上、换下的一团脏床单,脸上闪过嫌恶神色,「还不快拿出去,味道难闻死了。」
「这……是,我马上拿出去。」佣人赶紧加快速度铺好床单,且弯下身准备抱起沾染上黎晓生吐出的秽物的床单要离开。
「放下,我没说拿出去之前,谁也不许拿出去!」坐在一旁轮椅上的黎晓生突然大喝一声,吓得佣人手一抖,原本抱起的床单又散落一地。
「爸,这种脏东西干么不赶快处理?搞得整间房臭气冲天,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啊。」黎继业换了张笑脸陪笑。
「嫌这里臭就不要来,没人要你过来。」黎晓生脸色难看的瞪了儿子一眼。
黎继业的笑容僵在唇边,只能勉强维持一个弧度,「爸,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你儿子耶。」
「你若真是我儿子,就帮我拿床单出去吧。」黎晓生目光灼灼地瞅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长相酷似的儿子,内心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刚开始尝到有钱滋味的时候,他曾走偏过,恋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且疏于家庭关系的维系,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与父亲,直到妻子病重才蓦然醒悟,但为时已晚,妻子没多久就撤手人寰。
失去妻子,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一生挚爱。为了逃避丧妻之痛,他将所有精力埋首在工作中,只用金钱弥补失去母爱的孩子,才会造成儿女们现在的行为偏差与亲子关系疏离。
自己的儿子眼中只有钱,每次来找他就是为了争产,教他如何不痛心?
偏偏儿子这样的行为有大半都是自己造成的,又让他怎么能不后悔自责?
「爸,这种事情是下人的工作,干么要我做?」他才不想去碰那团脏东西,他朝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佣人下令,「还不快拿走!」
「这……」佣人为难地看着黎晓生。
黎晓生的眸底闪过一抹失望,顿了半晌,才朝佣人点点头。
佣人如释重负般抱起床单,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你这次来,又想说什么?」黎晓生淡淡地问。
「爸,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过分,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黎继业彷佛得到鼓励似的,马上激动地告状。
「你指的那个女人是谁?」黎晓生睇了儿子一眼,故意问。
「还会有谁?不就是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黎继业一脸不屑的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回去吧。」
「爸!你明明知道我在说夏孟苓那个贱女人。」
「住口!她是你继母,我不许你这样说她。」黎晓生愤怒的斥喝。
「我的妈妈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爸,你该不会忘记妈死前受了多少折磨吧?」黎继业为自己的母亲感到委屈。
提到过世的妻子,黎晓生的表情一黯,对儿子的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些,「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这样出言不逊。」
黎继业不以为然的说:「爸,只有你才会以为她嫁你不是为了钱,只要有脑袋的人都想得到,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怎么会嫁给你这个快七十岁还得了癌症的老男人。」
「你说什么?!」黎晓生目眦尽裂,怒视着儿子。
「爸,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这么有魅力,还可以像年轻时一样把女人迷得团团转吧?你是个快死的有钱男人,只能吸引那种为了钱而愿意出卖肉体的女人。」黎继业继续口无遮拦的道。
「你……你给我滚!」黎晓生心痛万分的怒吼。这臭小子对他说话都这么无礼无情了,更别说怎么对孟苓了。
「爸,要滚也是那个贱女人滚,怎么会是叫我滚?你别忘了曾答应妈,会好好照顾我跟姊的。」黎继业有恃无恐的道。
「不要再拿你妈压我,我难道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吗?我难道没有让你们衣食无缺、无忧无虑的长大吗?」黎晓生痛心道。
「爸,难道你以为让我们衣食无缺就可以无忧无虑吗?」黎继业的眼中闪过一抹埋怨。
黎晓生霎时语塞,无法反驳。
「我跟姊缺少的是父爱,是从未享受过的家庭温暖,你要拿什么弥补我们?」当年母亲镇日以泪洗面,这个家永远笼罩在花心父亲不回家的低气压中,根本就不像个家。
「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已经努力弥补了……」黎晓生的声音显得疲倦。
「娶一个比我还小的女人当我的继母,让她当代理总裁,就是你对我们的弥补吗?」黎继业不以为然的冷笑。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黎晓生艰涩的道。提到过去,他的确感到理亏愧疚,否则也不会对儿子无礼不孝的行为一忍再忍。
「你的理由就是本性难改,爸,妈都为你流这么多泪了,你竟然还是把黎太太的位置给了别人。」黎继业不等父亲解释,马上接口,坚决道:「我绝对不会承认那个女人是黎家的一分子。」
看着儿子已被怨恨占据的脸庞,黎晓生彷佛瞬间又衰老了十几岁,他疲惫的下逐客令,「我累了,你走吧。」
「爸,不是我要跟你说这些,虽然我对你以前做过的事情不能谅解,但我们始终是父子,最亲莫过骨肉亲情,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过得不好呢?」黎继业见父亲赶人,连忙放软了身段。
黎晓生睨了儿子一眼,沉默不语。
「爸,你要记住,当你百年之后,替你捧斗的人是我,你千万不要指望那个女人,她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找了个男人的当她的特别助理,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我看说不定那个男人早就跟她有一腿……」
「够了!」黎晓生生气地打断儿子的渲染污蔑,冷冷道:「那个男人是我派去协助她的。」
「爸!」黎继业不可置信的扬高了尾音,「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派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整天跟在她身边,不就等于自己把绿帽子往头上戴了吗?」
「你——」黎晓生再也无法忍受,气得全身发抖,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儿子的身上砸,「滚——你给我滚……快滚……」
黎继业连忙闪身,但还是被水溅到了裤脚,他眉头轻皱,「爸,我这件裤子可是Armani的……」
「滚,我叫你滚……我……咳咳咳……」黎晓生又抓起一本书扔向他,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走就是了,爸,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见父亲已经咳得脸红耳赤,黎继业不是上前查看安抚,而是不想惹麻烦,抛下话就往外走。
「咳咳咳……不肖子……咳咳咳……」黎晓生痛苦的用手按住胸口,却无法遏止那股自喉头涌上的搔痒感,只能不断咳着。
「先生,您没事吧?」闻声,佣人赶紧走进房中,担心的轻拍黎晓生的背。
「咳咳……咳咳……」黎晓生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我打电话叫太太回来。」佣人紧张的说。
「咳……不要……咳咳……」黎晓生勉强吐出字句,但随即又咳得不停。
就在佣人不知所措之际,黎晓生突然摀嘴弯腰,呕了好大一声。
「先生,您怎么了?」佣人手足无措的屈身察看,只见黎晓生摊开的掌心有一滩鲜艳的红色。
「先生,您吐血了?!」佣人忍不住惊声尖叫。
黎晓生只觉得耳边充斥着佣人发出的嗡嗡声响,接着眼白一翻,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