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不准开门!”正褪去外衫准备擦澡的祝湘连忙喊着,可也不知道门外的人是不是故意,竟然还是把门给推开——“袁穷奇!”
她尖声喊着,只能赶紧抓起外衫遮住自己,怒眼瞪去,却见他已经快一步退出门外,门也关得死紧。
“袁穷奇,你这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她羞恼的骂道。
这里就两间房,这房里就只钉了座床板,连张桌椅都没有,更不可能会有屏风,她都已经出声制止了,他竟然还推门而入!
“祝大夫,抱歉,我家公子人有些不适,所以我才会过来……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他在门外快速的说着。
祝湘心里极恼,但一听见他说齐昱嘉身体不适,连忙飞快地套好衣服,推门走到隔壁房里,张口就问:“怎么了?”
问的同时,她已瞧见齐昱嘉脸色苍白,脸上布满细碎的汗。
“不知道……就突然肚子犯疼得很……”齐昱嘉紧闭着眼,不断地在床上翻动着,像是企图找个好姿势可以祛走些许痛楚。
祝湘上前把了脉,细柳眉微微攒起。“看来是我药下得太重,教你体内的热和寒给撞在一块,我替你弄帖药,让你舒缓舒缓。”
齐昱嘉闻言,微微点着头。
祝湘从竹篓拿出几味药,快步走到屋后,就见袁穷奇已经动手生火。
祝湘冷睨他一眼。“看在是你公子身体不适的分上,这次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我就戳瞎你的眼。”
她已经受够了那些满心色欲的男人,如果袁穷奇也是这一类男人,那么……她会让他一辈子都无法传宗接代!
“好,只要我把该办妥的事都办好了,就算你要戳瞎我的眼,我也没话说。”
祝湘以为他指的是把齐昱嘉安全地送回京城,可还未启口便又听他说:“不过,可能会让你等很久就是。”
等很久?她忖着,听杏花镇往来的商旅提起过,从京城到东诸城,乘坐马车大概要费上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是快马大概只要一半时间,现在只要费上个把月将齐昱嘉的身体调养好,然后避开东厂耳目,他想赶回京城并不会太久。
不过重点是——“你就这么想要被我戳瞎眼?我要的是你别再犯,要进我的房之前一定要敲门,等到我答允了,你才能入内。”
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她特别叮嘱,是他该知道的基本礼仪。
“记住了,表妹。”
“不要叫我表妹。”
“总得要叫惯,否则要是在刘大娘面前露了馅,岂不是要坏了你的清白?”
“最好是如此。”她悻悻然地将药材洗净搁进壶里,回房前瞪了他一眼。“熬个三刻钟就成了,弄好了就让他喝下,如果再有问题再来唤我。”
“麻烦你了。”
“偶尔也会说人话嘛,表哥。”她哼了声。
袁穷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浮现淡淡笑意。
真是个怪丫头,尖牙利齿得很,但却又不教人真的恼怒,更有趣的是她方才明明就动了怒,可一听睿王不适,却又立刻赶来……说到底,倒是个性情挺不错的怪丫头。
祝湘哪里管他在想什么,回房擦澡后,确定没有什么声响便上床睡觉。
现在的她,不需要锦衣玉食,裘衾丝被,不管到哪里她都能安身立命,粗茶淡饭一样度日。
在床上翻了会,确定隔壁再无声响,确定齐昱嘉没有其他状况,她便放心地入睡。
翌日,天未亮,她便已经起身梳洗。
本要到隔壁替齐昱嘉把脉确定病况,但想了下,也许他们尚未醒,她便转了个方向走到屋后,却听到有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劈柴。
循着声音来源,她往屋后的林间走去,在林叶隙缝中瞧见袁穷奇正在砍树。
他扬起手中的斧头,朝树干连劈了两下,约莫三、四丈高的桃心花木应声倒下,而他立刻托住树干,再缓缓地搁置在地上,像是怕引起太大的声响。
她站在一旁观察着,就见他动作俐落地将细枝劈除,而后站在树干旁思索一下,便开始动手将树给分段劈开,像是准备制作什么。
祝湘想了下,朝他走去,启口唤着,“袁穷奇。”
然而背对着她的袁穷奇却是充耳不闻,像是太过专注在手上的工作,她也不以为意,待走近剩几步距离时,又唤了一次,他却依旧没有反应,她不禁微恼地想要轻拍他的肩,就在她快要碰到他时,他握着斧头的手突地反手劈来,吓得她尖叫出声,双眼不禁紧闭着——
“是你?”
祝湘听见他的声嗓才缓缓张眼,发觉自己几乎逼出一身冷汗,而他手中的斧头已经紧握垂放身侧。
“你在搞什么,故意吓人吗?”叫他也不应,一走近就拿斧头招呼她……吓人也不是这种吓法。
“表妹,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随便走到练武者的背后,这样很危险。”那会是一种自然的身体反应,要不是他动作够快挡下,她真是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斧头之下了。
“我有叫你,是你不踩我。”她知道他是武人,会有武人戒备的习惯,可她明明有先出声。
袁穷奇眸色微黯。“抱歉,是我没听见。”
“专注工作是好事,但你好歹也要提高警觉。”确定他不是故意吓人,她的脸色稍霁,蹲在被他劈成数块的木柴边问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我打算做几张桌椅,这么一来大伙一道用膳也方便多了。”袁穷奇将斧头搁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匕,开始雕着榫孔。
祝湘想起昨儿个用膳的状况,小厅里本来有两把椅子的,可是一把的椅脚早就坏了,所以昨儿个用膳时,是齐昱嘉坐在床上,她坐在椅上,袁穷奇只能站在桌边。这种情况教她想要邀刘家人一道用膳都开不了口。
倒没想到他心细如发,知道要改善这问题,但更教人意外的是——“你真的会做桌椅吗?”曾几何时锦衣卫连木匠的活儿都学会了。
“我义父会做,以往看他做过,所以就跟着学了。”
“你义父会做?”她没想到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郭庭邵竟连这种粗活都会。
袁穷奇不禁微扬起眉。“这是很让人意外的事?”瞧她一脸意外,仿佛她识得他义父……那口吻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义父是天经地义的事。
祝湘楞了下,惊觉自己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嗯……随口问问罢了,因为我的父亲是个手极不巧的人。”她斟酌着字眼,不愿问得太深入。
尽管她不认为袁穷奇会察觉自己是谁,但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喔,那令尊现在……”
“我父亲去年去世了。”
“抱歉,提到让你不开心的事。”
她摇了摇头。“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经之路,谁都得要走一遭,父亲能少点病痛,已是极好。”说着,她站起身。“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屋,省得待会刘大娘端早膳来找不到人。”
袁穷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觉得她的走姿非常秀雅,俨然就像是京城里名门千金的走姿。这点极为古怪,只因京城里的名门千金都是出自秀女坊教导,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致的礼仪,可这边境地带的姑娘家怎会有如此极具风雅的走姿?回想她昨儿个用膳的动作,也是秀气娴淑得紧,直教他想不透。
更别提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恬静气质,教他忍不住地想亲近她,每每将她逗毛,见她横眉竖眼不客气地开骂,他竟有种莫名的喜悦。
简直就像是……病了。
袁穷奇真是教她开了眼界!
他不但会做桌椅,还甚至用拼凑的方式帮她做了一座简易的屏风。
尽管屏风没有任何雕饰,但是做工极为精细,磨去了所有利角,最厉害的是,竟是用榫接的方式拼装的。
而且不只如此,他做了一张大方桌,还做了数把椅子,甚至送了三把到刘家去,做足了敦亲睦邻的功夫。
刘大娘收到椅子,送膳食来时,笑得眉飞色舞,直在她面前夸袁穷奇真是心细手巧,频问袁穷奇有婚配了没,想替他作媒呢。
她尴尬地只能傻笑,一点都不意外刘大娘误将袁穷奇当成了木匠。
可问题是,人家可是锦衣卫的千户长,这出身边境地带的姑娘哪里配得起他,再者她也不知道他家中到底有无妻妾。
见她一脸傻笑,刘大娘干脆直接找袁穷奇问,而袁穷奇的回答是——“我已经有婚配了。”
“啊,那倒也是,袁公子斯文俊白又有一身好手艺,家中自会安排亲事。”刘大娘轻叹着,对这答复不意外,就觉得可惜。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又突地回头道:“对了,祝姑娘,明儿个咱们和小风村几个猎户要一道上山猎捕,趁着入冬之前一起围猎,否则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刘老伯不会去吧,他的脚虽能走动,但走山路对他的脚太伤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可就因为他不能去,所以我得代替他去,否则少了人手,一些事做起来就不方便。”
“喔……那你得要小心点。”她知道猎户的妻子多少有些本事,不纯粹是待在家里打理家务而已。
“放心吧,这么点小事,从年轻时就做惯了,只是如此一来,明儿个我就没法子送膳食过来了,这午膳和晚膳你得要打理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吧?”
“……嗄?”
对喔,刘大娘不在,膳食自然就没着落……那明天的膳食……她攒眉忖着,眼角余光瞥见袁穷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瞅着自己,不禁微恼的瞪去。
不过是弄几样菜而已,有那么难吗?
难不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