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过去族人们口中常提到的青年才俊平叙伦,像被彻底遗忘了一样,再没人认为他有机会成为下任族长,比起平峻宇只说几句话便解决了族中大事,他纵使文武双全,但却没有什么实际作为,显然逊色许多。
而平守之原本令人担心的身体状况,在平峻宇开始打太极拳调养后,也比过去红润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健康不少,再加上他那嚣张跋扈的脾气似乎收敛许多,以前被他虐待着玩的下人,现在都对他感恩爱戴不已。
这或许也是平峻宇他料想不到的收获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人间开始传言在下次家族大会时,就要让平守之正式接任族长,而这一切一切的变化,也让雁丹开始认真的考虑是否留在他身边当护卫这件事。
这日天气大好,平峻宇便以视察矿山为由,带着雁丹和平信到苍松山上一游。
照理来说,平守之那么弱的身子,以前从不可能让他只带少少几个人就独自出巡,而且还是到苍松山这么荒凉的地方,可是这一次,大长老居然答应了,这更令族人坚信,少主真的要继位了,所以大长老才会愿意让他行族长之权。
“少主,您身子冷吗,要不要加件披风?”平信直瞧着被人背上山的平峻宇,紧张兮兮地问道。
难得一次上山竟是被人背着,平峻宇虽然感到新鲜,但却是因为他体力无法负荷,不由得暗自苦笑。
“平信,现在是盛夏,应该还不需要用到披风。”
“但山上风大啊!还是少主您歇歇,喝杯茶?”平信难掩担忧,直怕主子下一刻就昏了过去。
平峻宇只觉啼笑皆非。“又不是我在走,歇什么?”
雁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不耐烦地回道:“平信,你罗唆完了吗?整路就听你一人唠叨不停,你少主不烦,我都烦死了!”
“你不知道,上回少主光是上苍松山的路途,就昏了三次,那时还是用软榻,不是用背椅啊!还有,即使是夏日,少主也总是手脚冰冷,保暖是很重要的,免得寒症上身,连嘴唇都会变成紫色的……”
闻言,雁丹也忍不住狐疑地打量起平峻宇,心忖这家伙该不会一转眼就昏倒滚下山去吧?
“平信,我很好,大夫不也看过我的身子,认为我健康了很多,才让我上山的吗?”平峻宇只能苦笑。
一群人穿过一片树林后,恰好走到了山腰上的一处平台,平峻宇便要众人稍事休息。
这个地方被树林围成一圈,自成一格很是隐密,是上次平氏武师团偷袭山寨时的据点。平峻宇选这地方停下,一方面是想堵平信的嘴,另一方面一直让人背着上山,他都对这些脚夫不好意思了。
况且这一方小天地里,有他这次上山来最重要的布置!
几名脚夫在一旁喝着水,平信则急忙替平峻宇系上披风,唯独雁丹,她始终皱着柳眉,表情迟疑地望着树林外。
“怎么了?”平峻宇问道。
“我总觉得这一路有人跟着我们……”雁丹是名武者,感觉比一般人敏感,但她沿路不断观察,却也瞧不出什么不对。
平峻宇带的人少,听她这么说是该担心的,但他却笃定地一笑。“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雁丹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树林突然起了骚动,之后跳出一群蒙面黑衣人,为首的持着弓箭,一语不发地用弓指着平峻宇,似乎在说明这次的攻击目标就是他。
原本在歇脚的平家脚夫、武师以及仆人等,立刻机警地站了起来,面朝外站成一圈,将平峻宇和雁丹保护在里头。
其他黑衣人抡起刀,准备要冲过来,持弓箭的首领也架起了弓对准平峻宇,想不到平峻宇不仅处变不惊,还十分有种地朗笑起来,让黑衣人的动作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平叙伦,你以为蒙了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平家人全倒抽了口气,而为首的黑衣人则是缓缓地拉下脸罩,露出平叙伦那张冰冷的俊脸。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平叙伦自信必成的暗杀,竟不知哪里出了破绽,被正主儿知道了,他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我等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族人越称赞我,我的危险就越大,不快些将这些风险去除,我如何能安心?我很清楚你要什么,江山和美人,只要你全部失去,就会露出马脚了。”平峻宇嘲讽地一笑,接着拍了拍手。
响亮的两声一落,一群平家的精锐武师同样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不知道他们原本究竟藏在哪里。
这可是典型的反包围战术,在现代当兵时,平峻宇当的可是政战兵,这些东西他可是熟到不行。
平叙伦思考着他话中隐含之意,突然瞪大了眼。“你……难道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想引我出来?难怪我一直觉得族人即使赞美你,家族大会也不可能这么决就拱你继任族长,这群武师团是大长老的人,难怪他会答应让你独自上山,这根本是你和他串通好的!还有你与雁丹在短短的日子里就那么亲近了,该不会也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雁丹神情诡异地望向平峻宇,内心既佩服又惊叹。他那瘦弱的身子里究竟藏了多少东西,什么时候他默默做了这么多计划和布置?似乎连她都在他的计划里轧了一角,她却完全不知道。
在她的世界中,对于阴谋诡计是极为不屑的,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绝对优势的武力下,来一双杀一双就是了。然而这阵子跟着平峻宇,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深谋远虑,光用脑就能解决一堆敌人,这是她拍马也难追的。
不再和平叙伦罗唆,对峙的两方很快便战了起来。
平峻宇冷眼看着战局,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一令他有点不满的,平叙伦因为是二长老的孙子,因此平家武师即使知道平叙伦叛变,也不敢将他就地格杀,只敢和他游斗着,企图将他生擒。
看来,他这少主的威望还是不够啊,明知平叙伦此人留着只是给自己找麻烦,但目前的时势,确实也不容许他直下将平叙伦杀死的命令。
最后,那些由外头聘请来的亡命之徒全被平家武师解决了,平叙伦寡不敌众,终于放下了弓箭投降。
“将他绑起来。”平峻宇对他可没有那么放心。
武师们正要动手时,平叙伦却退了一步闪开,狰狞着脸低吼道:“平守之,你敢!我才是族里最杰出最优秀的,你敢叫人绑我?凭什么我要输给你?我不服,我绝对不服……”
突然间,平叙伦由袖中翻出一项黑溜溜的东西,徒手就向平峻宇掷去。
“少主小心!这是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是平家最新研发出来的暗器,一圆球中装着火药及钢针,掷出后会爆开,钢针便四射飞去,适合大范围的伤人,歹毒非常。
平峻宇最近研读了许多平家武器的资料,自然清楚这一项新发明,然而知道归知道,他仍是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骨,根本不可能逃掉,其他武师又离他有段距离,也来不及救援。
在众人的惊呼之中,站在平峻宇身旁的雁丹突然出手了,她反应极快地拉开他的披风,在天女散花的暗器爆开后,同时拿起披风往前一卷,替他挡关了大部分的暗器,也让平叙伦的最后一击功亏一簧。
武师们都松了一口气,连忙押下平叙伦,对雁丹道谢不迭。
雁丹一向被平家人所不喜,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热烈的感谢,一下子竟有些不习惯。
这一次的暗杀事件终于落慕了,平叙伦被打昏五花大绑带回去,而虽然还没走到矿山,平峻宇也当机立断地结束了这一次的视察,毕竟他这次的目的只是要引蛇出洞。
回程,雁丹数度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平叙伦所说的那一些,真的都是你的计谋?”
“那当然,我还不想那么快就接任族长呢!”至少在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之前,接任族长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无奈地笑道:“不过今日之后,我保证平家的人不会再排挤你,所以,你可以好好考虑,再决定如何回覆我们的赌约。”
所以他的意思是,接任族长的风声,是他自己放出去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出平叙伦?
她记得他在解决刘廷煜以及黑狼军的问题时,就同时在做攘外及安内的准备了啊!如果说安内指的是平叙伦,不代表他早就算到了今天?
而引出平叙伦的同时,他刻意带着她,就是看准了她不会见死不救,紧要时刻她的建树,有这么多平家人看到,必定能成功扭转平家人对她的偏见,只要少了平家人的排斥,确实她有很大的希望,会答应他的要求。
雁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她真的相信,自己看到了一个妖怪。
由苍松山回来后,家族大会立刻提前召开。
原本依平叙伦的罪名,该直接在大会中处决的,但二长老平言阖老泪纵横的替他求情,还亲手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余生都得待在后山不得离开,保证他不会再对少主平守之造成任何伤害,其他人看在二长老的面子上,只好通融答应。
自从那天以后,雁丹发觉,平家人对她的态度慢慢变了。
先是代执族长兼大长老平言开,从她被掳到平家后,他别说和她说话,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但在她救了平守之后,他特地召见她,虽然仍未称得上推心置腹,却奉她为上宾,礼数周到。
之后是家族里的其他人,对她变得客气有礼,看她的眼神额从鄙夷变为尊重,下人对她的服侍显得更勤快殷勤,厨娘天天替她加菜,至少烤鸡烤得更油亮了,连换穿的衣服质料都好了起来。
她开始喜欢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样的待遇虽然让人飘飘然,说实话她是不太习惯的,因为她知道她拥有这一切,不是她这个人受到大家认可,只是她救了平守之。
回想起平守之的运筹帷幄,从一开始和她打赌三个月让她服气开始,每日每日他的表现都让她惊叹。她常常在想,如果今天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做?
首先是刘廷煜,这人要赖她的帐,一定会被她打出门,但这样就得罪了整个边军,甚至是朝廷;再来是黑狼军,进攻她的家族,她就领人打回去,可是平氏在矿山一战后,底蕴显然不足以抵抗黑狼军,平氏大概会就此灭族;至于平叙伦,别说把他整垮了,她一开始压根没把这个人看在眼里,所以换成她是族长,大概没两天就被他暗杀掉。
可是平守之却办到了,而且几乎没有花费力气,只是动动脑筋,凭着几句话,就把这些麻烦全解决了,在她了解他全盘的布局后,她觉得眼中的他高大了不少,那是无论她武功再高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不得不摸着良心说,她真的服气了。
她的芳心盈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他自信的微笑、凌人的气势、过人的智慧,都让她忽视了他的身体是多么虚弱,体力是多么差劲。当他亲近她时,那种温暖、那种刺激、那种依恋,到现在她的指尖仿佛还会为此而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离开他,而不想离开他的方式,只有一种。
三个月之约的结果,或许她可以提早告诉他了。
只不过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对他的服气,是把他当成主子,但她会留恋他的亲近,却是把他当成男人。
只身来到平守之的房前,雁丹举起玉手想敲门,挣扎了下却又放下,再举起,净扎一下又放下。
她该怎么和他说呢?不久前,她还很瞧不起他这种风一吹就倒的男人,但现在却要向他低头,等于是要承认自己先前看走眼……认错是最难的,而且她不想在他面前,弱了自己的威风。
在踌躇不定之际,门突然由里面打开了,平峻宇气定神闲地站在她面前,面露一抹淡淡的微笑。
“进来吧!”
从苍松山下来那天起,原本天天都会来找他的雁丹不再出现,他心知她或许开始思索一些事情,便没有吵她,而今日她在他门前徘徊不定的模样,他早从敞开的窗口看到了,也让他心头大定。
待她进了房,他顺手关上了门,当然,也关上了窗。
坐到桌前,他冷静自持地替两人各斟了一杯茶,静静地等她开口。
在他的想像里,她或许会尴尬地向他道歉,接着羞红着脸承认自己输了赌约,愿意做他的护卫,接着就是他表现的时候,或许安慰她一番,或许亲近她一番,此时更能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哪里知道雁丹只是僵着脸走到他身旁坐下,觑着他用力地想了一阵后,突然伸手拉住他的大手,力气之大,让他的手都痛了,脸忍不住抽搐起来,但他还来不及惨叫,她又突然搭向他的肩,只不过或许是不习惯,动作不小心粗鲁了点,他被她的手臂用力一挤,差点就喘不过气,面色都发青了,紧接着她又一个翻过身和他面对面,玉臂就搂了上去,但姿势好像有点不对,肩膀顶了下他的肺,险些让他眼前一暗就闭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