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觉得这真是冥冥之中,上天给自己的暗示,叫她还是乖乖安心当个厨娘就好。
她婉拒了陈定的接送提议,自己拎着大行李箱搭上新竹客运,上午十点整抵达了那栋气派至极的豪华现代大楼。
才踏上高高台阶,走到厚重巨大疑似防弹玻璃的大门前,一旁高大英气的保全人员在看到她的刹那,就殷勤上前要协助拉她的行李。
「温小姐,定先生已经吩咐过了,请容我帮您把行李送上楼好吗?」
「谢谢。」她有一丝受宠若惊,却也有些不安。
……那个大嘴巴,不是跟他说要低调,低调的吗?
温宜暗暗腹诽,最终还是面带平静微笑,处变不惊地被保全「护送」到了第二十七楼的A室单位。
大楼扣除公设外,实际楼面坪数一百五十几坪,除了陈定居住的最高楼层外,其余都是一层被划分为A、B、C三个单位户。
只是温宜不知道,二十七楼B室和C室住的是赵信和张扬,原来的A室住的则是陈定私人的维安队长。
但是大老板定先生一声令下,这三个高级主管通通被迫往下挪一层,住到二十六楼去。
也是这栋大楼原本就是陈家的产业,所以对外售出时只卖出二十五楼以下的楼层户,保留了最上端的三个楼层自用。
当然有实力有背景能住进这栋大楼里的住户,都是非富即贵,还经过身家调查的。
没办法,谁让陈家就是有钱,够有钱就能够任性。
而且大楼顶端住着陈、金两家的唯一继承人,哪个敢把陈定的人身安全当玩笑啊?
温宜被保全人员护送到A室门口,就看到高大俊美的陈定斜靠在门口,修长指尖夹着一张房卡。
保安人员恭敬地唤了声「定先生」,而后就十分识趣地溜了。
「欢迎回家。」他朝她笑得好不性感荡漾。
大白天的就发骚……咳,是大白天的就乱喷浓烈蛊惑的雄性费洛蒙,这样真的好吗?
——幸亏大叔(姊姊)几十岁的人了,不怕你。
温宜脑中忽然冒出了周星驰电影中达叔的某句经典台词,瞬间打乱了他强烈弥漫布下的男人味儿迷魂阵。
噗!
「定先生好。」她低下头用拳头抵住了嘴,吞回呛笑,再抬起头时已能目不斜视地温和笑道:「我先进去放行李,待会出去买菜,您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你。
不过陈定有预感这句话说出来,面前这个女人可能就会掉头就走,只得努力按捺住激动喜悦傻笑了一整晚的雀跃感,极力维持沉稳淡定风度翩翩的绅士样。
「我陪你去买菜吧!」
「不用——」
孤男寡女相伴一起逛超市买菜什么的,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更何况网路上的风浪热评还没过去……虽然她不是明星,没有爆点,但是陈定不同,他根本全身上下自带千万点击率。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爱吃什么?」他抢先道。
「你什么不爱吃?」她反问。
陈定当场被打枪,有一刹那哑口无言。
「定先生,你平常也会陪你的家事管理员去买清洁用具吗?」她微笑问道。
他顿时悻悻然,嘀咕道:「好呀,温小宜,真有你的……」
「早点习惯,早点病好。」她踮高脚拍了拍他的宽肩,明明比他小一点岁数,此刻却有种大姊姊苦口婆心关爱小弟弟的感觉。「然后继续去狂蜂浪蝶追美眉,你我都放心啊。」
「你就是巴不得证明我是你口中那种生性风流狗改不了吃……那啥的男人对吧?」陈定横眉竖目,尽管生气,冷峻英挺的模样还是格外勾人。
如果温宜再年轻个十岁,或是再老个十岁,说不定就会纵容自己欲火冲脑,不管不顾地抛开一切理智,先扑上去好好吃一顿肉香汁多味美的再说。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况且陈定的床上功夫肯定超级好,这宽肩窄腰翘臀人鱼线修长腿,持久力和续航力与爆发力铁定惊人,她做为享受的那个一定一点也不亏。
可是,激情过后,那又怎样呢?
温宜也是个女人,一个天生心思细腻渴望被爱的女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眷恋依赖上了一个男人的体温和力量,她只会从一夕欢爱贪恋到第二夜、第十夜、第一百甚至一千一万个夜晚……
肌肤饥渴、温暖依偎,谁舍得斩得断抛得开?
更何况身体契合之外的灵魂交缠,爱情烙印在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里……等到面临离别,被迫抽身的那一天,那痛苦,当不亚于哪咤的剔肉还母剔骨还父吧?
「你错了。」她笑了笑,柔和的眼神里有着怅然和自嘲。「就因为我知道我骨子里是个很贪心的女人,我希望我的男人只对我一个人风流,所以我想证明的是——你并不是『我的』那一个男人。」
他瞪着她,强壮胸膛微微起伏,被堵憋得一口浊气都吐不出来。
陈定想昂然大声地告诉她,她错了,自己明明就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她的」男人……可是不知为何,他注视着她那双干净澄澈坦然的眼神时,倒映出的却是他自己的迷茫、忐忑和心虚与慌乱。
破天荒的,陈定第一次——也是三个月契约的头一天——落荒而逃了。
温宜静静目送着他有一丝不自然地借此转身往楼上阶梯爬去,直到转弯处背影消失……
她神情很宁静,目光和煦而理解,心底深处却涌现了一声幽微酸涩的叹息。
像是失望,失落,可又是这么理所当然平心静气地「接受事实」。
「说不定,还不用三个月吧。」她自言自语,眼眶有点莫名的灼热发酸,笑容却温和悲悯。
她恍恍惚惚想起了一段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对她来说,却是——你的心还年轻,可我的心已经老了。
如果是十年前,甚至是五年前的温宜,还是个充满青春蛮劲和无穷勇气,深信只要用心、只要有爱,就能够战胜世间一切霜刀雨箭,守护住夫妻的幸福小家。
现实告诉她,她错得离谱,事实也教会她,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什么都会变。
如果她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傻乎乎地固守着这样传统过时却根深蒂固的思想——
相爱结缡,就是要一辈子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恐怕是改不了了,所以避免再撞个头破血流,她就安安分分地站在厚厚玻璃的这一方,只看着,羡慕着。
尽管,她也很渴望……但,就这样吧。
人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成为自己的羽翼,才能再谈其他。
——可现在的温宜,还没有资格。
瞧,她光是看着他僵硬转身走开的背影就这么心闷难受了,等哪天真的脑子发昏精神失常的答应了和他交往,最后还要被迫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温暖与激情消退,拍拍屁股去采下一朵花……
她摇了摇头,收拾好复杂紊乱的心情,用房卡打开了接下来三个月自己要借住的房子。
中午十二点,温宜拎着一袋生鲜蔬菜鱼肉站在二十八楼的大门口按门铃。
大门很快就开了,露面的是已然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陈定,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袋子,低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进来吧,天气冷,换鞋。」
「谢谢。厨房在哪?」她在宽敞的玄关换上了一双毛茸茸温暖的粉红色室内拖鞋,抬头对他笑了笑。
他领着她穿过无比宽阔充满时尚品味和浓浓阳刚气息的大客厅,来到了一个也,大得惊人的现代化厨房,系统橱柜和各种大小家电及一个长长的雪白色大理石面欧式中岛。
中岛的另一端有两张看起来就很高雅昂贵的高脚椅。
她脑子不自觉自动带入了江颜和他坐在高脚椅上依偎谈笑用餐的景象……心一紧,本能甩了甩头,挥去这莫名其妙的不适感。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温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淡定地先参观了厨房各处,大略了解了之后,回到中岛前对上默默凝视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你这几天吃得清淡还是油腻?」她关怀地问。
陈定还是幽幽地盯着她,几秒后才慢吞吞地道:「我想喝你做的粥。」
「好。」她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可怜兮兮如受伤小男孩的「大野狼」哄骗出了母性的关爱本能,低头从袋子里一一拿出食材,「对了,熬粥还要一段时间,你先去忙你的吧,好了我再叫你。」
「我想坐在这里看。」他高大身躯巍然不动。
……这是你家,你说了算。
温宜暗自咬牙,又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住心绪,在他炽热得仿佛要穿透自己理智与防备的目光下,开始淘米、洗米,将有着淡淡芋香的池上香米在砂锅上细细熬煮起来。
然后取出一条新鲜白肉鱼,剖肉去骨,细细的剁成了鱼茸。
清朝袁枚的「随园食单」中提到:「用白鱼、青鱼活者破半,砧板上,用刀刮下肉,留刺在板上,将肉斩化……」便能做成鱼茸菜。
鱼茸可搓成球做鱼丸,也可以铺在其他菜肴上蒸煮烤炸,滋味格外鲜美。
她考虑到这几天过年,陈定家恐怕多半也是大鱼大肉的,所以今天打算做顿清爽养胃的鱼茸粥和三样小菜,然后再帮他做个他会喜欢的饭后甜点。
她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感谢与报答他,也只是拼尽全力让他这三个月吃得舒心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