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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窗妻 第八章

  “君亦寒,今天你要带我先去哪里转?”

  次日一大清早,小桃红就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工房门口。

  君亦寒累了一夜,已经有了倦意,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问道:“你想去哪里?”

  “东川里可以吃喝玩乐的地方其实不多。”她托著下巴也很认真地在想,“还是去桃花溪吧,上次本来想烹茶给你喝的,结果匆匆走掉,都没来得及见到你。”

  桃花溪?

  他的唇线弧度轻轻上扬,“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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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小桃红吟著这首诗,手掌从车厢内伸出,正好接到一片飘落的花瓣。

  她笑著将那花办摆在自己的脸前,“好看吗?”

  君亦寒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唉,就知道你不会说的,不过,没关系。”她自我安慰道:“以前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一起坐车出游。”

  见桃花溪上依然有一条小船在那里静静地等候,他问:“是你安排的?”

  她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没有,也许是以前庄内的人留在这里的吧。”

  “以前?”他看著她,“那这里现在还有神兵山庄的人吗?”

  “不会有了,小姐早已命所有庄内的人都撤离东川。”她掏出那个哨子,轻轻吹响,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依然飞过小溪,穿进密林,不过片刻工夫,那匹黑马又哒哒地走了出来。

  “小黑,好久不见。”她笑著跑过去,抱住马儿的脖子用力地搂了搂,然后跳上马背。

  “君亦寒,怎么还不上船?”

  他缓步走上船,船身晃了晃,马儿的嘴巴拽下了船绳,依旧按旧路往前走。

  转眼就到了那座竹楼前,孔雀和仙鹤都蜷伏在竹楼的几个角落,小桃红欢呼一声从马背上跳下,叫道:“蓝翎,白雪,我回来了!”

  孔雀和仙鹤同时抬头看著她,一起振翅飞到她身边,她左右手臂长伸,虽然搂抱不过来,依然勉力将它们搂在自己的怀中,亲匿得不得了。

  君亦寒若有所思地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

  好不容易和鸟儿们亲热完,她才一回头,拉住他的胳膊,“上楼吧。”

  君亦寒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她抱得紧紧的,像是根本不让他有挣脱的机会,就这样被她半拉半拽地上了楼。

  竹楼上,和她上次邀约他来时的景象一样,空荡荡的,只有几把竹椅和一张桌子。

  “哎呀,你稍坐,我去烧水。”小桃红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一个茶壶,跑到楼下的小溪边接了些水回来。

  君亦寒忍不住问:“你知道这溪水里面都有什么吗?”

  “有什么?”她眨眨眼,“小鱼?”

  他道:“这附近的村妇都在这条溪边洗衣,孩童在这里洗澡玩耍,高兴了也许还会在这里留下一些童子尿,更不要说那些牲畜是否也在水里排泄过……”

  “别说了!”她惊得将手中的茶壶差点摔到地上,用双手捂住口鼻,“难道我以前喝的都是这么脏的水吗?天啊!”

  “你以前常住这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竹楼虽然精巧,又在密林深溪中,别有洞天,但并不是人常住于此的好地方。万一刮风下雨,这竹楼就要遭殃了。

  她回答他,“只有来东川的时候才会住在这里,也不是常住,有时候我……我们小姐会在东川城内给我安排别的住处。”

  “你们神偷门的人呢?”他又问,“那天在府外吹著哨子找你的人,也和你住在一起?”

  “他们另有住处。”她趴在窗边向下看,“这里是不是太冷清了?我每次到这里来,都觉得好寂寞,后来找来了蓝翎和白雪,寂寞了就和它们说说话,心里就舒服一些,不过,鸟儿再聪慧,也比不上人。”

  “所以就去骚扰我?”他揶揄一句。

  她回眸一笑,“你虽然是块石头,但好歹能听懂我的话,不是吗?嗯,再说,是小姐让我去找你的,我又怎么敢不去呢?”

  “你原来是那么听话的人吗?”他的话中似乎另有所指,“据我看来,神兵山庄上上下下都管得极为严格,你这样脾气性格的人,是他们当中的异类吧?”

  她的眼波流转,避过他的问题,重新看著楼下正在翩翩起舞的仙鹤,笑道:“你看白雪多会讨人喜欢,知道有客到此,所以就跳舞给你看。”

  “也许它只是在讨主人的欢心。”君亦寒淡淡说:“上次我来时,它对我没有这么热情。”

  “鸟儿可不会像人那么势利眼的,”她忍不住替自己的宠物辩解,“它们的举手投足都是出自本心,而不是故意演给人看。”

  “可你刚刚还说它们是‘讨人喜欢’,”他再驳回去,“这个‘讨’字,不就有讨好的意思吗?”

  “我……”小桃红顿时语塞,“哈,看不出石头伶牙俐嘴起来还真的是很厉害呢。”她叹口气,“本来想烹茶给你喝的,既然你说这水不能用,我的手艺是展露不出来了。”

  君亦寒看到竹楼的旁边还有一边楼梯直通楼顶,便走了过去,一步步地蹬到顶层,原来在竹楼的最上面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此时阳光和煦,风也很清凉,这青翠的竹楼平台引诱得他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小桃红一转眼发现他上了楼,急忙也跟了上来,却见他平平地躺在平台上面,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哎呀,你不怕脏吗?”她笑道,也靠在他的身边躺下。“没想到让你也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以前我最喜欢躺在这里,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下雨?”他阖著眼,疑问出声。

  “嗯,听著雨滴敲在竹板上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很好听。雨水打在身上,虽然冰凉,但是不会冷透人心,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愉快,当雨水浸透了衣服,打湿了身体,所有的不快都可以暂时忘记。”

  “放纵。”他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她用手肘支起头,侧过身看他,“你说放纵?”

  “你在放纵自己。”他说,“是因为神兵山庄管教得太严了?”

  “也许吧。”她一笑,“难道你不曾想让自己放纵一次?”

  他没有回答,却又想起白毓锦曾对他说的那个词——纵容。

  他不曾放纵自己,却曾经纵容过别人。是因为心中也渴望放纵,却深知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才转而去纵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贼?

  从她的身上,他看到的是她的顽皮活泼,还是她所拥有,但他却不能有的那些气质和性情?

  思绪有些乱,可能是阳光太过暖洋洋,才会让人的大脑迟钝起来吧!他不愿意想了,却忽然又感觉到她的小手正悄悄地爬过来,拉住他的。

  他将手抽回来一下,又被她不甘心地握住。

  “在你家我都被你抱过了,在这里你让我握握手又怎么了?”她抱怨道。

  太阳大概热起来了吧?他的脸上开始滚烫了。

  又听到她惊呼一声,“君亦寒,你在脸红?”

  “是你眼花。”他冷冷地顶回去,还好一直是闭著眼,所以不用看她大惊小怪的表情。

  然而她可不甘心放弃这个话题,依然叫道:“可是你的脸真的很红呢,好像还热热的,该不会是病了吧?”她的另一只手居然不怕死的盖住了他的脸颊,“好烫!”

  猛地,他将她的手打到一边,侧过身,以背对著她。

  她不气馁地将身体再撑起来,偏要看到他的脸,还笑著在他的脸颊上画圈,说著,“君亦寒,你的皮肤又白又光滑,睫毛也长长的,要不是鼻子这么挺,乍看有点像女孩子,不过你的眉毛很英气,就是以后不要老是皱著,会显老的……”

  他陡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直视著她,很认真地说:“别闹!”

  四目相对,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如水,偶尔闪过的波光就像是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

  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是这么认真地盯著她看,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急忙垂下眼睑,嘀咕了一句,“一个大男人,好小气的样子。”

  “哼。”他松开手,又闭上眼。也许真正不敢对视的人是他自己呢?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紧窒,仿彿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君亦寒,”她又在叫他的名字了,但是这一回带著迟疑,“问你个问题行吗?”

  “你不是一直在问?”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能够忍受这聒噪如麻雀的女人待在身边,是他有自虐倾向吗?

  “君亦寒——”她拉长了声音。

  他不耐地说:“有话就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赫然大胆问出,几乎是豁出去的架式。

  他的心头一颤,沉声道:“问的什么胡话?”

  “没说胡话,不喜欢的女孩子,你会搂到怀里吗?”她居然步步紧逼。

  他叹口气,干脆装聋作哑,闭紧嘴巴就是不回答。

  “你说啊!”她用食指在他的后背挠了挠,他的后背立刻一缩。

  他的反应让她觉得有趣,又凑过去挠了挠他腋下,他忍无可忍地翻身而起,将她的双手猛地攥握在一起,低喝道:“再闹我就恼了啊。”

  “你恼啊,我看你恼了会是什么样的?”她巧笑嫣然地歪著头看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你要忘记我的时候,我连你窗前的白云都不如,那你现在的样子又怎么说?”

  “你不提我倒忘了,”君亦寒忍不住哼道:“当初我问你是不是神兵山庄的人,你抵死都不认,说起来,我现在对你是很客气了。”

  “别别,别生气。”小桃红还真怕惹恼了他,忙笑著赔罪,“你知道我当时为难嘛,没有小姐的命令,怎么敢随便把自己的身份到处宣扬?”

  见他还是不吭声,她咬咬唇,“要不然,我吃点亏,赔你一件东西。”

  “你赔我?”他不由得回头,“你有什么可赔我——”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字突然被人掩住。

  他呆住,只觉得她柔软的唇瓣正暖暖的贴在自己的唇上。这丫头在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居然敢对他做这种……这种……有碍风化的事。

  但是……他却不想停止她大胆的举动。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他心底飘起的却是一层喜悦和感动,因为他能感觉到她心跳的狂乱,也能感觉到她脸颊的火热。

  其实她和他一样,紧张著,又喜悦著吧?

  就在这淡淡的暖流流过两人心底之时,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这哨音长而急促,君亦寒感觉到小桃红的唇颤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乍然分开。

  她的脸色由酡红变得苍白,停了半天,嗫嚅道:“我们山庄的人好像来了。”

  “他们在叫你?”他凝视著她的脸,“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他们不在附近,也许在十几里外,但是我必须立刻回应,否则就会惹来大祸。”她苦涩地一笑,“看来你们君家我是无福再住了。”

  她抽身要走,君亦寒反握住她手腕,“你怕司马青梅吗?”

  她背对他,垂著头叹道:“她是小姐啊,小姐的话谁敢不听呢?身在神兵山庄,生死都不由自己,就好像你在君家,做事也由不得你自己。”

  他一怔,握紧她的手松了些,她趁势将手抽回来。

  “君亦寒……”她缓缓地问出刚才那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的双唇依然紧闭。

  她不甘心地回头看他,目光开始焦灼,“或者我该问你,在君家,你抱住我,是不是意味著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吗?”

  他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云淡风轻的微笑,这笑容太过神秘,又太过飘渺,不足以回答她这么迫切的提问。

  “难道……你的心中没有留下过我的影子吗?”她在慌张焦虑的等待之后,给了自己一个安抚宽慰式的叹息,“唉,是啊,我毕竟只是个小贼,也许只是你解闷的玩物,算不得什么的。”

  “你是这样看轻自己的吗?”他的口气冷静深沉,“一个小贼,到底是自己把自己当作玩物,还是别人拿你解闷?你自己想要什么,你心里知道吗?”

  “你说什么?”她皱眉。

  君亦寒在此时有点不合时宜地笑了,“不要皱眉,皱眉太多会显老的。”

  “你啊……”她长长地叹息。忽然反身扑回来,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君亦寒,我喜欢你。”

  他虽然早已知道她的心声,却依然被她这再一次的坦白而震撼,他很想伸手抱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膀,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只是用手拨开她散落在彼此肩膀上的秀发,用很平淡的声音说:“下次不要连姓一起叫人,不敬。”

  她噗哧一笑,笑中带泪,抱著他的手还是不肯松开,就赖在他的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亦寒——”

  他,又纵容了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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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红没有跟随他回到君府,她说要去找山庄的人,哪怕将要面对的是灾难,也必须独自去面对。

  他没有拦阻她,当他回到君府的时候,没想到白毓锦正在等他。

  “亦寒,听说那女贼主动上门来找你?”他第一句就是质问,“你怎么引火上身?”

  君亦寒看了一眼旁边的方玉华,她开口道:“抱歉,我对那女孩实在不放心,所以才找白小姐来帮忙。”

  他淡淡一笑,“我不会怪你,况且她人已经走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走了?”众人面面相颅,白毓锦问:“她为什么会走?”

  “为什么她不能走?”

  君亦寒今天似乎笑得太多了,他的笑容连白毓锦看了都觉得古怪,眯起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邱剑平开口说:“因为司马青梅才走的?”

  他将目光深深地投给她,“剑平,如果你怀疑一个人在说谎话,你要怎样去证实?”

  她看了眼身边的白毓锦,叹气道:“我不会去证实,我会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说出实情。”

  他哼了一声,也看向白毓锦,“这不是太便宜那些骗子了吗?”

  “喂喂,亦寒,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毓锦见他居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很不满地抗议,“是不是你那个贼丫头骗了你,才让你这么古里古怪的傻笑,又胡乱攀扯?”

  “心里没鬼的人为什么怕我攀扯?”君亦寒白眼看他,“虽然你是喜结良缘了,但是我却觉得你似乎比以前笨了许多?是不是人心里有了依靠就会变笨?”

  “大石头,你说谁笨啊?”白毓锦抬手要敲他,却被邱剑平拉住。

  “不过和你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

  白毓锦眼珠一转,笑了,“是啊是啊,我忽然明白了,亦寒这句话是别有所指。”

  “你以为我指什么?”

  “指……你现在就变笨了啊,所以有些事情你都想不明白了,才会问剑平如何去证实别人的谎话,这是不是就意味著,你的心里也有了‘依靠’?”

  君亦寒沉默良久,再开口却说道:“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们来观礼吧,回去也好想想你们的亲事该怎么办?不过,我猜‘白大小姐’这辈子是不会成亲了吧?”

  “为什么?”白毓锦一开口就觉得自己是中了他的圈套,居然被他带著走了。

  君亦寒诡笑地说:“因为我想像不出你穿著一身大红喜服,盖著喜帕,袅袅婷婷、含羞带怯的样子。”

  “去死。”他拽过手边一个玉瓶就砸了过来,邱剑平快如闪电地冲到君亦寒面前伸手一接,将玉瓶接到手中,叹气道:“就算你家财万贯,也不要随便动手砸东西,好歹问清了价钱。”

  君亦寒挑著眉毛,“我说的不对吗?”他的眼睛虽然看著白毓锦,却好像穿过他看到了一个更幽远的地方,“其实……我是真的很期待看到那一天啊。”

  白毓锦所有的怒气骤然平息,从他的语调当中,恍惚察觉到一丝特别诡异的味道。

  亦寒这大石头到底在琢磨什么呢?他总将心事藏得像海一样深,让人探查不到最底,但是又隐隐地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石头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改变的?是从为了那个女贼而来找他帮忙,还是从神兵山庄出来之后?

  反正他是变了,由内而外,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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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亦寒的大婚就在一个月后举行。

  那一天真是东川几十年来不曾有过的热闹景象,先不要说来往道喜的宾客多达七八百人,就是那门口迎亲的仪仗,也已从东川的东城一直延绵到了西城,望都望不到头。

  新娘子呢?据说来得最奇特,不愧是神兵山庄的小姐,排场极为盛大,是以八匹白马拉著银顶金流苏琉璃窗户的马车,前后的随行护卫足有两三百人。

  最奇特的是随护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无论男女都腰配短刀长剑,乍看真不像是来送亲,倒像是来打架的。

  路两边看热闹的民众百姓见到这样的送亲队伍,急忙纷纷站列开,唯恐碰撞到他们,惹来杀身大祸。

  当新娘的马车停在君府门口时,方玉华以君家女眷的身份出门迎新娘下车,马车车门打开,众人屏息凝气,只见一道倩影静幽幽地从车内走出,站在早已为她铺好的红锦之上。

  只这几个动作,那风姿和气韵就足以叫所有人原本闭紧的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虽然新娘的面容被火红的盖头遮住,但是这叫人对盖头之后的容颜就更加心生仰慕。

  方玉华握住伸向自己的纤纤玉手,微笑道:“司马小姐,我是方玉华,亦寒的堂嫂,亦寒已在里面等候你多时了。”

  “知道了。”平平的、毫无感情的三个字,似从地下最深的泉水处流淌而出,冷到人的心骨里去。

  所有人,包括方玉华,都不由得为之一怔。该是怎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声音?

  雪白的丝履从长裙下露出圆圆的鞋头,司马青梅大概是已经等不及了,率先迈步走进了君府高高的大门。

  方玉华急忙跟上,在她旁边耳语,“按照君家的礼仪,前面还有跨刀和趟火两道俗礼,意味新妇进门就要与丈夫并肩同行,有苦同吃,有难同当。”

  司马青梅停了一下,问道:“那丈夫要做什么?”

  “丈夫……此时应该接受妻子的行礼,从此妻凭夫贵,妻以夫荣——”她话还没说完,却听到司马青梅好像冷笑了一下。

  “堂嫂,既然你也说这是俗礼,就还是免了吧,江湖儿女不信这个。更何况,凭什么要让女子一人发此重誓,男子就心安理得地受之?”

  她的话让方玉华不由得怔在那里,眼睁睁地看著她绕过刀山和火盆,最后迳自走进大堂之中。

  大堂内的人见新娘子居然自己一人独“闯”进来,都惊得张大眼睛,又纷纷后退。

  君亦寒微微一笑,从众人中走出,走到司马青梅的面前,低声道:“你还真是惊世骇俗啊,娘子。”

  “你该知道你娶的是谁。”红盖头之下的人轻声回应。

  “我知道。对你,是不该以俗世礼节相待,毕竟你是神兵山庄的大小姐嘛。”他悠然笑著,拉过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指尖冰凉,她手腕上的玉镯与他手腕上的那柄翡翠钥匙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成为大堂内唯一可以清晰听到的声音。

  原来,四周是如此的安静,静得仿彿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端起身边丫鬟所托银盘中的两杯酒,交给她一杯,“饮过这杯酒,你就是君夫人了。”

  雪白的玉手从绣著金丝锦云的红袖中伸出,像一幅画,接住了那只金杯。她将杯子端进红盖头之内,外人只依稀可以看到她薄薄的红唇,抿住了杯缘,似在一点一点地啜饮。

  大概从没有哪个新娘子可以将一杯新婚的喜酒喝得如此漫长,长到周围的所有人都开始暗暗怀疑,是不是新娘子不愿意成亲?

  终于,她亲自将金杯放回银盘中,依旧以无色的声音问:“可以了吗?”

  此时他早已将酒饮干,笑著吐出两个字,“礼成。”

  从此之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酒已喝下,就代表两个人之间已被无形的锁扣牵绊、紧锁,谁也不能后退,谁也不能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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