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亮对贺钧棠的目光无感,但吃着贺钧棠准备的早餐时,也是两颗眼珠子……不是掉出来,而是闪闪发亮。
哇咧哇咧哇咧咧,这么好的厨艺,如果他真的是阿灿的秘密情人,阿灿这辈子就爽死了,能娶到一个这么会赚钱、会整小理家务,又会煮菜的好男人,就算加上一个拖油瓶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她实心实意、认真诚恳地向上天祷告,希望贺钧棠和阿灿真的是一对,真的能够走到最后,真的能幸福美满牵手一生情。
叶梓亮的吃相会让旁人看着看着跟着饥饿起来,通常早餐只吃两口的诺诺,在吃掉一整片法国吐司之后,继续向煎蛋和蔬菜色拉进攻。
叶梓亮不断吃、不断地赞叹着。每一口都带着货真价实的幸福感受,让一肚子气想爆发的贺钧棠按捺住脾气。
在优雅地喝光酸奶之后,那股气更平抑了,他放下叉子,无比温和问:“可以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吗?”
问题出口,他脑袋里已经预设好答案我不喜欢那些衣服、那不符合我的风格、赚钱不容易,我不打算买下它们、旧衣服比新衣更实穿……
不管叶梓亮回答哪句,他都准备好完美应对。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
“问题?没有问题啊,哪里有问题?”然后插起一块法国吐司,当着他的面张开大嘴咬进去,紧接着竖起大拇指向他比一个赞。
诺诺看她这样,想起昨晚叶梓亮说不要吝啬给人赞美,他立刻也伸出大姆指给舅舅一个大大的赞。
贺钧棠深吸气,先对诺诺微笑之后,再度开口。“既然没有问题,为什么不穿我帮你准备的衣服?”
“你帮我准备……”倒抽口气,她终于出现正常反应。叶梓亮举起插着青花菜的叉子指向贺钧棠,反问:“那些衣服是你帮我准备的?”
“不然呢?”
她笑了,很尴尬、很尴尬地笑开,抿着唇憋住力气,不让笑声透出嘴边,可惜她的努力徒劳无功,几秒钟后,她趴在桌上整个人不停抽搐。
诺诺和贺钧棠互视一眼,诺诺滑下椅子蹲到叶梓亮脚边,仰头看着藏在桌面底下的笑脸。他伸手戳戳叶梓亮的脸,叶梓亮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把佑佑抱在眼上,把脸埋进佑佑胸口,继续大笑。
呼……吸……呼……吸……贺钧棠用力闭眼,再用力张眼,他看不出这女人到底哪里可爱,阿灿的眼睛一定被狗屎糊到。
起身离开位置,贺钧棠脸色不善地把诺诺枪过来,抱回他位置上,再把叉子递到诺诺手中,转头看着叶梓亮,口气不善。“你笑什么?”
她深吸气、竭尽全力憋住笑,硬把酸奶喝光才坐直身子,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我以为那些衣服是……噗……”再度喷笑出来,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控制脸部肌群。“对不起,我以为那是你的变装服。”
她还摸着那些质感很优的衣服,想象贺钧棠穿上它们的模样,想象他穿着白纱和阿灿拍结婚照,自己和诺诺提着小花篮,一面撒花瓣一面走过长长的红毯……幸福哪!
他冷声问:“那是我的尺寸吗?”
话出口,贺钧棠气得想揍自己几拳,他应该否认自己有变装癖,干么把焦点放在尺寸上面?
疯了、疯了,现在她肯定更加相信他是同性恋。
“对哦,我没注意到这个。”叶梓亮柏几下脸,又傻呼呼笑开。
“所以你并没有不喜欢我给你的化妆品和衣服鞋子?”
“我为什么不喜欢,好歹我的生理构造也是女的,好吗?”叶梓亮的笑停在脸上,怎么都挥不去。
松口气,还好,他以为打击到她的自尊心,昨天的行径确实缺脑,上床那刻他后悔过,可无法补救,因丢掉的衣服已经被垃圾车收走。
接下她的话,贺钧棠轻嗤一声。“你确定自己的生理构造是女的?”
“值得怀疑?”
“我还没见过只有一双鞋子的女人。”
“谁说的,我还有一双兼拖鞋的凉鞋,是搬家太急忘记带走。”
贺钧棠大翻白眼,两双鞋就能骄傲吗?“你的保养品只有一瓶绵羊油?”
“啊我就天生丽质难自弃咩,不保养都长成这样了,再保养下去,你让那些宅男女神到哪里混?”
好大的口气!
“需要我善意提酲,你的衣服送到回收箱也只能当抹布吗?”她是他见过把日子过得最随便的女生。
这下子她没话说了,长叹着回答,“贺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刚从住院医生升上来?什么叫做住院医生?就是要经常住在医院里面,一天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的卑微人物,在那种情况下里面穿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那件绣上名字的医生袍。”
贺钧棠皱眉,当医生这么辛苦?如果诺诺以后想当医生,他一定要想尽办法阻止。
“知道了。”他不再往下追究。“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没有门诊。”
“对,门诊排在下牛,可是我想早点去巡房看看张幼琳的状况。”
张幼琳……想起那个自杀的妇人,他的浓眉又聚在一起,问:“晚点去医院,可以吗?”
“为什么?”
“有点事。”
想和她谈诺诺吗?她点头,“知道了。”
他转头问诺诺。“今天让陈阿姨送你去上学,可以吗?”
诺诺看看舅舅、再看看叶梓亮,点点头。
陈阿姨是贺钧棠雇的管家,过去他只需要钟点佣人,但诺诺搬来之后他需要有人帮着接诺诺下课,在工作忙碌时陪诺诺在家。
贺钧棠拨通钟秘书的电话。“今天早上的晨间会报让阿灿帮我主持,我大概十点左右进公司,下午要进摄影棚,你让隆哥帮我准备衣服……”他看一眼叶梓亮,补上一句,“不要太夸张的。”
挂掉电话,他对餐桌上的两个人,说:“快吃吧。”
叶梓亮没想到,他把自己留下来,不是想和她谈诺诺的事,而是……
他的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舒服,帅哥的眼光在她脸上看来看去,舒服,他的刷子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舒服加舒服。
长这么大,这张脸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更没有人这样“深情款款”地望过她,那个感觉啊,无与伦比的舒服。
“好了。”他退开两步,让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坐在化妆台前,她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吃惊、讶异、惊……惶!这是她?这是叶梓亮?夭寿哦,这是脱胎换骨。
迎上贺钧棠带笑的目光,她忍不住抓起他的手,紧紧握住。“保险,一定要买保险,你有没有认识的保险业务员?”
保险?哪一国的鬼话?贺钧棠想抽回手,但叶梓亮打死不放,继续夸大。“这双鬼斧神工、能化腐朽为审奇的手,一定要砸大钱买保险。”
贺钧棠听懂了,他被她夸得眉毛往上挑,唉……明知道虚荣不是好品性,但她夸张的言词加上诚恳的眼睛和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微微抬高下巴,他装酷。“放手。”
“不放不放,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可以变成林志玲。”
贺钧棠轻哼一声,林志玲很了不起吗?他立刻让她变成林志玲她妈,这才叫做神奇。
贺钧棠抽回手,她不依,又把他的手拉回来紧紧握住。
就说嘛,何谓Gay?Gay是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男人,他们既有男人的丰采又有女人的细腻,既有男人的胸怀又有女人的体贴,她真的很想横刀夺爱啊……
如果他愿意当双性恋,她乐意和阿灿一起分享这个好男人。
之前在网络上曾看过一篇文章,内容是写“幸福就是选择在一起最舒服的男人”巴啦巴啦之类。
不必怀疑,她跟贺钧棠在一起最舒服!
房间有人打理、衣服有人洗,他的厨艺、他的化妆术……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摩?
如果他连这个都会,她愿意为他去变性,只求能够和他天长地久在一起。
“干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贺钧棠收回手,推开她的脸,但她硬是转回来面对他,和他深情款款、四目相对。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鬼斧神工,他承认叶梓亮资质不差,只是稍加打扮就揺身一变,变成九十分美女。
叶梓亮满脸的感动,突然间发神经,她高举右手,满脸诚恳地对贺钧棠说:“如果你有需求,我愿意为你传宗接代生小孩,我愿意天天和你同进同出,当你的烟幕弹,只要你给我做菜洗衣加打扮,我可以待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翻白眼、哼一声,他需要什么烟幕弹?手指戳上她的额头,重重地一下,她的额头浮上不明红痕。“想得美。”
叶梓亮叹气撇嘴皱鼻子,回答,“给人家爱慕一下都不行?一样是同性恋,阿灿比你慷慨得多。”
呼!气死!贺钧棠怒瞪她,他到底哪里看起来像Gay?为什么会被她贴上这种标签?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不是这点。
“你很喜欢阿灿?”贺钧棠问。
“嗯。”她笑着用力点头,说:“爱死了、爱惨了、爱毙了,如果不是他爱男人牲过女人,我肯定要把他抢过来当成私藏品。”
“谁告诉你,阿灿喜欢男人?”贺钧棠问她。
她没回答,大眼睛一转,想到什么似的眉毛挑两下,嘴边挂起奸笑凑近贺钧棠,用手肘撞撞他的手臂,笑眯眼问:“先告诉我,你以前住台湾还是加拿大?”
“几岁以前?”
“到台湾创业以前。”
“在加拿大。”
“那……你家的院子里是不是种两棵苹果树,平常会有松鼠跑到你家院子逛大街?”她必须确定再确定,确定贺钧棠是
阿灿心里最重要的男人。
“对,阿灿告诉你的?”
哈哈,宾果、中了!阿灿何止告诉她,还有照片咧,只不过是庭院风景照,不是人物照。
叶梓亮再接再厉继续往下问:“你们是不是经常下五子棋,赢面是四比六,你输多嬴少?”
“哼哈!”他笑两声。“阿灿吹牛,明明是五五波。”
五五波和四比六差很多吗?她才不计较这种小事。“你们是不是曾经想要组乐团?”
阿灿还真的什么都告诉她,只除了……他揺头轻喟,回答,“对!”
“抓到!你就是阿灿的秘密情人!”
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得斩钉截铁。
瞧,她的第六感多准确,一眼就知道
贺钧棠是Gay,一眼就知道他和阿灿是再完美不过的配对,一眼就……
唉呦喂啊,天底下的好男人都跑去当Gay,让她们这些好女人有什么盼头?
“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是同性恋。”
他不想为这种无聊事特地向她解释,但是她太可恶,一次两次影射、一次两次逼他对号入座,现在还大言不惭说她抓到了,这……什么跟什么嘛!
“怎么可能?”他的意思是……天,不会吧,阿灿好可怜……难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瞪人会影响视觉神经,他很快就会变瞎子。
“你在卖化妆品啊!”她讲得理直气壮。
“你的意思是,卖化妆品的都是同性恋?”
“不是“都是”,但有满大的比例,不是吗?”阿灿就是一个。
“胡说八道。”
她定定望着他,眼里流动着说不清的同情。“你、真的、不——是?”
“我当然不是。”
“所以阿灿是单恋?暗恋?”她想为阿灿默哀了。
他把叶梓亮的话前后兜在一起想过一遍,兜出前因后果,问:“你的意思是,阿灿告诉你,他是同性恋,而他喜欢的人是我?”
她退后两步,犹豫着该不该把实话告诉他,阿灿会不会被Fire?
她不回答,但表情已经给足答案,傻阿灿居然拿他当挡箭牌,贺钧棠非常、非常、非常不认同。
一个冲动,他不顾后果直接扣住她的肩膀说:“听清楚,我不是同性恋,阿灿也不是同性恋,我们两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懂了没?”
“怎么可能?阿灿明明说……”
“那是谎话。”他斩钉截铁切掉她的话。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也许是因为,担心你爱上他……
这句话,贺钧棠没说出口,但叶梓亮不是笨蛋,短短几秒钟,她已猜出理由。
自尊心被削去一角,感觉超差。
她很糟糕吗?阿灿宁可被误认是Gay,也不愿意被她喜欢上?
很多年前,在阿灿第二次失踪又出现之后,她鼓起勇气对他告白。
她说:“阿灿,我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我很怕你突然消失,可不可以请你下次想要消失时,带着我一起?”
她知道自己很依赖阿灿,知道她把他当成姊姊的替代品,知道已经失去明明,她无法再失去阿灿,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阿灿,告诉他……我不要知你分开。
但他把她推开了,郑重告诉她我喜欢的是男人。
然后他加重语气告诉她,他喜欢那个在庭院种两棵苹果树的男人,告诉她,那个男人有多优秀、多聪明,他是他崇拜排行榜的第一名。
因为阿灿的无条件崇拜,她认真考虑起自己的过度依赖,她想着是不是应该学习独立,应该试着和阿灿保持距离?
免得在他下一次失踪的时候,太伤心。
可是被阿灿崇拜的苹果树男人……
叶梓亮抬起头看着驾驶座上的贺钧棠,他说那是一个谎话。
为什么阿灿要说那样的谎话?为什么不惜毁掉自己的名举,只是为了拒绝她?是不是她的过度依赖让阿灿觉得很烦?是不是她随时随地的心事分享,让阿灿很无奈?
她以为就算不谈男女感情,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原来并不是,她是他的负担,是他不好意思拒绝的情感。
苦苦一笑,没错,这是叶梓亮最糟糕之处——她老爱自以为是。
拿起手机,她犹豫三秒钟,发出讯息。
亮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谢谢你让我依赖,谢谢你帮我这么多的忙,谢谢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讯息发出去,短短几秒钟,侯一灿回传一个符号。
阿灿:?
她没回。
阿灿:你发神经哦?干么讲这种话?
叶梓亮微笑,不是发神经啦,是神经太迟钝才会没发现自己是他不愿意承担的情感责任。
阿灿:回我,你在哪里?
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叶梓亮没有打开LINE,不想已读不回让侯一灿难过,于是点进设定,关掉行动网络,把手机丢进包包里。
贺钧棠瞄她一眼,车厢里面的气氛有些诡谲。
他问:“你的手机门号刚换?”
阿灿连这个都告诉他?他们这才是真正的交情吧?而她……只是一厢情愿地给阿灿制造麻烦。
就算不是女朋友,她都有些嫉妒贺钧棠了。
“嗯。”她点点头,回答得有气无力。
“为什么换门号?”
“阿灿没告诉你?”怪了,告诉他换门号却没说理由?那个原因才够劲爆,能拿到茶余饭后当八卦聊聊了。
她以为他是从阿灿那边听来的?误会大了,但他没打算解释,再问一次,“你为什么换门号?”
“因为某位不知名的爱慕者,一天打五通电话,要我当他的女朋友,我封锁他的门号,他就换手机打、换家用电话打、用公共电话打。当他体力充沛心情愉悦的时候,就对着电话打手枪,吟吟哦哦的弄得像毒瘾发作,阿灿受不了就跑去帮我办新门号。”
那么,确实很巧,竟会选上这个号码。
点点头,贺钧棠没继续这个话题。“今天我会晚一点回家,你呢?”
“应该不会太晚,门诊结束就回去。”
“诺诺拜托你了,别让他吃太多小熊饼干。”
“他很喜欢吃小熊饼干?”
“在我接手的这段期间,小熊饼干几乎是他的主食。”
“为什么?”
“也许是想念母亲吧,我姊姊习惯拿小熊饼干给他当奖励。”
叶梓亮点头笑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