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说:“大家好,跟你们介绍,他叫贺钧棠,是我的男朋友。”
为了诺诺的监护权和贺芸堂的官司,贺钧棠进出过事务所几次,每次她都刻意表观出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慢慢地,开始有人问那个帅哥是她男朋友吗?她不否认,她笑得暧昧,任由谣言发酵。
当律师的都明白,谎话讲久了,自己相信,说服别人相信,谎话就会变成事实,所以,她乐于造就事实。
而她最近变得更加积极,那是因为嗅到危机。
贺钧棠轻轻推开她,说:“大家好,之前的事麻烦大家费心了,采青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公司里有不少法律事务经常麻烦她,她是个相当杰出优秀的律师,能够和这位美女律师共事,大家肯定觉得很幸运吧。”
他带着玩笑口气却点明两人的关系,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贺钧棠端起两个空酒杯,各倒入红酒,
将一杯交给宋采青,轻轻碰杯,说道:“今天很巧,我带着家人和女朋友在这里用餐,刚好碰上采青,藉这杯酒我要向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帮我争取到诺诺的监护权,以后公司的事还是要继续麻烦你。”
说完,他利落地把酒喝掉,端起酒杯离开。
这番话不软不硬,但态度立场清楚分明,听得宋采青被定住了,看着贺钧棠离去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像在高空跳伞,从飞机上一跃,脚却踩空了。
她的心机手段已经失去挥洒空间?
场面有些尴尬,好心的同事见状,连忙说:“采青快坐下来,你已经迟到了,要罚三杯。”
也有同事想救场,说道:“对啊对啊,我们等着你告诉我们,林总的官司那么硬,你是怎么打赢的?”
宋采青深吸气,强吞下满腹忿忿不平,换上一张笑脸,她告诉自己,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玩得开的女人,贺钧棠……没有那么重要。
她优雅入座,抿一口手中红酒,慢条斯理开口。“那个林总啊……”
贺钧棠回到座位,叶梓亮和诺诺很讶异,这么快?还以为他的下半场要在那边完成了,不过……这样很好。
两人相对眼,奸奸笑开。
“笑得这么丑,有阴谋?”贺钧棠问。
“什么话,我们只是很高兴你没有重色轻友。”叶梓亮说。
“对,很高兴舅舅没有被抢走。”诺诺说。
叶梓亮在桌下踢诺诺一下,什么抢走?棠棠是宋采青的所有物,他们只是好运,捡到人家愿意让出的小屑屑。
“胡说什么,快吃。”
他一下子帮忙叶梓亮切肉,一下子帮诺诺擦嘴,从头到尾忙得很,可他的姿势优雅、动作流畅,虽然做的是老妈子的工作,却让人觉得他是无与伦比的绅士,于是叶梓亮、诺诺吃得快乐无比。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享用抢来的比平白得来的,幸福百倍。
送上最后的甜点时,贺钧棠对服务生点头示意,服务生了然,笑着退下。
突地,一阵悠扬的乐曲响起,是莫扎特的圆舞曲。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提琴手,穿着漂亮的燕尾服,从四面八方向贺钧棠这桌围拢。
餐厅顾客们纷纷转头看着他们,就连宋采青同事那桌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诺诺和叶梓亮讶异地看着身旁的小提琴手,眼睛发亮,笑得嘴巴阖不拢。
就在此时,音乐更换,变成生日快乐歌,一部银色餐车推着蛋糕从厨房过来。
蛋糕的造型很嚣张,上面的图案是立体的,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两边站着两个大帅哥,旁边无数的百合环绕。
叶梓亮终于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自从姊姊不在,再没人帮她过生日了。
眼睛红红的,她看着推餐车的侯一灿,看着把自己每个细微表情都收在眼底的贺钧棠,第一次了解原来幸福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呈现。
蛋糕被放在桌边,一旁的客人凑过来,人手一枝纯白百合,他们走到叶梓亮面前轮流说:“亮亮,十五岁生日快乐!”、“亮亮,十六岁生日快乐。”一个接着一个……“亮亮,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她捧着十二枝百合,泪水在眼底凝聚,微微的湿意照映着灯光,闪闪发亮弃。
诺诺拉拉她的衣角,叶梓亮低下头,他高举一束金莎巧克力做的花,大声说:“亮亮,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叶梓亮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两下,把头埋在他颈间,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感动的泪水奔流。
侯一灿把诺诺接过来,贺钧棠走到她面前,手里抱着一束香水百合,用大大的掌心抹去她哭得乱七八糟的眼泪,郑重说:“亮亮,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时,旁边的人开始拍手鼓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哭得乱七八糟的叶梓亮,这下笑得乱七八糟了,姊姊喜欢玫瑰,她喜欢的是纯白的满天星或百合,只是每次心血来潮经过花店,她只会买下玫瑰。
因为姊姊的喜欢比她的喜欢更重要。
但现在,有人看重她的喜欢、在意她的喜欢,把她的喜欢扩大制造,让今晩凌驾了过去所有的幸福美妙。
叶梓亮幸福得快要死掉,于是精神错乱、语无伦次,勇气在瞬间膨胀破表。她说:“我想亲你,可是怕你的未婚妻冲出来把我大卸八块。而且她会用律师的三寸小不烂之舌,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正当防卫。”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幸福死掉,值不值得?
几句话,贺钧棠知道她误解了什么。
他凑近她,亲密的动作引得其他人一阵叫好。他在她耳畔说:“放心,丢掉这层考虑,我没有未婚妻。”
她直觉退后两步。没有未婚妻?怎么可能?秋天、冬天的婚礼取消了吗?分手了吗?还是两人之间有矛盾,拿她来增加戏剧高潮?
不傻的叶梓亮一眨也不眨地盯住贺钧棠,看起来却笨得厉害。
贺钧棠失笑,真不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算了,身为男人,主动一点并不亏。
握住她的肩膀,扳回她的脸,贺钧棠俯下身亲吻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很甜,微微的温度迅速渗透他的唇,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女人,技术不佳,却也令她沉沦。
眨眼间,叶梓亮脑袋出现很多的恍然大悟,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哦,期待、兴奋、愉悦,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所有的知觉全聚集在接触的那一个小小的点,她终于明白荷尔蒙泛滥是什么感觉。
贺钧棠松开她,害得她差点软脚。
叶梓亮傻气的可爱模样让侯一灿心酸、心痛也心疼,走上前,揉揉她的头发说:“这么笨,不知道眼光犀利的钧棠怎么会看上眼。”
阿灿说什么?看上眼?棠棠看上笨笨的亮亮?等等,她混乱了,正牌未婚妻不是在那里吗?怎么会……
“没关系,女人笨一点的好,我喜欢。”贺钧棠愿意包容她所有缺点。
换句话说,她是因为太笨才挤掉宋采青,登上卫冕者宝座?叶梓亮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持续不断地发傻中。
“早晚你会后悔的,你还不知道被一个笨蛋赖上的感觉,有多痛不欲生。”侯一灿嘴里说着反话,心里的醋意却渐深渐浓,天晓得,他有多喜欢被吐梓亮依赖的这些年。
贺钧棠失笑,轻轻搂住她,柔声问:“亮亮,你愿意赖上我吗?”
这种话还用问?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的答案啊!她呆呆的、雾雾的双眼,终于恢复两分精神。“早就赖上了。”
有事?交给棠棠就好啦。
不会化妆?跑到棠棠面前就好啦。
肚子饿?喊一声棠棠就好啦。
她早在几百年前就赖上,赖得理直气壮、赖得浑然天成,赖得好像……好像从出生那一天起,她就在等待这样一个男人,顺理成章的依赖上。
“原来我早就被赖上?感觉不错嘛,哪会痛不欲生。”他捧她的脸,笑着、认真地对她说:“从现在起,尽量赖、用力赖、无止无尽的赖,知道吗?”
彷佛弄通了什么,叶梓亮笑开怀,她不是笨蛋啊,只是有点小迷糊、有点懒,有点不太喜欢把事情看得太清楚,而现在,明白清楚透澈了……
宋采青和他不是那层关系,她只是被女人的争夺手法给蒙蔽眼睛,宋采青刻意让自己误会、刻意逼她后退,而她……果然傻气,竟也照单全收。
叶梓亮踮起脚尖,狠狠地在贺钧棠脸上印下一吻。
很重,像亲诺诺那样,如果连牙齿也用上,她就可以主演暮光之城。
叶梓亮推开贺钧棠,转身也要亲吻媒人侯一灿,如果不是他的强力逼迫,她不会找到一个愿意让她“尽量赖、用力赖、无止无尽赖”的好男人。
叶梓亮的动作让侯一灿吓得东藏西躲,一面避开一面大喊,“不要,快点救救我!”这时候英勇的钟秘书比着莲花指跳上前,抢救斯文儒雅的总经理。
“做人不可以太贪心,你有董事长就够了,把总经理留给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挤进两人中问,他面向侯一灿,紧抱住他的腰。
天哪!侯一灿脸色苍白,举止无措,转头看着十几个假扮顾客的员工,满脸苦笑。
很好,现在贺钧棠和自己是同性恋人的谣言打破了,贺钧棠是直男,而自己这个歪男,找到新对象。
侯一灿花了一番力气,终于摆脱钟秘书,大声说:“好了好了,谢谢大家!请继续用餐!”
员工回到餐桌前,继续享用意外的员工福利。
贺钧棠满意极了,从明天开始,再不会有人说自己是同性恋。
这时候,人事部一位神经很粗的汪小姐,看看董事长再望望总经理,不大不小的声音飘进众人耳里。
“哦,原来董事长是双性恋?这样也好,不然这么大的公司,以后谁来继承?”
瞬地,一排乌鸦从贺钧棠额前列队飞过,而刚被吃完豆腐的侯一灿乐了。
他拍拍贺钧棠的肩膀,依序指指自己、贺钧棠和叶梓亮,得意道:“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个同性恋、一个双性恋、一个活动子宫,我们是最佳组合。”
抬高下巴,他领着小提琴手往厨房方向走,发钱喽!
叶梓亮抱着满怀的百合花回到位置上,眼底浓浓的满是幸福。“阿灿说什么?”
贺钧棠揺头,能说吗?说阿灿封你为“活动子宫”?看来同性恋这个印象,这辈子都无法洗清。
“没事,唱完生日快乐歌,你该许愿了,三个愿望。”
“好。”合掌,她闭起眼睛。
诺诺拉住她的手,甜甜软软的声音说:“分一个愿望给诺诺?”
“好!诺诺先许愿。”
诺诺可爱的小手掌里住叶梓亮的,扬声说:“我希望永远和亮亮在一起。”
“没问题,你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换我!”
“我也要分一个愿望。”贺钧棠说。
“可以,分一个给你。”叶梓亮既慷慨又大方。
贺钧棠合掌,说出类似的愿望。“希望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如果刚才那篇“无止无尽的赖”还不够清楚,那么这一句,再明白不过。
他希望他们永不分离,他说他们是一家三口,他已经认定她,再无转圜!
所以,他对她的喜欢和爱沾上边了,对不对?所以,他已经愿意在她身上投资“永远”了,对不对?所以,不管是宋采青、张采青还是王采青,都无法抢走她的舒适圈了,对不对?看着蛋糕上的棠棠、诺诺和亮亮,她笑得很开心。
已经很久、很久,她不曾这样快乐过,
不知道还有人在乎自己开心,不知道还有人愿意接纳全部的自己,并且为了她的快乐,用尽心力。
“第三个愿望,你可以不必说出来。”贺钧棠说。
叶梓亮点点头,握紧双拳,对着蜡烛许愿。
她希望,诺诺、棠棠、亮亮,一起平安、一起幸福、一起快乐,永永远远。
三个相似的愿望,说明了三个人的心情,他们都不愿意分开,他们都盼望起共同的未来。
“送礼物!”诺诺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三朵玫瑰花。“我们老师说,三朵玫瑰代表我爱你,亮亮,我爱你!”
诺诺说得很大声,好像这话是再自然、再正确不过的真理。
又有乌鸦集体从贺钧棠额头飞过,他来不及讲的话,居然被这小子抢了先。
“舅舅,你的礼物呢?”诺诺骄傲地抬起下巴,一脸“我不信你的礼物会比我棒”的表情。
突然间,贺钧棠觉得过去那个不说话、面无表情的诺诺也不错。
他从口袋拿出首饰盒,一见到那个,叶梓亮心脏狂跳飞奔。
是戒指吗?他要向她求婚吗?唉呦,没有人这么快的啦,至少要先谈谈恋爱、调调情,也许同居三、五个月,再来讨论这种事。
但是,同居……绯红飞上脸庞,叶梓亮舔舔唇,其实也不算快啦,他们已经有了同居期。
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傻笑、害羞,贺钧棠揺头,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打开首饰盒,里面的钻石项链闪花了叶梓亮的眼,哇咧,比亮亮还闪亮的礼物!
“打开看看。”贺钧棠取出项链交到她手上。
叶梓亮打开,里面的照片是棠棠亮亮加诺诺,阿灿拍的,三张笑得张扬的快乐脸庞。顿时,叶梓亮又觉鼻酸……
这时候,叶梓亮还不晓得,自己的手机里又收到一则来自“芸芸”的LINE,LINE上写着——亮亮,谢谢你,生日快乐。
这是最后一封,也是唯——封“芸芸”发讯的对象是叶梓亮。
宋采青被同事带回位置上,她恨恨地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光。
她看得够清楚了,从不为女人动脑,觉得浪漫只是某种商业行为的贺钧棠,为叶梓亮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场……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真的爱上了。
三十二岁的他,爱上一个女人,身为好友,她该为他祝福,但是……很难。
曾经,她以为他是歪男,以为他和侯一灿有一腿;曾经,她为无数男人伤心落泪,打电话给他,总能得到安慰,她以为他是自己最好的男闺蜜,他们可以一辈子持续这样的友情。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从那天下午,他们为讨论诺诺的监护权去喝下午茶时,他说:“我要帮诺诺找一个家教。”
这句话让她很高兴,因为自从诺诺出视,他晚上很少出门了。
以前可以约着看电影、喝酒的伙伴,被一个五岁孩子抢走,说不吃醋是假的,所以她讨厌诺诺,即使基于专业,她必须为贺钧棠抢回监护权。
一个家教意谓着,他们可以继续享受过去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问他找家教顺不顺利,后来聊到侯一灿,他不开心,习惯默认和侯一灿之间关系非比寻常的他,认真解释了,他郑重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和侯一灿不是那种关系。
是贺钧棠郑重的表明,还是男友的突然离去,让她觉得贺钧棠可以?
对啊,他斯文温柔又多金,虽然有点洁瘀,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
他擅长倾听、擅长分析,他总能理智地分析出——其实,你不爱对方,你只是喜欢对方的付出,让你觉得自信。
他说,这是她的毛病,她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男人,只想要享受身为女王,高高在上的快感。
一个这么了解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
当同性恋的理由被删除,世上哪还有男人比贺钧棠更适合自己?
于是她用心了,她第一次学习付出,她以为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终究他们之
间有着多年交情。
可是今晚……天晓得,她竟然失败了。不败女王居然成为叶梓亮的手下败将,她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