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客盈门,沈老太太笑得阖不拢嘴。
二十多年前,她做对了一件事,让琴氏进门,如今她又做对了一件事,让洛宇娴进门,果然仙界之人就是不同,种出了凡人种不出的马铃薯,光耀了沈家的门楣,让她老来还大大长脸,她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不不不,还有个遗憾,她还没抱上曾孙呢,可还不能死,她要抱上曾孙才算是了无遗憾。
天气渐渐热了,到了七月上旬,暑气还没过去,纹娘传来了好消息,有喜了。
纹娘这是第一胎,又是高龄产妇,洛宇娴不敢大意,让她放下铺里的事专心在屋子里养胎便好,又另外雇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照看着她,聂刚也紧张的不得了,都不晓得该把纹娘怎么呵护才好,又想着是自己令她受孕,万一生产时有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洛宇娴看在眼里,觉得纹娘真是嫁对人了,整日跟在洛宇娴身边的沈博珊也看在眼里,她就显得无精打采多了。
除了天气热的叫人心烦,主要原因是老太太一直很积极在给她说亲,而沈家荣登皇商之列后,求娶沈博珊的青年才俊如潮水涌来,媒人天天上门,完全是个应接不暇的状况。
中秋过了,九月初,秋老虎照常发威,蒋家出了件大事,闹得上宁城里人尽皆知,洛宇娴自然也听说了。
原来是蒋云浩的续弦钱氏发现柳媚在她饮食中下药,下的是令她无法怀上身孕的药,钱氏原就不是好惹的,非但大发雷霆,还对柳媚与她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严刑拷打,最后被打了四十个板子的丁香撑不住,将所有事全盘供出,还供出了柳媚也长期对洛宇娴下药,让她生不出孩子,在洛宇娴被休之后,生怕当时蒋老爷回来会查她差点滑胎的真伪,又怕蒋老爷会命蒋云浩将洛宇娴迎回蒋家,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白云村烧了洛宇娴住的庄子。
钱氏将此事闹大,还跑到苏淮洛家去大闹特闹,死咬着柳媚是武氏的人,武氏要柳媚毒死她,她一定要报官等等。
武氏欺善怕恶,对钱氏的气势完全招架不住,为求自保,她供出自己确实指使柳媚陷害洛宇娴,但她与钱氏无怨无仇,绝对没有指使柳媚陷害钱氏。
这下,换洛老爷气疯了,他一直不知道武氏苛待他的女儿,甚至还派个贱婢去害他的女儿,吵着要休了武氏。
钱氏对这结果满意了,回到上宁定要蒋家给她一个交代,蒋老爷直接要将柳媚打死,逼的蒋云浩只好让人牙子来把柳媚带走,钱氏交代了一句,把人给卖到南方的勾栏里去,不得让人赎身!
没多久,柳媚生的女儿就夭折了……
这事在上宁卷起了千堆雪,久久不散。
雪盏来说时口沫横飞,说得绘声绘影,像是她人在现场似的,最后不忘加上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听完,洛宇娴倒是平静的啜了口茶,这于她是无任何意义,倒是还原主一个公道了。
她低首看着窝在自己脚下睡懒觉的亮亮,浅浅一笑,幸好有它,不然自己可就冤死在那庄子上了。
「大奶奶不觉得很痛快吗?」雪盏蹙眉,自己讲得这么卖力,她家主子却好像不关她事似的。
「还是说说你与存安的事吧!」洛宇娴气定神闲的一笑。「听说存安好心救了个受伤的姑娘,人家姑娘找上门来要答谢救命之恩,你却误会他们有私情,不由分说打了存安一巴掌,还说要和离,让存安去娶那姑娘。」
雪盏脸一红。「大奶奶别说了,一场误会,已无事了,也不能怪奴婢啊,谁让那姑娘上门来说的不清不楚……」
洛宇娴摇头笑道:「你啊,存安对你这么好,你就别再欺负他了。」
雪盏哼道:「奴婢哪有欺负他?奴婢打算给他生个胖娃娃呢。」
洛宇娴听出了弦外之音,惊喜道:「你有喜了?」
雪盏红着脸点了点头,又觉得自己赶在主子面前怀上孩子很不象话,便安慰洛宇娴道:「大奶奶放心,如今查出大奶奶之前在蒋家未能有孕是被柳媚那贱人下了药,估摸着不久肯定能怀上。」
洛宇娴是真的不急,便一笑道:「顺其自然吧!」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去,到了月底。
「也不知道俞公子的情况如何了?有无地方居住?三餐吃的饱否?」
洛宇娴一句话就让假装平静的沈博珊跳起来。
其实她知道,因为沈玉瑾托了林致安照顾俞辰,俞辰就暂居在林家,因此俞辰现在如何了,她是一清二楚,科考已过,在等秋闱放榜。
「嫂子不要再提俞公子了,我不想听,不如跟我说说之前提过的花苗嫁接。」沈博珊一脸严肃。
洛宇娴一笑。「你不想听,我自然是不说的,这就教你如何花苗嫁接。」
晚上沈玉瑾回来,却是跟她说了好消息。
「俞公子考中了,名次很靠前,致安说,俞公子很有上进心,要继续考春闱,就是考不中也可以先去经经场,增加经验。」
洛宇娴正想说极好,却突然一阵眩晕。
「娴儿!」沈玉瑾忙将她扶到床上,谁知她却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他呼吸猛的一窒。「存安!」
外间清荷、月莲已听到动静了,急急进来,见洛宇娴倒在床上,两个人都吓得不轻,清荷忙道:「奴婢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到了,先大夫一步到的是听到消息急忙而来的沈老太太和琴氏。
沈老太太焦急全写在脸上。「这孩子一刻不得闲,可把自己忙坏了吧,早劝她不要如此折腾,珊儿说还要教她嫁接花苗呢,累出病来可怎么好……孟大夫,如何?我孙媳妇儿无事吧?」
孟大夫诊完脉,一笑。「大奶奶无事,就是怀了身孕,喜脉稍稍有些不稳,需得好好调养。」
沈老太太一怔,想明白了孟大夫在说啥,跟着便欢天喜地了起来,忙唤婆子取了厚厚一封谢仪来给孟大夫,好生送孟大夫出去,又派人跟着去抓药方。
洛宇娴已醒了过来,想坐起来,沈玉瑾正要扶她,却被沈老太太喝止了。「你这孩子,没听到大夫说的吗?你的胎象不稳,要好生调养,就躺着,莫起来了。」
夫妻俩对看一眼,知道抛不过沈老太太,只好听从了。
琴氏也是高兴,她很明白,无论古今,女人都需要生儿子来巩固地位,而且沈家还没有曾孙辈,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在沈家成了皇商的此际,真真是锦上添花。
翌日,沈老太太在她院子的花厅里摆了一桌精致席面,就是家人聚在一块儿吃顿饭,她当众宣布了洛宇娴有喜之事。
连氏完全笑不出来,连客套的恭喜一声也不肯。
她出身京城首富商家,原是个心高气傲的,她笃定不会有人种出来的马铃薯,洛宇娴种出来了,她认为生不出孩子的洛宇娴如今怀上了孩子,她心中五味杂陈,各种不是滋味一股脑全涌上来。
「大嫂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大伯了,也该为大伯张罗纳妾之事。」连氏说的正气凛然。
当正妻几乎都要这么做的,只是做起来刺心,她就是要故意刺一刺洛宇娴的心,而且她说的这事合情合理,旁人也挑不到她的错处。
洛宇娴一怔,她还真没想到会是由连氏来提起这事,连公婆都不过问床帏之事了,这连氏是不是太过了?
她完全不想给沈玉瑾找别的女人,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她觉得他也与她一般心思,只想与彼此在一起。
可是,在这个地方,女人自己身子不方便伺候了,给丈夫找通房小妾是妻子的责任,没有让男人忍耐一年不行事的,若是那样,做妻子的便会被指责不贤良。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到沈玉瑾冷冷地道:「有劳弟妹了,还为大伯的房事费心,真是前所未闻,不过我除了我家娘子,对别的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弟妹倒是可以展现贤淑的一面,为轩弟纳几房妾室,想来是美事一桩。」
连氏被抢白的脸色都红了,她觉得洛宇娴这女人自私,想独占沈玉瑾,她就是看不过去,不想他竟然不领情,还训她一顿……
洛宇娴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在她之前,纹娘与雪盏已陆续生下儿子,纹娘生了两日两夜,吓坏众人,聂刚直说生孩子太辛苦了,让纹娘只生一个就好,而雪盏恰恰相反,生孩子跟下蛋似的,很快便生出来了,存安说还要再生三个。
洛宇娴看了她们俩,便一直在猜想自己生孩子会是什么情况,她的腿已经很肿了,也不行再去果园走动,她真是很想快点生下孩子,还她自由,上回沈玉瑾行商带回来的波罗蜜,珊儿已尝试将波罗蜜的种子培育出幼苗了,她可是急于嫁接到别的果子上。
到了该生产的月分,谁也没想到洛宇娴会生出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生了四个时辰,母子三人均安,把沈老太太乐得阖不拢嘴,直说要把曾孙带在身边养,自然是让琴氏淡淡驳了,孩子当然要跟着娘亲,早晚抱去给老太太请安便是。
洛宇娴是觉得自己肚子比纹娘、雪盏那时都大上一些,但她没想到自己会生下双胞胎,大夫也没诊出她怀的是双胞胎。
总之孩子平安,她也平安便好,如今儿子女儿都有了,一次生完倒也省事,日后她可以专心她的嫁接事业了。
「辛苦娘子了。」沈玉瑾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他终于明白聂刚说只让纹娘生一个的心情了。「咱们就这两个孩子就好,不要再生了。」
洛宇娴也笑。「自然是好的,两个也不少了,将他们教养成人,责任可大呢。」
再说了,生孩子实在太痛了,她真是不想再生了。
满月酒沈老太太抢着操办,琴氏也随她,孩子由沈坤丰起了名字,哥儿叫沈端,姐儿叫沈意。
宾客陆续来了,都先请在花厅里喝茶,一边品着洛宇娴的嫁接果子,话题都绕在朝廷如何重视沈大奶奶种出的马铃薯上头,如今已经征了多少又多少的地在扩大种呢,以后要是遇到灾年也不怕了。
还没开席,清荷却是来报,「大奶奶,外间有您的亲戚来了,大总管让奴婢来问问,要请进来还是不要?」
「亲戚?」
洛宇娴正觉得奇怪,就见纹娘和聂刚带着孩子来了,他们如今都不是奴才了,是沈府发帖请来喝满月酒的客人。
纹娘匆匆而来,脸色有些苍白,更多的是气愤难平。「大奶奶,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舅爷和舅奶奶,也不知道哪里听到大奶奶如今发达了,便提了贺礼说要庆贺小孙子满月,闹着要进来见沈老爷和太太,说要亲自恭喜他们,真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不想想当日是如何对待咱们的。」
聂刚道:「听闻林大爷被人设了赌局,将大半田庄和铺子都输光了,还欠下一大笔债,如今日子极为难过。」
「原来如此。」洛宇娴笑了笑,眸子一敛,对清荷道:「让大总管拿扫帚,打出去。」
哼哼,虽然她能和沈玉瑾成亲,这两人有那么一咪咪功劳,但是要她忘记那把她们赶出去的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