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强烈怀疑自己有睡就是了,她频打呵欠,再手提油灯,睡眼惺忪的走到后面的灶房去准备早点。
墨锐跟在她身后,李律则装睡,心疼她的早起,无奈于她的倔气,但也期待她的第二道餐点可以比昨晚好一些,他不得不为他可怜的胃祈祷。
寂静的早晨,原是鸟儿唧啾、蝶儿飞舞的悠闲好时光,但在黎月开始忙碌起来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她端着散发怪味道的菜肴放到桌上,李律的胃一阵翻搅,他开始想着是不是要继续装睡,睡到中午,好躲过这一餐?
但有人开始粗鲁的摇他,“起床,起来梳洗,吃早饭了。”他想装死,可墨锐直接跳上来舔他的脸。
他在心中呻吟一声,但还是假装被唤醒的伸了个懒腰,而且看到桌上那几道惨不忍睹的早点后,他差点没有软脚的再跌回干草堆上。
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认命的步出屋外,连做几个深呼吸,再洗把脸,这才鼓起勇气的回到屋里,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享用”早点。
这一锅水粥里还有硬米,有盘菜的肉太硬,另一盘的肉咬下去则还有腥味,炒的青菜有的全糊了,有的全焦了,他于是提醒自己,记得待会吞颗他放在这儿备用的肠胃药。
黎月也吃了点,表情从期待转为沉默,因为难吃!
接下来的时间,他雕刻,她则当起贤妻--
这边擦擦、那边洗洗的,也将两人的衣服拿到溪边去敲敲打打,但也许是他衣服的质料差了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把挫败的怒火全往他衣服上发泄,总之他的衣服竟然被她手中的石头敲破好几个洞,她硬着头皮将衣服披挂在树枝上,墨锐则是呆呆的抬头看着那些多了几个洞的怪衣服!
她只能耸个肩,又溜回木屋去准备午饭,但一连几次,不是点不着柴火,再要不,就是火太大,她急着提水灭火,再重新放柴火,差点没累垮了。
午餐难吃,晚餐难吃,在将他的衣服收回来给他后,她甚至连看也不敢看他的脸!
李律是目瞪口呆,不过不忘安慰她,“凡事起头难,再接再厉。”这次到温泉洗澡,她刷他背时是安份多了,当然,他也知道有一大半的原因来自于她的沮丧,所以他只是静静的洗完澡,再换她洗,两人一豹,沉默的回到木屋睡觉。
未来几天黎月所有的思绪,早被超重的沮丧与挫败给塞爆,而他,看着她那张郁郁寡欢的小脸,自然起不了情欲。
时光飞逝,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
木屋后方,山壁上的冰柱融了,远方的高峻山峦也已换上春装,成了一片青绿,晨雾来了又去,变幻的朝云晚霞有了更醉人的色彩。
一天天的做着李律所谓“贡献”的事,但所有的一切并未渐入佳境,黎月的挫败愈来愈深。
与墨锐到处冒险时,她也不再兴奋,甚至看到后方山林有一小片竹林冒出小小春笋,墨锐还示意的瞧瞧春笋,再看看她,她也猜测大概是李律会挖这些笋子去入菜,可她真的没什么力气,什么都不想做……而李律虽然仍忙于石雕的工作,不过,他也发觉她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少!
这一天,他甚至发现她在对着墨锐说悄悄话,“娶妻当娶贤,原来我离那个“贤” 字还有那么长的距离,也难怪你的主人不要我。”他原本要踏进灶房的脚步一停,退到墙后。
“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可我以为只要努力就会改善,没想到煮出来的东西还是一样难吃。”她长叹一声,摸摸黑豹的头,“你的主人就不一样了,他把一颗平凡的石头握在手中,一刀一刀细细刻划后,就像化腐朽为神奇似的,平凡的石头变成栩栩如生的精美石雕。”她沮丧的摇摇头,“你知道吗?我原本还很气你的主人不要我,让我备受屈辱,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讨到我这个老婆,是他倒霉,下次下山,我第一个要找的就是算我会旺夫的那个算命仙,我要把他的招牌给砸了!很暴力对不对?”她抱着它的身子低叹,“可你主人的衣服已经被我洗破好多件了,他如果不是皇子,就只是一个穷酸小子,那他不是更穷了?去见然得穿起破衣裤,所以,我把算命仙的招牌砸了,也算为民除害嘛,至少他不敢再天花乱坠的乱说话了……”看着她眼圈一红的神情,他眼神一黯。她的话更是在他心中引起一阵激荡。
转身走到木屋前,他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石雕。
从放在石雕店那里寄卖的小型石雕作品被抢购的反应看来,他的石雕是广受好评,甚至有不少知名收藏家重金收购,再转卖后大捞一笔。
而眼前这些石材昂贵、刻工精细的石雕作品,因为他只想淡泊度日,不图名利,所以他一直没将它们送下山去,不过……脑海中再次浮现黎月眼中泛泪、楚楚动人的模样,他的心再次起了波动,而这股波动竟是如此直接的激荡着他的魂魄,这是爱--
他浓眉倏地一壁,心头一露。
曾几何时,在与她朝夕相处下,他竟陷入这极为陌生却又深浓的情倏里了?
他沉沉的吸了口长气,为这汹涌的爱,在沉淀一会后,心中也已有了决定,但那个决定还有许多细节要做,所以现在,他只能先做一件让她心情较好的事。
他转身再度走到灶房,仍抱着墨锐偷哭的黎月不由得吓了一跳,赶忙低头拭去泪水,而他,假装没看到。
“你到屋里去。”她一愣,缓缓的站起身来,“可要煮晚餐了。 ”“我来就好。”“什么?”“有问题吗?”“因为难吃,所以……”她咬着下唇,怕自己又哭了出来。
“不是,是公平起见,你在这儿已经一个月了,家事总该轮一下,不过,洗衣服的事你做得挺好的,还是由你来吧!”他边说边去拿柴火。
“哈?!”她瞪着他。他好像只剩两套衣服可换了,这叫做得挺好?!
“出去,不要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万一被你影响,煮得跟你一样黑怎么办?我的厨艺可是比你好太多倍了。”他很不客气的赶人了。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最好是!”不过,也有可能,他看来就是比她利落、能干!
轻叹一声,她垮着双肩的踱回屋内,墨锐也跟着她走。
等着、等着,半晌后一她柳眉突地一臜,鼻头一皱,“怎么好熟悉的味道啊?”木门被推开来,刚刚溜出去的墨锐先走进来,接下来是端着两盘菜肴的李律,但在看到他手上那两盘跟她煮得不分上下的黑炭食物后,她一呆,“这是?”“对!半斤八两,吃吧,少啰唆。”臭着一张俊脸,他拿了碗筷到桌上后,就坐在椅子上,端起碗筷,夹起一块黑肉,“卡滋卡滋”的咬了起来。
黎月仍处在呆滞的状态下。怎、怎么可能?
在她心中几近完美的男人煮出来的东西竟然跟她同个样?
在看到他拿了块肉硬塞到墨锐口中,它却是毫不给面子的吐出来,还用前脚爪把那块肉拨得更远后,她再也忍俊不住的“噗哧”一声,抱着肚子开始大笑,“呵呵呵……”“好笑吗?”他恶狠狠瞪她一眼。
原来都一样嘛,她不是最差的一个。
她看着一脸凶巴巴的他,黎月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嘛!难怪一开始时,你只丢干粮给我吃。”“谁跟你一样,快给我吃下去!”他故做粗声粗气的瞪她。
“我不要!我……不行……”看着那一堆乌漆抹黑的肉跟菜,她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这中间有大半是压力释放后的泪水。
她知道,李律也知道,所以他更觉得不舍,他让她去笑、去哭,他知道在她宣泄过后,她心情会舒服多的。
“一个人在这儿住了两年,厨艺这么差,还敢说什么比我好好几倍。”终于拭泪而笑的黎月可是逮到机会调侃他了。
“要是两年后,你比我现在煮的好,再来笑我吧!”他故意装出一脸不悦的样子,其实他好喜欢她此时的笑脸。
“那是一定的,你拭目以待吧!”她当然敢呛声,两年耶!她哪那么笨。
两年?他眸中一闪而过一道几难察觉的笑。
他的确自虐,已经打算吃这样的食物两年吗?不!
他明天也得连同那个“决定”一起做个安排。
这一晚,黎月很早就梳洗好上床睡了,而且一想到李律煮的食物,她还是忍不住的笑,累积至今的压力好像都解除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李律走到床边,温柔的替她拉了被子,再低下头,看着顶了顶他脚的黑豹,他笑了笑,蹲下身来揉揉它的头,“我知道委屈了你,不过,她笑了,不是?”墨锐舔了舔他的手,像是接受他的解释。
“我就知道你也同样不希望她难过。”“睡吧!”看着它又要跳上床上去,他摇摇头,“那个位置是我的,暂时空着,但不许你上去,懂吗?”墨锐头一低,乖乖的跟他躺在干草堆。
翌日,晨曦乍现,一夜好眠的黎月就醒来了,而墨锐也随即一醒,不过,她朝它摇摇头,要它继续留在李律的身边睡觉。
她凝睇着他熟睡的脸孔,想到昨晚,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好吧!既然你的厨艺跟我的一样烂,那我其实也不必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