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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郎 第8章(1)

  痛!

  阵阵的撕裂痛楚从独孤兰君的肩胛骨间漫开来。他狠狠咬住唇,尝到了唇间的血味,但他体内的痛已经让他完全感觉不到唇上的轻微痛楚。

  体内的魂体骚乱在进了“巫咸国”之后,显然有变本加厉的情况,这才是第一夜啊。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熬?

  独孤兰君痛得蜷起身子,低喘着气爬着滚到睡榻角落。

  他勉强坐起,双手才结出手印想压制住魂体的骚动,脏腑却突传来一阵被噬咬般的剧痛,让他呕出一口鲜血。

  背后传来刮肉般的剧痛,让他额上、颈间、掌背的青筋全都因此暴突而起。他知道他不是顺从体内的魂体,否则就是得一劳永逸地除去体内这些恶魂。

  “……‘血婴’的纯阳气血能祛除体内阴邪……若能连服四十九日的‘血婴血’,体内阳气既足,那些阴魂哪还待得住……”

  他爹的话开始在他脑中盘旋,他睁开眼看向仍在榻间睡得安稳的傻丫头。

  不!他怎么舍得伤害喜鹊。

  他狠狠地咬住手臂,压住一声痛哼,体内脏腑像被人挤爆一样地逼得他闭上眼。

  太苦了……魂体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横竖这屋里有那么多祭族人,杀个一、两个又有什么打紧,祭族人原本就是养来宰杀的。

  独孤兰君缓缓地起身,除了眼里一抹噬血的光之外,绝色脸上毫无表情。

  “师父?”睡眠中的喜鹊因为翻身时没压到人,突然间惊醒了过来。

  他转过头,看见喜鹊一脸焦急地坐起身。

  “师父,你要去哪里?”喜鹊一见他看她的神色,鸡皮疙瘩立刻冒了出来。

  这是师父,可又不是师父。师父平时虽冷,可眼前的这一个却是毫无人性。难道她还要再狠踢他一脚,才能让真正的师父回神吗?

  “师父,你要去哪里?你肚子饿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喜鹊一边防备、一边靠近、一边又忙着嘀嘀咕咕,只希望师父可以因为她的唠叨而回过神。“师父,你再不说话,我只好……只好……只好……总之,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吧!”

  “血,我要血。”独孤兰君听见自己说道。

  喜鹊一听倒是放心了,这时候他若要什么馒头包子,她也变不出来,血这东西她还有。

  “没问题!”喜鹊立刻点头,拿出他给她的匕首,想也不想地便往腕上一割,递到他唇边。

  独孤兰君擒住她的手腕,咽了几口她的血。

  鲜血替他惨白的唇添了艳色,那悠悠闪着光的黑眸此时明亮异常,衬得他玉雕般的容貌更加地雪白不似凡人。

  “师父,再来点血?”喜鹊一心系着他,完全忘了手上的伤口。

  独孤兰君望着她,身子竟不住地轻颤起来,体内那刺骨的寒意渐渐地褪去。他眨了下眼,整个人蓦然回神,却像是被抽去力气般地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

  “师父,你没事吧?”喜鹊飞扑到他面前,紧抱着他冰冷的身子,忙着用袖子替他拭去额上冷汗。

  独孤兰君躺在她的怀里,拉过她的手腕,看着那道仍未愈合的伤口。

  “疼吗?”他心疼地问。

  “不疼。你忘了你传过内息给我吗?我伤口好得很快呢。”喜鹊挤出一个笑脸,把手背到身后。

  独孤兰君望着她脸上讨好的神色,他心头一乱,不由得紧咬住牙根,可唇间的血味让他更恼。

  他揪起她的身子,大步走到屏风之后。

  他虽对她有私心,虽想留她在身边一段时日,可这笨女人却傻到连为他死都不会吭一声啊。这样的痴,他还忍心留她吗?

  他若还有一分半点的良心,就该知道她不为她自己想,他也要替她想啊。“你穿好衣裳,收拾好行李,天一亮就离开巫咸国!”他低喝一声,推她到一臂之外。

  喜鹊惊跳起身,猴子爬树那样地往他身上跳去。

  “我不要!”她双手缠住他颈子,双腿攀住他,不让他移动。

  “为什么?”

  喜鹊一怔,看着他肃然的脸庞,她瘪着嘴冒出闪过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你不是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吗?我又还没生,才不要走!”

  独孤兰君低头望着她——她圆澄的眼里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担心——担心他不要她。

  哪件事对她来说,会比较难受?是被他体内的“他”伤害,还是他不要她呢?独孤兰君看了她许久,终究抱起她走回榻边。

  想放她在榻边坐下,偏她不肯松手,仍然死命抱着他的颈子。

  他于是拥着她躺回榻间,而后他举起她受伤的手腕,轻轻地吻着。

  “师……父……”

  “嗯?”

  “你在做什么?”她努力睁开眼,逼出一个问题。

  “和你做夫妻。”他在她唇间说。

  “是不是做了夫妻,我就不用离开巫咸国了?”喜鹊一听,眼儿一亮,心花也开了,急忙捧起他的脸问道。

  “是。”他说。

  她笑眯了眼,然后贴着他的唇,学他先前在她唇间说话的样子说道:“那我们快点做夫妻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这一夜没再说过任何话,不过却叫哑了嗓子。

  因为这夜,他和她足足做了一整晚的夫妻。

  原来做夫妻这么辛苦!

  她爹以前怎么还有力气一早起来种田?她娘怎么还有法子起床替他们一家三口做饭?然后,她每天和她爹娘一起睡,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们是那样做夫妻的?

  一夜欢爱之后,睡饱的喜鹊在早上清醒之后,却迟迟不敢睁开眼。

  她感觉到师父还躺在她身边,可她现在不好意思睁开眼看师父。

  谁知道像师父那么冰冷冷的人,昨晚竟会对她做尽那些羞人的事。

  还有,她昨晚叫得那么大声,不知道外头的人是不是都听见了,可她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一开始的疼痛褪去之后,师父就百般撩拨她。她有几回好不容易咬住唇不叫了,偏偏他就是有法子让她在下一刻又哭喊出声。

  “装睡?”一道低语落在她耳边。

  “对啊。”喜鹊点头,然后发现自己又耍笨了。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只见——

  独孤兰君璀丽如星的双阵正紧盯着她。

  她一被盯着瞧,又想起昨晚的点滴,面颊一红,脑子完全没法子思考了。

  见他一身白衫坐在榻边,显然是盐洗已毕。她揪着被子想起身,发现自己身上也穿了衣裳。这才想起清晨又和他做了几回夫妻之后,他抱起无力的她,替她沐浴。

  她原以为夫妻之事就此结束,谁知道她还没穿上衣裳,他又和她在木桶里做了一回夫妻,闹得木桶里的水都被他弄出了泰半,她受不住地哭了,他这才饶过她。“怎么不说话?”他的指尖滑过她颊边,嗓音仍是一贯地冷凉。

  “喉咙干。”她捧着发红的脸,呐呐地说道。

  “早上让人送了一杯兰露过来。”他转身走向几案边。

  兰露?听起来就很好喝啊。做了夫妻真不一样,师父会帮她端茶了,一夜的腰疫背痛也值得了。

  等到喜鹊看到他自顾自地饮了几口,然后转身朝她走来时,她雀跃的小脸顿时一垮。

  “师父,你不是说……”

  他勾起她下颚,吻住她的唇,她感觉到一股芳馥的液体从他的唇间哺喂到她唇里,不免又是一番唇齿缠绵。

  “这样要我怎么舍得你……”他低语道。

  “你干么要舍得我?”

  独孤兰君没回答她的话,眸光一黯地用指尖拂过她红润双唇上的水珠,轻声说道:“我吩咐他们备好了膳食,你吃完之后,再好好休息,昨晚累坏你了吧。”

  “那个我不用休息啦……我没那么虚弱啦……”她的圆脸轰地一声红了起来,很快抬头偷瞄他一眼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抓住他的手臂就把他往床榻上推。“师父,你一定累坏了!你身子骨那么虚弱,昨晚还被那些魂体们纠缠。你才要快点休息,我去帮你端饭进来……”

  喜鹊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又被他压回了榻上。

  独孤兰君俯身在她上方,双手撑在她脸庞两边,黑眸噙笑地望着她,哑声说道:“我不累。”

  喜鹊被他燃火的眼神钉住,双手却立刻撑在他胸前,挡他在一臂之外。

  “师父,你……不会又想要做夫妻了吧!”她睁大眼,心脏评评狂跳着,结巴地说道:“可是可是我还……我有个地方……我是……”

  “放心吧。”独孤兰君笑着咬了下她圆润的唇,放过了她。“我知道你还疼着,我现在什么事也不做,只是有事要告诉你,你好好地听着。”

  “好。”她红着脸,乖乖地点头。

  他望着她,心头却是一紧,但他脸上不露半分痕迹地继续说道:“我今日一早已经差人送信去给上官瑾了。他应当会在下个月七日左右抵达巫山,你到时再代替我去接他。”事实上,他一大早已经先去外祖父的坟边拿到了娘埋在地下给他的东西,地宫及祭殿的密道地图。

  “很好很好。”她继续点头。

  “还有,若是有天我叫你出发去找梅非凡或是东方荷,你要乖乖听话离开巫咸国,知道吗?”他望着她,只觉鼻尖竟有些酸楚。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去?要走就一块走,不然我就留下来等你啊……”她急着想坐起身跟他理论,可他压着她身子,没让她起来。

  “你不是很喜欢她们?不是还一度想嫁给梅非凡吗?”他还来不及阻止,话就自己溜了出口。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只跟着你。”她说。

  “为什么?”他知道答案,可他希望听她亲口说。

  喜鹊望着他黑幽幽的眸子,一如以往地只要被问了问题,便会把眼睛鼻子眉毛皱成一颗包子。

  “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我就要跟着你。”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撒娇撒野地腻进他的胸膛里。“我不要一个人去找梅公子她们,好不好?”

  独孤兰君凝望着怀里像虫子般蠕动的小家伙,感觉胸口里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啃咬着一般。他蓦地将脸埋入她的颈间,闷声说着他自己也期望能实现的事情。

  “你先去找梅非凡,我随后就会到。”

  “师父,你很坏耶。”喜鹊松了口气,用力打了下他的肩膀。“你干么不早说!害我以为要生离死别,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抚着她脸庞说道:“好了,不提这些了。你这几日好好休息,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由你。”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

  喜鹊一听他语气沉重,于是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大声说道:“师父,你别担心。我最多就是多吃你几颗包子馒头,干不了什么花钱大事的。”

  她讨好地咧嘴对他笑着,可独孤兰君没笑,只是蓦然倾身紧紧抱住她,半天都不愿松开。

  “傻女人。”他说。

  喜鹊一迳笑着往他的怀里钻,因为觉得被师父骂傻女人,实在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啊。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同独孤兰君所说的,喜鹊开始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走路超过百步,就会有祭族人抬着轿子过来询问她是否有需要的好日子。

  喜鹊这时真觉得自己是只喜鹊了,于是镇日欢天喜地的绕着独孤兰君嘀嘀咕咕着。

  因为她感觉师父没有很开心,至少没有她开心。而且总是在她一抬头时,就会看到他紧盯着她的目光,所以她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对他猛笑,至少要笑到让他跟她差不多开心为止。

  今天是六日,师父要她明日便前往巫山接上官大夫,而他要去巫满的地宫寻找他娘的“灵”。说她不担心是假的,只是她每回一跟师父提到这事,他便一脸神色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还能怎么想——

  她的师父果然天下无敌啊!

  这一日,喜鹊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榻,努力不惊动她师父的睡眠。

  打从他们开始做夫妻之后,师父白天练功练得勤、晚上又几乎没睡地缠着人,每天就只有正午时分才会躺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候如果有人胆敢惊醒他,她可是会和对方拼命的。

  喜鹊悄悄溜出房间,开始做着这几日以来,她其实还是不怎么习惯的事——

  无所事事。

  咦,也许她可以炖点汤、做些馒头给师父吃。师父尝过她手艺,铁定会对她赞赏有加的。

  她双唇一扬,小腿一拔,便转向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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