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那些秀女,等会儿马上全部送出宫去,一个也不许留!”沧浪怒声下令。
他实在太恼火了,那些女人竟敢背着他欺压他所爱的女人,如果不将她们全部赶出去,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早就受够了那票自认高雅实则庸俗、又爱争风吃醋的女人,以前容忍她们,是看在老臣们一片忠心,巴望着大理的皇嗣能够传承,所以也不阻止他们将人送进来。反正他不碰就是不碰,谁能耐他何?
但这会儿那几只庸俗的母虎竟敢将利爪伸到昀儿身上?这分明是自断生路。他没要人将她们打入天牢治罪,已经对她们够客气了!
“那可不行啦!”二驸马唐冠尧嘻皮笑脸道:“人嘛,吃饭怎能只配一道菜?一个男人身旁只有一个女人伺候怎么够?当然得多添几个才行呀!好歹多留一个下来吧。”
“你说什么?”二公主沁水眯眼瞪着自个儿的夫婿。原来他一直认为只有一个女人是不够的?
“不是啊!亲亲公主老婆,我不是说我自己,而是沧浪呀!”他见爱妻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地安抚道。
“哼!”其实沁水知道他这么说可能有原因,所以暂时不与他计较。
大驸马祈昊走过来,以一副“你该懂”的表情,别有含意地拍拍沧浪的肩。
“沧浪呀,所有的女人你都能送走,唯独一个,绝对不能送走,要是送走了,你、一、定、会、后、悔!知道吗?”
沧浪精明聪敏,知道他们要他刻意留人必有用意,于是沉思了会儿,便道:“好,那就如你们所愿,留下一位秀女。至于该留哪一位,由你们决定便是了!”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那我们就僭越僭越,替你做主啦。”祈昊满意极了,立刻折回爱妻身旁吃饭去也。
一开始,柳昀儿听到沧浪为了她要将秀女全赶出宫时,心里是惊慌又惊喜.虽然这么一来势必引来大臣反弹,而她也深觉这样不妥,但他肯为了她杠上那些三朝元老,她真的好开心。
只是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他竟同意留下一名秀女伺候他。
她不自觉咬唇,满心凄楚。
“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来用膳呀。”沧浪好像没事人般,替她拉开圆凳,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
“坐下来?”柳昀儿倏然惊醒过来,慌忙摇头道;“不、不成的!我只是个宫女……”
“胡说什么!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坐下。”沧浪不理会她的自卑,硬是拉着她坐。
“哗!未婚妻耶——”沅淳两眼亮晶晶,才打算发表感言时,她的驸马夫婿赶紧夹了颗饱满的小笼包,塞进她的小嘴里。
“多吃东西,少说话。”
“唔唔——”沅淳小嘴鼓得大大的,气恼地瞪着霍耕尘。
柳昀儿忐忑不安地坐在沧浪的身旁,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幸而沧浪的姐妹与她们的夫婿都不是势利之人,席间倒也与她闲话家常,问些沧浪过去的事,气氛颇为融洽。
“真的吗?我太子哥哥以前真的是个笑口常开的爽朗之人?”三公主涵泠难以置信地偷觑沧浪平板无表情的面容。
好难想像他满脸笑容的样子喔!其实她有点怕这个太子哥哥呢,因为他总是不笑也不太搭理人,令人难以亲近。
“我笑口常开很令人难以想像吗?”沧浪撇过头,佯装凶恶地逮住她来不及逃开的惊讶眼神。
“啊,对不住!太子哥哥,我只是……”柔弱胆怯的她赶紧将头往亲爱夫婿的怀里钻,寻求他的保护。
“别吓坏她。”冷翼搂住爱妻纤细的肩,厉眸瞪回去,冷然警告。
“未免保护过度了吧!”沧浪挑眉轻笑,迳自转头替柳昀儿夹菜。
“彼此彼此。”冷翼嗤地回嘴。
其他人津津有味地瞧着这一幕,深深有种感觉:“今儿个沧浪好像变得特别有人情味耶。”
别说是和他们斗嘴,即使用膳也经常不见他出席,总是孤僻地独处,现下看见他能自然地与大家谈笑,转变真是太大了。
他们不自觉将目光转向柳昀儿,她替沧浪夹了口菜想放进他碗里,但他却横过身子一口咬住,惹得昀儿细细惊呼。
让他能有今日转变的人,应当就是她吧!
也唯有她,能敞开沧浪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让他少了分冷漠疏离,多了分温暖亲和。
“只可惜,咱们暂时得棒打鸳鸯。”
“是啊,希望柳昀儿可别怪我们……”
隔日,沧浪颁下一道旨令:即日起封柳昀儿为昀妃,赐宅邸一座,仆佣数十,绫罗绸缎百箱,全银珠宝十箱。
认了她之后,他自然不可能再让她屈居下人之位,但他暂时还无法给她一个正式之名,只能做此安排。
但柳昀儿却不愿意。
“不!昀儿什么也不要,昀儿不求封什么嫔妃,也不要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昀儿只要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就好。”
柳昀儿抓紧他的衣袖,慌乱地摇头祈求,只求他别把她赶离东宫。
沧浪笑哄道:“傻瓜!哪有人笨得不要赏赐?那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你乖乖接受。嗯?”
“可是——”
见她慌得白了小脸,沧浪几乎要心软地收回成命,但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这么做。
“听话!宫里有宫里的体制与规矩,即使我身为太子,也不能轻易破坏,你别让我为难,行吗?”为了怕自己动摇坏了大事,沧浪说了重话。
“对不住……昀儿不该让你为难,我……听话便是。”
“这才乖。”
她的应允让沧浪松了一口气,他揉揉她的发,更加温柔地哄道:“走,我陪你去瞧瞧你的新宅院。”
“嗯……”柳昀儿想装出开心的表情,却怎么也挤不出一张笑脸。
她就要被逼着搬离他的寝宫了,往后两人相隔两座宅院,朝夕相对,已是不可能再实现的梦想。
“你瞧瞧,这院落你喜欢吗?虽是由旧宫院改建的,但里头的摆设与桌椅已重新添置过。”
领着柳昀儿走入赏赐给她的昀宫,里头的格局虽然简单,但摆置高雅不俗,尤其有一大方荷池,只要打开窗,无论哪个房间都能瞧见荷花摇曳的美姿。
“只可惜现已入秋,荷花全谢了,景致差了点儿,否则必定美上百倍。”沧浪试着想让她开心点儿。
“是吗?这样已经很好了。”柳昀儿好像瞧着别人的宅院般,神情淡泊,没有太大惊喜。
她不需要什么荷花池,她只想待在他身边呀!
“这间就是你的寝居。来,进来瞧瞧。”
沧浪命护卫宫女们在房门外待命,只拉她一人入内,想与她有段独处的时间。
柳昀儿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走入房内,里头的宽阔令人咋舌。
若是以往,柳昀儿连作梦也不敢梦想能有这么大的一间屋子,更别说只是睡房了。
但如今拥有了,她却宁可拿这华美宅子换取与他的共处时间。
“喜欢吗?”沧浪好像献上糖果给心爱女孩的男童,满眼期待地等着她给予最大的赞赏。
那眼神,让柳昀儿不忍使他失望。
“嗯,真的很美,我很喜欢。”柳昀儿勾起嘴角,给他一抹肯定的温柔浅笑。
她没说谎,这宅院确实美得教人屏息,里头的陈列与摆设无一不风雅华美,面临荷花池的廊柱上白色薄纱轻垂,随风飘动十分美丽。
柳昀儿走到敞开的窗前,远跳荷花池上的鸟雀跳跃追逐嬉戏,忽然一对悠然游过的鸳鸯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美丽的眼儿,禁不住羡慕地瞧着。
“在想什么?”
沧浪忽然自身后抱住她,贴近她的脸庞问,属于他的气息喷入她的发鬓里,引得她一阵轻颤。
柳昀儿心口一颤,差点双腿虚软,瘫倒在他怀中。
“那儿有一对鸳鸯,你瞧。”她指着那对逐渐悠然远去的鸳鸯,轻声说道。
“和咱们很像呢,都是如此恩爱。不过你比那只母鸳鸯美多了!”他颇为骄傲地昂起下巴。
噗的一声,柳昀儿给他逗笑了。
竟拿她跟只鸟儿比?
她的笑容好美,沧浪禁不住瞧呆了,当下情生意动,涌起情欲,他侧头吮住她珠贝般细致的耳垂,求爱的意图明显。
“太、太子……”
“唤我的名。”沧浪嗓音嘶哑,急躁地抱起她,快步往垂着绸缎床幔的大床走去。
“沧……沧浪——啊!”
话语被急切的唇拦截住,她有点粗鲁地被扔在柔软的床榻上,接着他强健的身躯覆上,让她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偌大的房间除了粗喘轻吟之外,再无任何言语。
火热的缠绵后,柳昀儿倦极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斜的薄暮。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显然沧浪已经离开。
柳昀儿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床位,感伤地抚摸已经凉了的卧席,愣愣发怔,许久许久没有回神。
虽然不想搬离沧浪所居的东宫,但体谅他身为太子有不得不遵守之宫廷体制,所以柳昀儿也试着接受他们分居两处的事实,以笑颜迎接他的造访。
只是原本夜夜上她这儿过夜、拥着她入眠的沧浪,不知怎地,开始渐渐少来,到最后竟然不再来了。
她仍旧天天准备他所爱的吃食等他前来,但无论如何痴痴苦等,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她失望又失落,但心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心疼又想念他的柳昀儿打听了他的所在之处后,亲自做了他爱吃的肉末粥与绿豆莲子甜汤送去,不过却被挡在门外。
“对不住,昀妃娘娘。里头正在商讨大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曾青松已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没想到再次相见,她已是太子的嫔妃,他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那么,麻烦曾大哥替我将这些东西送进去好吗?”她柔声拜托。“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是要让太子用的。”
“好的,我马上替你送进去。”曾青松羡慕地瞧了眼托盘上的美食,转身送进议事厅里,但没一会儿,又原封不动端了出来。
“真对不住……太子说不饿,要我端出来。”
曾青松眼中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是吗?”柳昀儿幽幽垂下头,知道那只是他不想吃的借口。
以往他就算不饿,也绝对会捧场地吃光光,但如今却……
“娘娘……”曾青松好想拥住她、安慰她,但他不敢造次。
“反正都做好了,倒掉了也挺可惜,如果曾大哥不介意的话,就请曾大哥尝尝吧!”柳昀儿挤出一抹笑,将那些为沧浪准备的点心,转送给他。
“咦?可以吗?”曾青松惊喜地问。
“如果曾大哥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曾青松欣喜不已。
“那么曾大哥慢用,我先走了。”
柳昀儿轻轻颔首,然后幽幽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
曾青松怜惜地目送她走远,这才将目光转回手上的托盘。
绿豆莲子甜汤看来软绵可口,肉末粥香得要命,不断引诱他肚子里的馋虫,虽然明知道当班期间不能做自己私人之事,但他实在忍不住想先偷尝一口。
他心想里头正在议论大事的主子应该一时片刻不会出来,所以放胆拿起洁白的薄瓷调羹,两颗眼珠子在绿豆莲子甜汤与肉末粥之间来回兜转,拿不定主意要先吃哪一样。
最后香气四溢的肉末粥略胜一筹,他决定先吃了肉末粥,再喝绿豆莲子甜汤当点心。
只可惜,就在他打算舀起一匙肉末粥时,忽然门内传来动静,接着大门开启,议事的大臣、驸马与太子鱼贯走出。
曾青松手中的肉末粥还来不及放下,正好被沧浪瞧见。
“那是——”
他不经意瞥见护卫手中所捧的托盘,当下眼光一凛,提高音调问;“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沧浪的震怒语气让曾青松倏然背脊发寒,慌忙解释道:“禀太子,方才您说不饿不想吃,昀妃娘娘又说不想浪费了这些东西,便赏给卑职了。”
“赏给你?”沧浪气得快要呕血了。
方才因为大臣都在,他得故意假装对她送来的吃食毫不感兴趣,所以忍痛让人送出去,没想到她竟然随手就将为他做的东西,给了其他男人?
喷出嫉妒火花的双眸,凌厉地瞪向曾青松。“你——”
“卑职该死!卑职万万不该在当勤时间拿取吃食,卑职知罪!”曾青松立即跪下认罪。
“哼!”他才不在意当勤吃不吃东西,他在意的是——
“那些东西——你吃了?”
沧浪质问的语气太过阴沉可怕,曾青松本能地猛力摇头,大声否认。
“不不!卑职才刚收下不久,一口都没动过。”
“哼!我碰巧饿了,这些正好可以止饥。来人,端走!”
说完,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就让人端走。
曾青松只能含泪看着差点到口的美食,眼睁睁从自己眼前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