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持续两周,由他们带领青少年组的小朋友们训练。因为现在代表队里面几乎都是青少年组直接升上来的,所以,个个义不容辞,全力以赴。
第五天下午,因为场上清理冰面的机器一台故障、一台维修中,冰面状况不佳,无法进行预定的练习,选手们赚了半天假。麦纬哲拒绝了队友们要一起去酒吧放松一下的提议,直接回家。
结果,屋子里没人。他在后院找到在整理小花园的爷爷。
“你怎么回来了?”头戴遮阳帽,拿着小铲子的爷爷看到他,大吃一惊。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麦纬哲有点困惑,“萱萱呢?”
爷爷震惊的表情过去后,闭紧了嘴,低头继续掘土,什么都不肯说。
虽然爷爷醒来话就少,但他老人家的神情不对。何况,黎永萱在哪里这种问题,为何不答?只要说一句,“她去买东西了”,“去图书馆还书”之类的,不就好了吗?
“萱萱呢?”麦纬哲又追问,“不在家?”
“一个大男人,不要黏老婆黏成这样。”爷爷很性格地教训孙子,“永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话是没错,可是谁要他一时半刻见不到黎永萱,整个人就不对劲?她那么容易掏心掏肺的个性,万一在外面遇上了别有所图的大野狼——
被教训一顿之后,麦纬哲不大爽地干脆席地而坐,在旁边生闷气,一面悻悻然的随手乱拔杂草。
闷了半天,才喃喃说:“协会那边……好像想要我转任教练了。”
爷爷听见,只点了点头,“嗯,你怎么想?”
二十五、六岁,是尴尬的的年纪。就他们这个运动项目而言,英雄大多出少年,想当年麦纬哲自己十九见就拿了第一个世界冠军。这几年来,能赢的都赢过了,要再继续训练比赛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教练确实是比较稳定的职业,更何况转任教练之后,能留在训练中心的时间大增,也不用东奔西跑去各种商业活动。
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的,觉得时候未到,心态上还没有准备好从比赛场退休;可是现在……
“当选手压力很大,可是赚的钱比较多。教练职钱少,可是稳定。”说了等于没说,废话。
祖孙俩又陷入沉默。爷爷知道钱是麦纬哲很大的考量因素,祖孙俩除了爷爷微薄的退伍金之外,这些年就靠麦纬哲外出征战赚奖金。现在日子过得虽算舒适了,但——
不过,爷爷突然开口:“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就做你做的吧。这几年存款也有一点了,而且,你娶了个好老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狐疑地看着爷爷。
“永萱学有专长,你们结婚后我就把存款,房产之类的都交给她管了。她跟我谈过投资的事,还在研究运动经纪方面的工作机会,应该——”
麦纬哲猛然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布满怒气,“她这些话宁愿跟你说,却不跟我商量?这算什么?”
爷爷完全不为所动,只冷冷看他一眼,“你光一个下午找不到人,就暴躁成这样,怎么可能答应让她出去工作?你当她是笨蛋,看不出来?”
有人被说中心事,无法反驳,像泄气皮球一样。
闷着闷着,实在坐不下去,他闷闷的丢下一句:“算了,我去跑步。”
换了衣服,麦纬哲一肚子气的出去跑步。一路狂奔好几公里,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只想要用身体发泄掉闷气!
结果,就是这么巧,他一路跑到附近的山脚下,在公园附近,正在盘算要折返琮是绕到另一边去跑阶梯时,一辆闪亮的积架跑车吸引他的目光。
名贵欧洲跑车停在偏僻公园的空旷停车场内,实在有些突兀,他好奇地多看一眼。
一看之下,猛跳的心脏差点停住。
黎永萱站在车子旁边。她身旁,是梁文河。
麦纬哲压着猛然发痛的胸口,另一手撑着栏杆,狂喘着。眼睛却像是被黏住了,怎样都无法移开视线。
她身穿白衬衫与深色西装外套,头发盘了起来,正是他初遇她时的俐落OL模样。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那个只能远望她的运动选手,而她是粉领贵族,精明强悍地在另一个世界里挥洒自如。
那个世界里有闪亮的跑车,有富裕的总监,有她的专业——
两个人交谈着,然后,她转身就转,一点也没有留恋或迟疑。穿着高跟鞋的双腿优雅却决然地跨着步,一下子就走远了。
梁文河跳上车,开车追了过去。慢慢跟在她旁边,降下车窗,不知说着什么。黎永萱则是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笔直往前走。
他就这样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跟回家。快到麦家附近时,梁文河果然有所忌惮,不再纠缠,开车离去;而黎永萱则是直直的走回家。
麦纬哲追了上去,刚好在大门玄关追上她。
“咦!”她也大吃一惊,“我怎么在家?”
麦纬哲深深看着她。她的大眼睛坦白清澄,毫无心虚的神色。
问?还是不问?
他痛恨犹豫的自己。
麦纬哲没有开口问。他变沉默了。
可是,夜里的缠绵却更加火热激烈。仿佛要把说不出口的疑虑,全用身体传达给对方,每每要欺负到她全身无力,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肯放她睡觉。
夜深人静之时,她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小手软软贴在他心口,已经半睡半醒了,还喃喃在说:“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麦纬哲身子突然一僵,一声不响。
“我最近在想……嗯……”
她的唇被堵住了。有人突然发动攻势,吞掉她接下来的话。
黎永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嫁了一个这么无赖的老公?每次一意识到她要开口谈了,他就立刻闪躲,简直比野生动物还敏锐!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她一现找机会尝试开口,就是一再的被突袭——
血气方刚,真不是说着玩的。
但她的烦恼没有因此消失。
她打算找运动经纪方面的工作,这件事势在必行。收集资料,选定几家有运动经纪的公司送出履历,也面试过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有希望之际,结局却都一样——被打回票。
原因,经过她锲而不舍的追问,调查之下,才知道,是之前任职的名洋集团搞的鬼。
名洋是她的前任雇主,推荐信没有给她不说,还在别的公司打去征询,故意把她说成抗压力不足,很爱搞办公室恋情,私生活不检点的劣质员工。这样的分析师,怎么可能被雇用?
挫折至极的黎永萱试图跟自己以前主管联系,但完全不得其门而入,名洋集团像是铁了心要毁掉她。
然后,梁文河找上门来了。
严格来说,他找过她很多次,有一次还开车直闯麦家。要不是黎永萱刚好面试回来,遇个正着,他说不定已经惊扰爷爷了!
他坚持要谈谈,否则不肯走;她坚持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多说的。直到梁文河告诉她,要谈关于赞助案的事情,加上他愿意解决名洋集团的不合理手段……她才答应跟他在中心的办公室见面。
不过,当她走进位于中心三楼的主管办公室时——
“我已经跟我妻子协议离婚了。”一见面,梁文河便开门见山说,一双会放电的眼无比真诚地看着黎永萱,“我看过你留下来的笔电里,写给我的那些报告和信件,才领悟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永萱,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黎永萱看着他,五官都很眼熟,他诚恳的神态也很动人,全身剪裁的西装更衬得他风度翩翩,但,站在他面前,她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她当下摇摇头,“梁总监,我不是来谈这些的。关于中心跟代表队的赞助合约,还有名洋封杀我的新工作——”
没想到梁文河打断了她,“跟我妻子分手,代表我也会被赶出名洋集团,我以后可能也将不是总监了,可是为了你,我并不后悔。我是真心诚意的。”
黎永萱睁大眼,这就叫什么呢?这就叫鸡同鸭讲。
举起手,她大方展示戴在无名指的婚戒,“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可以离啊,谁没有过去?而且我查过了,你们根本还没有登记。”梁文河有些疲倦地笑笑,“麦纬哲能给你什么?你需要一个够成熟、能照顾你的人。他自己都还年轻,照顾自己都来不及。只凭一股冲动,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突然,他的话像一支箭,射穿了她自认为很坚定的心,偷偷刺中她最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是真的太冲动了吗?虽然他们在一起那么甜蜜,可是一分开就心慌担忧,患得患失;又无法好好坐下来,像两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开诚布公地沟通——
黎永萱心微微颤抖,但表面上什么都没流露出来。她安静地说:“看来梁总是不想跟我谈工作的事了,那么抱歉,我们没什么好多谈的。”
她跟麦纬哲不能谈,不见得就得跟别的男人谈。她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