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长贞和葛元回的计划中,何衍乃是至关重要之人,不容有失,舒长贞不得已只好亲自带着一干护卫赶过去救人。
「这何衍是谁?」明芸秀插口问了句。
「就是苍平县那桩案子的凶手,那案子嫂夫人可听说了?」
「我听说了,你接着往下说,他带人要亲自去保护何衍,然后呢?」她催促道。
「然后二公子和何衍一块失踪了,一接获消息,我和六殿下的人便赶过去,但一直没找着人,我也才刚回京不久。」
「你说他失踪了?」
「没错,眼下我也不知他是生是死,我刚去了大将军府趟,向姚大将军求援,姚大将军已答应派人去涂州找他,嫂夫人先别着急。」言松安抚了她。
「你说他是在涂州失踪的?」明芸秀再确认一次。
「押解何衍进京的一名捕快说,他们是在行经涂州地界的太告山附近一带遇到山匪,因而打了起来,何衍在混乱中不知所踪,二公子既然是去保护他,多半也是在那里失踪。」言松推测道。
明芸秀脸色凝重的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你带我去涂州,我要去找他。」
言松皱眉劝道:「嫂夫人,你知道涂州有多远,这趟过去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个七、八天才能到,姚大将军都要派人去找了,你还是先在京里等消息吧。」
「他现在下落不明,我没办法安心的在京城等消息,我要亲自去涂州找他。你若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过去。」她抬眸,神色坚定的望着他。
言松被她给气得一甩衣袖,不想搭理她,但又知道若不带她过去,她还真敢自个儿跑去涂州。「算我倒霉,认识了你们这对不让人省心的夫妇俩,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不,一个时辰后就出发。」她不想等到明天,恨不得即刻就启程。
言松没好气道:「咱们这一路要不少时日,你总得让我回去准备行李还有吃食、马匹吧。」
「你跟我到别院去,马匹和吃食我让别院里的人替咱们准备。」去往涂州的路上会行经别院附近,她还得回去跟听雨说一声。
见她一刻都等不及的样子,言松没辙,「我还是得回去收拾几件衣裳。」
「好吧,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外等。」她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他了,有他带路,会比她自个儿过去快些。
前往涂州的路途遥远,言松骑着马,闷头连赶了两天的路后,这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朝坐在马车里的明芸秀说道:「嫂夫人,我记得你先前要嫁的秦书恩就是涂州人,这回二公子竟然是在涂州失踪,哎,你说这事巧不巧?」
明芸秀心思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夫君的失踪,也许与秦家有关?」
言松说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刚巧想到秦家就位在涂州,说不定这回过去咱们还能仰仗他们帮着咱们找人呢,毕竟他们是地头蛇,对太告山一带应当很熟悉,有当地熟人带路,咱们找起人来也快些。」上回过去就是没熟人带路,只能胡乱找一通,最终没找着人。
明芸秀觉得他言之有理,颔首道:「那么到了涂州,咱们先上秦家,请他们派人带咱们去太告山找人。」
眼下只要有人能替她找到舒长贞,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不在乎,只求能找到人。
言松先前只是随口说说,还以为她多半会有所顾虑而不愿找秦家的人帮忙,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真好意思上门求人?」
「为何不好意思?」她反问。
「秦书恩可是你的前未婚夫。」他提醒她。
「是他先认下别的女人为妻,又不是我对不起他,说来反倒是他们秦家对不起我呢,正好他们欠我一次,这次就让他们还回来。」她从来不是那种爱拘泥于小事的女子,更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和秦书恩都已各自嫁娶,两不相干,既然这回须得借用秦家的人来帮她找人,她自然不会有所顾忌,因为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找到舒长贞更为重要之事。
颜面?那能有她丈夫重要吗?
言松觉得每次见到她,都会被她的所言所为给惊到,既然她如此不拘小节,那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马车里除了明芸秀和几名随行的丫鬟,古听雨也在。
先前得知明芸秀要前往涂州,古听雨也坚持要陪她一块去找舒长贞。雷子望藏身的玉坠就在舒长贞身上,他如今伯踪,雷子望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心里同样万分记挂自己的夫君。
因她也一块前往,明芸秀索性把舒长贞留在别院里保护她和古听雨的护卫们全都带上,届时也方便找人。
而为了出行方便,她和古听雨以及几名丫鬟全都换上男装。
古听雨握住明芸秀的手安慰她,「你别太担心,我相信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嗯。」明芸秀也相信舒长贞不会是个短命之人,先前那么多的苦难他都撑过来了,这次他也定能化险为夷。
经过七、八天日夜兼程的赶路,明芸秀一行人终于抵达涂州,彼时已是日落时分,明芸秀等不及翌日再上门,当即上秦家求见姜玉樱。
虽曾经与秦家有约,但秦家人她一个都不曾见过,只与姜玉樱有过一面之缘,因此她打算先找姜玉樱,再请她代为引荐秦老爷。
为了见姜玉樱方便,明芸秀在进秦家前已换回女装,此刻正在偏厅里等候。
少顷,姜玉樱走进偏厅里,瞧见明芸秀时,她怔忡了瞬才回神。
「明妹妹怎么有空来涂州看我?」她先前已得知明芸秀下嫁卫国公府次子舒长贞的事,两人如今都已为人妇,明芸秀不可能在这时才登门为错嫁一事兴师问罪,突然来访,必是另有原因,因此她并不担心。
明芸秀敛去心中的焦急,与她言笑晏晏,「我若说我是经过涂州特意过来看姊姊的呢。」姜玉樱走进来,她就察觉她比上次所见要憔悴消瘦许多,那凝在眉心间的一抹郁色是涂抹再多的脂粉也遮盖不了的,很显然她在秦家过得不太好。
姜玉樱也回以一笑,「我倒是很愿意相信明妹妹是专程来看我的,只是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明妹妹这个时候上门见我,怕是有什么急事吧?」正如她脸上的愁郁之色遮掩不了,明芸秀眉眼间的忧急也无法完全敛去。
「姜姊姊如此聪慧,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来秦家借人的。」明芸秀直接了当地说道。
「借人?你想借什么人?」姜玉樱不解的问。
「我要到太告山找人,想问秦家有没有熟悉太告山那一带的人,希望他能为我们引路。」
「发生什么事了?」
都来到秦家了,明芸秀也没瞒着她,「我夫君在那一带失踪了。」
姜玉樱惊讶过后,没有再多问,微一沉吟,说道:「这事我须禀告我公公和婆婆,你先在这等等。」
「劳烦姜姊姊。」
姜玉樱离开后,明芸秀等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姜玉樱才再出来,这次与她一块过来的还有秦夫人。
姜玉樱为两人引荐后,明芸秀朝秦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匆忙登门打扰,情非得已,还望夫人见谅。」
「舒少夫人客气了,你远道而来,此时天色已晩,不方便去找人,不如先在秦府留宿一晚,明天我再派人带你前往太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面对眼前差点成了媳妇的明芸秀,秦夫人神色和蔼。她年约五旬,面容秀丽,说起话来不疾不徐。
明芸秀连忙道谢,「多谢夫人的好意,不过此行我带了不少随从一块前来,怕会打扰贵府。」他们一行人加上护卫们约莫二十几人,她哪里好意思全住进秦府里。
秦夫人笑道:「我们秦家什么不多,就是空着的客房多,你尽管放心住下吧。」
见她盛情相邀,明芸秀没再推拒,「那晚辈就厚颜在此叨扰一宿了。」
秦夫人随即吩咐管事领着明芸秀带来的人前往客院安置,他们所骑的马匹也全交由小厮牵往马棚里喂草。
离开前,她跟明芸秀解释了几句先前错娶新娘的事,「去年你岀嫁时岀了岔子,我们阴错阳差接错了新娘,但书恩都与她拜堂洞房了,我们也不能糟蹋人家好好的一个清白姑娘,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们只好认下她,委屈了你。」
「夫人莫要为此介怀,姻缘天定,发生这样的事,可见我与秦二公子无缘,与他有夫妻之缘的是姜姊姊,他们俩才是良配。」
「是我们书恩没有那个福气能娶你为妻。」秦夫人拍拍她的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也没看姜玉樱一眼,径自回了后宅,留下姜玉樱陪着她。
明芸秀隐约看出秦夫人对姜玉樱十分冷淡,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什么。
姜玉樱亲自领着她前往女眷住的厢房,她脸上流露一抹苦涩的笑,突然提及一件事,「明妹妹,你可曾想过当时为何我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上错马车?」
「想过,但这事太离奇了,我至今仍不知缘由。」明芸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问:「莫非姜姊姊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舒长贞曾怀疑,是有高人暗中帮助姜玉樱。
「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晩走出浴房后,我回房时许了个愿,说想代替你嫁给秦二公子,结果翌日我就坐在秦家的马车里,而你的陪嫁却没有一个人觉不对劲。」
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再与明芸秀相见,没想到如今明芸秀竟来了秦家,她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实在是忍不住,将这个从不曾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说出。
闻言,明芸秀满脸惊讶,「这一切只是因为你许了个愿?」
「那晩我还作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自称是梦仙的人,告诉我他能实现我的愿望,但代价是要取走我二十年的福运。」
当时的她真是太傻了,一心想嫁给秦书恩,完全没有意识到失去二十年的福运意味着什么。
明芸秀只觉得不可思议,「你在梦里答应那个叫梦仙的人了?」
姜玉樱点点头,捂着脸懊悔的说:「我现在后悔莫及!」她顺利的留在了秦家,成了秦书恩的妻子,可是她当时怎么也没想到,秦书恩实际上偏爱蓝颜不好女色,除了洞房那一夜之外,他再也不曾碰过她,不曾与她同床共枕。
对秦书恩而言,娶谁都一样,因此他留了她,但秦家人却对她极不谅解,认为以她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是她高攀了秦家,甚至还有人指责是她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顶替明芸秀嫁进秦家。
秦家没有苛待她,但他们个个对她都极为冷淡,她在秦家不得丈夫的宠爱,又处处受人冷落,就连下人都看不起她,这日子过得简直是痛苦不堪。
她在这里没有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走路常会绊倒,喝个水也会噎到,就连出门礼佛都能半途遇上强盗。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若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许愿要嫁给秦书恩,她宁愿老老实实地嫁到张家去。
明芸秀听完她所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毕竟她如今已嫁进秦家,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了想,她只宽慰了句,「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点,日子才不会太难过。」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这是姜玉樱当初的选怪,是苦是甜都只能自己受,但若是能转个念,姜玉樱还是能想办法苦中作乐,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些。
不过这事若换成了她,她多半会想办法离开秦家,到别地去生活,但她想姜玉樱应是没胆子敢这么做。
姜玉樱涩然道:「我已认命了,倒是我没想到,你后来会嫁给舒家那位二公子。」卫国公府的名声差到就连涂州的人也时有所闻。
提起自家夫君,明芸秀眼里流露一抹柔色,「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不过我这真的是因祸得福,嫁不成秦二公子,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姜玉樱怔怔的望了她一眼,发现她这话没有半点作伪,她是真心这么认为。
思及自己这段时日在秦家的种种,姜玉樱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经过这次的教训,她现在已不会再去羡慕嫉妒谁了,颔首道:「看得出你与他十分恩爱,才会不顾千里之远亲自跑来寻他,望你能早日找到他。」一路与她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厢房前,「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吧,先歇会儿,我命人给你送饭菜过来。」
「多谢。」
送走姜玉樱,明芸秀进了厢房,想起姜玉樱的遭遇,她叹息了一声,接着便记挂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夫君。
她都亲自来了,一定能找到他的!她喃喃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