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这时违规被拦了下来,他走到驾驶座的车窗旁,里头的男人降下车窗。
“麻烦把驾照跟行照拿出来。”
梁致升公事公办地提出要求,却不见对方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不可一世的开口道:“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他看了男人一眼,“这位先生,麻烦你配合调查。”态度并不因为男人的问话而有所改变。
倒是男人因为他不识相的态度,下马威似的报上背景,“这是沈织容议员的车,听明白了吗?”
预期梁致升听到后应该会识时务的放行,没想到竟听见—“那么麻烦把你的驾照跟车主的行照拿出来。”
“什么?”男人的语气明显因为他的回答而感到不快,“看你是搞不清楚状况,没把我们议员放在眼里吗?”
梁致升的态度完全并没有被这些略带恐吓的话语动摇,“麻烦请你合作。”语气里还压抑着对男人的不耐。
身为议员助理兼司机,男人显然是威风惯了,突然被一个小警察这么对待,面子顿时挂不住,“我看你是今天出门没长眼,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你们所长见到我们议员都还得要低头行礼,你向天借了胆敢开单子?”
男人把话挑明了讲,料想眼前的警察就算再白目也应该要低头认错了。
然而,警专毕业到现在的梁致升当警察也不是一天两天,像这种仗着背景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人他更不是头一天遇到,虽然过去也有前辈劝他应该要懂得做人,但对他而言原则更重要。
“要是你再不配合我,我会以妨害公务处理。”语气仍是不愠不火,可眉心已蹙了起来。
男人乍听到这话,更加没啥好脸色,“你说什么我看你是听不懂人话。”
他老话一句,“麻烦你把证件拿出来。”
“你—”
“阿德。”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话,也让梁致升发觉车后座有人,这车窗玻璃处理过,从外头看不到里头。
那叫阿德的男人回过头,“议员—”
“把证件给他。”冷静的女声吩咐道。
听男人的称呼,梁致升也猜到车里女人的身份。
做为沈织容的助理将近三年,阿德也明白老板的个性,一旦开口便是已经决定,因此尽管再怎么不情愿还是拿出证件,只是在交给梁致升时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快。
梁致升对后座里的女人有些好奇,不过并没有多花时间探究,正接过证件的他并不知道,车里有双眼睛在打量着他。
对于这警察,沈织容一开始并不特别注意,预期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后便会通融放行,因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助理。
从小在政治世家中长大的她早已看惯了人性,适时的搬出权势做事容易多了,她赶着去开一个会议,没时间浪费。
可哪知道这名警察这么不识时务,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降下车窗,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约莫要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男人,沈织容怀疑他是真的不畏权势,还是只是初出茅庐不懂得现实的可怕?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要来得大一点。
梁致升在开好罚单后,准备将证件交还给对方,冷不防,他感觉到两道视线,让他直觉微微转头看了眼,目光正好跟沈织容对上,在她静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女人这么年轻居然是议员?他忍不住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尤其她长得还很漂亮,跟着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阿德不快地接过他递来的罚单跟证件,表情明显是对他的不识相很有意见。
见开完单后,沈织容淡淡开口,“开车!”便将注意力从梁致升身上移开。
一瞬间,梁致升像是被触动了心底的某个记忆,再回神时黑色轿车已开远了。
阿德边开车边碎念道:“议员,像那种白目的小警察就应该要教他识相一点。”
沈织容没有响应,视线不经意触及仪表版上的罚单,“……罚单给我。”
阿德有些意外,不过仍是在等红灯的空档时将罚单递向后座。
沈织容瞥见上头警察的签名—梁致升,摇了摇头,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如果她愿意,他绝对会被他上司整得七荤八素,前途无亮。
阿德透过后照镜留意到她的表情,自以为是的解读到,“是不是要我回头打个电话去这家伙的派出所?”语气里有期待。
她却只是将罚单递回去给他,“算了。”并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阿德一听难免失望,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一段路后他像记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对了议员,早上太太来过电话,提醒你明天跟宏伟建设的饭局。”
沈织容顿时蹙眉,因为这场饭局的目的。
父亲有意投身明年的县长选战,打算在年底将立委的职缺先交棒到自己手上,两场选举自然需要庞大的竞选经费,要是能跟宏伟建设来个政商联姻,势必会有利许多。
但事关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这回她可不打算乖乖就范、任人摆布,就算接受父母的支配一直到现在,始终未曾强烈反抗过什么事情,也不表示会任由自己的人生继续这样下去。
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旁,梁致升因为刚刚那一眼,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那一年七岁的他刚进育幼院,一个人总窝在院内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品尝着哀伤。
直到那一天,一个比自己大上三岁的漂亮小女生闯进了那块角落……
十岁的沈织容跟着父母一块来到育幼院,身为家中独生女的她并没有因为见到许多小朋友而感到开心,相反的,父母对院内小朋友所表现出来的慈爱让她很不是滋味。
因为平日在家中,父亲对自己并不特别疼爱,母亲也是时冷时热,现在却对一堆陌生小孩又亲又抱的,让她的心情受到严重冲击。
心理的不平衡让她想躲到没人注意的角落哭泣,哭得伤心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好一会后不经意的抬头才赫然发现一个一脸怔仲的小男孩。
小致升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楞楞地望着。
小织容却顿时涨红了脸,一股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想也没想便大步走了过去。
“看什么看”话声落下的同时小手已任性地甩到他脸上。
猝不及防被打的小致升楞住了,热辣辣的痛楚感袭来让他忘了要哭泣。
打人的小织容见他没有反应,还嚣张的撂下警告,“敢告诉别人的话你试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小致升才慢慢回过神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女生是跟爸爸妈妈一块过来的,大人们说小女生的爸爸打算要参选议员,所以到院里来关心院童。
小致升并不知道什么是议员,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女生,直到下个星期天在同样的角落又再一次地见到她。
小织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不过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出他来了,“又是你!”
相较于她语气里的不善,他只是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他呆呆望着自己,小织容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跟着又要上前。
小致升见状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摀住两颊,表情有明显的惧意。
小织容见状一楞,跟着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又打他。
这反应没想到反倒让她笑了出来,知道他是真的怕了自己,跟着趾高气扬的说:“要是你敢把上回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会像上回那样打你。”
小致升眼里的惧意因为她的恫吓而更加鲜明。
“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