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王将王宫内外布置得美轮美奂,还安排了舞姬伶人献艺,连民间也大摆流水席,举国欢乐。
雁国最受敬重的长公主生辰,官员无不绞尽脑汁献上贺礼,期望能讨她欢心,琉璃饰品、貂皮裘衣,礼物多到堆成山。
孟德曦并不爱如此铺张的场合,更不喜欢有人为她劳师动众、花费钱财,向来勤俭的她,觉得生辰只要一家人围桌吃个饭,简单庆祝就好,但唯有这一点轩儿不妥协,说是她的生辰也让臣子、百姓们开心,该举国同乐才对。
孟德曦无法拒绝,只是在生辰宴上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一直到孟德曦收到一件纸雕艺品才展露笑颜,握在手心把玩不停。
“这鸟儿做得真漂亮,好像会飞起来似的。”
“这是臣的内人做的,她最近找了师傅学纸雕,公主喜爱的话,臣请她多做几件给公主,看公主想要猫儿、兔子或松鼠,应有尽有。”
“真的吗?真期待。”
孟德曦含笑致谢,那温柔庄重又不失亲切的模样,充满圣洁的光芒。
只是微笑没有持续太久,下一个上前献礼的人把她吓了一跳,竟是厉阳。
厉阳的座位在轩儿右侧,她以为只要别往右看,就能当他不存在,那么她的生辰宴就能平平顺顺落幕,看来她错了。
“朕也想献礼给朝曦公主。”
厉阳一身玄色锦袍,昂藏挺拔,俊美的脸孔似笑非笑,带有狂肆,让孟德曦心头陡地一震。
他想送她什么?
席下臣子们也热烈私语,猜想追他们公主追得紧的黎王,会送什么别致的礼物讨公主欢心。
虽然公主以大龄为由拒婚,但他们都认为这不是问题,公主的出色和尊贵都绝对足以成为一国之后,希望黎王能攻陷公主的芳心,让公主点头同意婚事。
“不过,朕没有准备。”厉阳举起手,两手空空如也,说了令人哗然的话。
说要送礼,却没准备,那他是上来干么的?孟德曦在心里腹诽着,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孟德轩儒雅的笑声响起,道:“黎王真爱开玩笑,怎么可能没准备,一定是想给皇姊一个惊喜吧。皇姊,咱们就拭目以待吧!”他淘气地朝孟德曦眨眨眼。
是这样吗?孟德曦望向下方,竟见臣子们彼此交头接耳,似乎也认为厉阳藏有一手。
“雁王说的没错,朕是有准备,不过,是准备在公主面前变出一份贺礼。”厉阳自信的黑眸闪动,再度让现场哗然。
但在孟德曦看来只觉得他在吹牛皮,他是有法术吗?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变份贺礼给她?
“那这份礼,可得让本宫满意才行。”
厉阳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唇边漾着一抹神秘的笑。“这份礼绝对能让公主满意。”说完,他朝立在一旁候着的侍从道:“把东西拿上来!”
侍者搬来一张高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孟德曦不明所以的看着厉阳,对上幽黑的眸,心莫名的漏跳一拍。
“朕要将公主空灵高雅的美画下来。”厉阳拿起笔,对着她宣示。
孟德曦猛地一惊,他在说什么,画她?
“我想起来了,黎王还是皇子时就才华洋溢,其中以他的画技最为人所称道。”某位大臣不经意提起。
孟德曦听了一怔,真的吗,他竟会作画?
她完全无法想像,这个男人会有如此文雅的一面。
厉阳命侍从磨好墨后,深深望着她,像是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然后,看着纯白的画纸,行云流水的下笔。
孟德曦看他作画,心里顿感好奇,她伸长颈子,想看清楚他是如何画她的,一双狭长的眸却冷不防对上她的视线,教她心虚的撇过脸。
“公主转过头,教朕怎么画?”
那笑声带有狂妄和逗弄,孟德曦咬了下唇,悍然迎向他的视线。
让他看又何妨,他一张画是能画多久?
心里如是想着,但当孟德曦第三次、四次与他四目相交后,她心里竟泛起不自在的感觉,那瞬间,她真怕自己会脸红,甚至被他画进画里。
终于,厉阳停下了笔。
作画的时间虽不久,孟德曦却觉得度日如年,有额际冒汗的错觉。
“画好了。”
厉阳搁下画笔,待墨干得差不多,便命人呈上去。
孟德曦才刚接过画纸,孟德轩便凑过来,惊艳的脱口而出,“天啊,画得真好,把皇姊画得维妙维肖,像是画里走出来似的!”
孟德曦也赞叹连连,他不只是作画的技巧好,将她的五官勾勒得维妙维肖,连神韵都捕捉得分毫不差,画出了她的温柔似水,也画出了她的刚毅坚强。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能将她画得如此细腻动人,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真实的刻印在他心坎上……
孟德曦心跳略快,落款处的“阳”字竟让她不自觉看了许久。
“公主喜欢吗?”
孟德曦回过神,看到他扬高眉等候她的评价。
她试图让高涨的情绪和缓点,保持冷静,不让他看出她有多为他的画感动,平淡无波道:“黎王画得真好,这份贺礼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朕准备的生辰礼物,朕很开心。”厉阳笑了,笑容中蕴含温柔。
孟德曦很是吃惊,在她心里,厉阳是个强势又不驯的男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率直的一面。
而厉阳会那么开心,都是因为她这个顽固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求亲,也不屑他送去的花和礼物,让他很挫败,这是他第一次从她身上得到善意的回应——算是善意吧,虽然她还是用一贯冷静的语气回应,但他没错过她在看画时所受到的震撼,她拿画的双手在发颤,神情既惊讶又欣赏,他确定她有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只要再加把劲……
“雁王,接下来有马术比赛吧?”他转向孟德轩道。
“朕确实安排了十名高手比马术,拿到第一的人公主就有赏。”
“能让朕参加吗?”
“黎王有兴趣?”
厉阳原本只是想在孟德曦面前力求表现,见她盯着他看,他眸底闪过精光,故意说道:“朕有个提议,如果朕能拿到第一,雁王可以将公主赏赐给朕吗?”
孟德曦登时双眼严厉的直瞪着他。
大胆!竟要她朝曦公主当成他的赏赐!这里可是雁国,不是他说了算!
孟德轩不用转头,也知道皇姊肯定动怒了,他甚感不妙,想四两拨千斤化解,孟德曦却更快开口道:“本宫也参加吧!”
大半朝臣都发出惊呼声,“什么?!公主要骑马?!真的假的?!”
“皇姊的马术可比朕好。”孟德轩在惊讶过后,笑道。
孟德曦会精于马术,是因为当时刚满十三岁的孟德轩怕马,不敢骑马,但堂堂雁王怎能怕马?为了帮他克服,孟德曦只好和他一起学,还带着他一起骑,可说是吃了不少苦头。
但因为她是长公主,必须保持端庄优雅的一面,加上本身并不热中骑马,雁国人便甚少知道她会马术之事。
孟德轩知道皇姊会参加比赛,是被厉阳激的,他存着看好戏的心态,默默在心里忖道,厉大哥,你就好好努力吧……
乍闻孟德曦说要参加,又听雁王说她马术很好,厉阳的惊讶不下于其他人,他的目光望着她纤细的肩膀、不盈一握的纤腰,心想着娇弱的她是如何驯服马儿的?她真是带给他愈来愈多惊喜了。
“那么,朕一定要臝。”他语气十足挑衅道。
孟德曦闻言,脸色凝重,更是下定决心非臝他不可了。
待两刻钟后,孟德曦换了骑马用的轻便裤装,后方侍卫牵来一匹雪白母马,那是她的爱马。
“德曦,你穿男装真好看。”厉阳为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眼睛一亮。
孟德曦冷冷瞪了他一眼,“黎王,可别大意了。”
于是,本来是十人的马术比赛,变成只有两个人的竞赛,他们得依照规定从皇宫后方的宽阔原野,从最东方跑向最西方,距离约有五丈,最快抵达的那方为胜。
两人上了马,执起缰绳往前奔驰,一时之间,两人的速度竟不分轩轾,一旁观看的臣子都惊呼连连,有些年轻的臣子还恨不得能一同比赛。
孟德曦庆幸自己前阵子有练过马术,才不至于太生疏,她对自己的骑术很有自信,她一定会赢的!
“咦?”她突然变了脸色,疑惑出声,因为她的马儿不对劲,竟慢了下来,还躁动不安起来。
“雪儿,你怎么了?快跑呀!”
马儿不听,还用力甩起头来,像是想把她甩下,雪儿向来温驯,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形,孟德曦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能把身体往前倾捉紧缰绳,以免被甩下马背。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这突来的状况再加上看到厉阳早超过她一段路程,让她更心急。
怎么办?她不能输给他,不能……
“手给我!”
孟德曦抬头,竟见厉阳不知何时返回了,朝她厉声大喝,她对上他担心的脸孔,看到他伸来的大掌后错愕了下。
下一刻,毫无预警地,雪儿竟疯狂的往前疾奔,孟德曦想将手伸给他也来不及了,只能抱住雪儿,免得摔下。
厉阳见状,冷着脸追了上去,看准距离跳上她的马,坐在她后方,双手想向前拉住缰绳,制住马儿,岂料马儿突然抬高前蹄,登时两人重心不稳的从马背上摔下来。
孟德曦摔下的第一个感觉是没有她想像中的痛,她厌觉自己跌在一块刚硬不失温热的软垫上。
她才刚抬头想看清周围状况,就恐惧的发现跑远的马儿不知何时转身,还往她的方向冲来,还不及叫出声,她就被翻过身子连滚了几圈,躲过马蹄狠踩。
她的后脑勺被托住,脸蛋压在刚毅温热的胸膛里,整个人被环抱在其中。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被厉阳紧紧抱着,四肢交缠,羞得她快无法呼吸了……
“德曦,你有没有受伤?!”厉阳看到发疯的马儿跑远了,才松开她追问着。他脸色铁青,被她吓坏了,心脏还惊跳着,真不知方才自己是如何保持冷静救她的。
孟德曦被唤得回过了神,却恨不得别清醒。
她和熙泰哥虽两情相悦,但也向来发乎情、止乎礼,她从没被男人这么暧昧亲昵的抱住,全身都是他熨热的气息,他还朝她流露出担忧的眼神,让她心头很是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