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帮你备膳吗?”她问。
“我喜欢自己煮。”他说着,将饭跟杂烩都摆上托盘,然后走出厨房。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派悠闲的准备用膳。
她捱过来,紧盯着他的炒饭跟杂烩,“我很饿……”她说。
“去找人给你备膳。”他说:“你是聂家少奶奶,饿不了你。”
“不能让我吃一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吃他炒的蛋炒饭,因为那香味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怀念。
他一脸冷淡的看着她,“不要。”
看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分她吃两口,她悻悻地啐了一记。
“不要就不要。”她走开,嘴里嘀嘀咕咕地道:“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你说什么?”他微顿,质问着她。
她回头瞥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说,我现在要找我娘去了。”说完,她步出了三雅苑,前往陈氏所住的碧竹苑。
碧竹苑其实是聂青云的平妻周氏跟女儿聂平莘所住的地方,周氏喜欢竹,聂青云便在她苑中种满翠竹,并名为碧竹苑。周氏无子,一直以来都将聂平远视如己出,从前聂平远的三餐都是由她亲自张罗,爱护有加。
人人都盛赞她心地宽厚,而娘亲早逝的聂平远也将她视如母亲般敬重。
陈氏还未随穆希恩进聂家时,周氏便已决定要接她到碧竹苑来同住,就近照顾,为此,穆希恩十分感激。
穆希恩来到碧竹苑,跟她娘、周氏、十六岁的聂平莘吃吃喝喝,说笑闲聊,好不快活。
而且在这儿,她还打听到一些关于聂平远的事。
她听说聂平远从前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到了二十多岁才讨媳妇,可没多久,媳妇与人私通,被他发现后便逐出聂家,在那之后他大病一场,“几乎”一命呜呼。
据说聂平远当时已没了气息,聂家上下都准备为他办后事,没想到一夜未竟,他又突然醒了过来。
也就是说,他没死成。
这在临床倒是见过,有些老人家因为衰老了,气息微弱到难以观察,被误判为死亡的事,虽不多,但也并不稀奇。
她想,他可能是气息太微弱,聂家人才会以为他挂了。
总之,他不但没挂,活过来后整个人还性情大变,从前总是儒雅温吞的他变得强势果决,甚至在三雅苑里弄了个小厨房,自己准备三餐。身为万济堂的继承人,他却不吃中药,坚持吃新鲜的食物补身。
接着,他又重新整顿万济堂,扩展聂家事业,三年不到,万济堂在他经营下成了天祈城的药王。
她得说,她很佩服他,他若生在未来,想必是什么大企业的菁英分子或是执行长吧?
不过不管他多厉害能干,他的脾气跟性情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虽是新婚,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燕尔。也好,她就每天到碧竹苑闲嗑牙,跟她娘亲过上这难得的好日子吧!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
这日陈氏送穆希恩走出碧竹苑后,便拉着她到一旁的墙角里问着:“希恩,你这个月还来月事?”
“是啊。”她点头,“怎么了?”
“你的肚子都没动静吗?”陈氏问。
“有啊,”她说,“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咕噜咕噜的叫。”
陈氏瞪了她一记,“娘跟你说认真的,你打什么哈哈?”
穆希恩知道陈氏想打探的是什么,于是撇撇嘴,一脸无奈又无赖地道:“娘,您急什么?”
“娘怎么不急呢?”陈氏悄声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爷要你嫁进聂家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报答祖父当年的恩情。”她咧嘴一笑。
“你这孩子真是……”陈氏往她的胳臂轻捏了一下,“平远是聂家单传,眼见着都快三十了,却还没有一儿半女,老太爷巴望着你赶紧替他们聂家生下孩子,聂家对我们母女有恩,你可要加把劲,别让老太爷失望。”
听着陈氏这番话,穆希恩啼笑皆非。
“娘,瞧您把我说得跟头母猪似的。”她蹙眉苦笑。
“别胡说八道。”陈氏制止她,神情严肃地说:“平远从前底子差,差点没了命,娶了沈氏后,她连颗蛋都没孵出来,很多人都说可能是平远的问题,所以娘才担心……”
“担心什么?”她疑惑。
“就算问题可能是出在他身上,人家也会把事安在你头上。”陈氏忧心地道:“若你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恐怕……我们母女迟早也不能在聂家待下。”
闻言,她一震。
她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陈氏担心这个。也是,陈氏半辈子辛苦穷困,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安稳栖身的地方,她当然害怕这彷佛老天恩赐的一切再度失去。
话说回来,自从进了聂家后,陈氏的身体确实变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跟从前判若两人,加上她与周氏投缘,周氏又待她好,两人如今情同姊妹,她自然不愿离开聂家。
“娘,我的肚子要有动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她说。
闻言,陈氏微顿,“什么意思?”
“我跟他至今还未圆房。”
“什么?!”陈氏陡地道:“你、你说你们……怎么会这样?”
“就……他看我碍眼,我看他不顺眼吧?”她打趣。
陈氏激动地道:“你在说什么?这事怎能这样搞呢?要是外面的人知道这事,你说—”
“娘,”她打断陈氏,“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希恩。”陈氏神情一凝,难得的板起脸孔正视着她,“娘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事非同小可。”
她愣了一下,“喔。”
“喔什么?”陈氏抓着她的手,紧紧地说:“平远不碰你,你可得主动一点。”
“什么?”她瞪大眼睛,“我主动?死都不可能!”
“什么死都不可能?要是你继续肚子没动静,聂家还能要你这个媳妇吗?不说到时我们母女俩可能得离开聂家,就说聂老太爷吧,你怎能辜负他的恩情?他可是收留了我们,还让你当聂家少奶奶呀!”
“老太爷收留我们是为了还祖父的恩情,说起来是互不相欠了。”她说。
“别胡说。”陈氏声音一沉,“你可要加把劲,别混一天是一天,日子过得很快的。”
“娘啊……”她一脸讨饶。
“你得对平远花点心思,让他对你……”
“好啦好啦,”怕陈氏没完没了,穆希恩打断了她,随口敷衍,“冲着他聂家家大业大的分上,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他生孩子的。”
“什……你真是……”陈氏气结。
“行了,您回去歇着吧,我要回三雅苑了。”穆希恩说完,脚底抹油的跑了。
聂老太爷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穆希恩的肚子能有动静,替聂家生下孩子,就算是女娃儿都好。
因为一旦生下孩子,即使是女孩,聂平远无法人道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自沉雨燕私通之事传出后,外面就谣传她之所以与人私通,便是因为聂平远无法人道。
这事,他私下问过聂平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说聂平远是没问题的,但为何几个月过去,穆希恩的肚子还是……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能等,若聂家在平远这儿断了后,他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因为心急,因为期盼,他便要周氏私下去打探此事,未料得到的回覆竟是聂平远跟穆希恩至今未圆房。
他气急败坏,立刻将聂平远唤到跟前来。
“爷爷找我来有什么要事吗?”一进门见聂老太爷一脸怒容,聂平远便觉不妙。
“平远,”聂老太爷气怒的瞪着他,“你是不是还没跟希恩圆房?”
闻言,他一怔。他不让任何人进三雅苑,如此隐私的事为何会传进聂老太爷的耳里?
他与穆希恩未圆房之事,除了他,就只有她知道。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前几日,他出门前去找管事费叔交代了一些事情,离开时经过碧竹苑的外围走廊,隔着一道墙,他听见了穆希恩跟陈氏交谈的声音。
她们的音量并不大,但他却清楚的听见了穆希恩所说的那句话—
“冲着他聂家家大业大的分上,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他生孩子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对看似无害的母女,竟有着这样的居心。
虽说这婚姻也不是因为爱,但听见她说这些话,竟莫名的戳中了他,倒不是痛,而是……沮丧。
这个看似天真无害的丫头,其实也是有打算的。
她想要在聂家占有一席之地,必定要尽快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可他始终没碰过她,她的希望当然也就落空。为了逼他就范,她竟将如此隐私的事告诉了聂老太爷?
“爷爷是从何得知?”他问。
聂老太爷气急攻心地道:“平远,你真是太让爷爷失望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责任吗?你是聂家三代单传,可知道聂家香火可否维系,全都凭靠着你,你怎可以……”说得激动,聂老太爷彷佛气喘发作般的喘不过气来。
见状,聂平远赶紧驱前关心,“爷爷,您别生气……”
聂老太爷挥开他的手,气呼呼地道:“别生气?你叫爷爷如何不生气?你明知道……”话未竟,他又咳了起来,然后虚弱的瘫在椅上。
“爷爷……”看老人家气到满脸涨红,脖子爆青筋,上气不接下气的瘫坐在椅上,聂平远心里十分内疚,却也十分恼怒。
他内疚的是让年事已高的聂老太爷气坏身体,恼的是穆希恩竟将这件事告诉聂老太爷。她安的是什么心?她想气死他老人家吗?
“你、你听好……”聂老太爷涨红着脸,艰难又恼怒地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跟希恩分房,并且让金大娘住进三雅苑伺候,不准说不。”
说是伺候他们夫妻俩,但实际上,聂老太爷是要金大娘监视及回报他们夫妻俩的一举一动。
聂平远不傻,他当然知道聂老太爷的用意,只是这次他无法再拒绝聂老太爷安排,因为他担心聂老太爷真会气出病来。
“平远,你听见了没?”聂老太爷眼神严厉的看着他。
他无奈地道:“孙儿明白。”
尽管答应,聂平远却是千百个不甘心、不愿意。
好个穆希恩,他真是低估了她也错看了她。好,她想跟他圆房,他就跟她圆。
但让不让她生,那还得看他要不要。
回到三雅苑,他喊着:“穆希恩,你在哪里?!”
不一会儿,穆希恩自她房间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热腾腾的饼。“干么?”
她就算看不出来他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也听得出他声音里夹带着多少的懊恼愤怒。但,谁惹他大少爷不开心了?
聂平远快步的走向她,“在你房里?还是在我房里?”
“嗄?”她困惑的望着他,“什么?”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冷冷一笑,“你手油腻腻的,我看还是在你房里吧。”说罢,他猛地将她往房里扯去。
穆希恩让他这么一拉一扯,吓得手上的饼都掉了。“干么?啊……我的饼!”
那饼是她嘴馋,托府里小厮出去帮她买回来的,居然才吃两口就让他给弄在地上了。
“不过是一张饼,你穷慌了?”聂平远冷笑一记,语带揶揄及暗示地说:“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还怕没饼吃?”
她一愣,“什……”
还没回过神,他一个振臂将她摔在床上,她动作敏捷的翻身而起,下意识的想尽快逃走,可他动作比她更快。
他自她身后擒住她,两条臂膀困着她的同时,也紧紧的攫住她的手腕,教她动弹不得。
“放手,你做什么?!”她吓坏了,但依然张牙舞爪。
“做什么?”他低下头将嘴唇贴近她的耳朵,低声地说:“当然是帮助你成就你的美梦。”
“美梦?你在说什么?”
“穆希恩,你真是穷怕了吗?这么想要富贵荣华?”他话中带着不屑及轻蔑,“当初在大街上你帮助那少年脱逃,我虽恼你,但心想你应是心地良善,没想到你肚子里有这么多坏水。”
“什么?”她惊怒地说:“你在说什么坏水?放开我!”说着,她奋力的挣扎。
他将她擒得更紧更牢,沉声地说:“何必装模作样?别动,小心我弄伤了你。”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感觉他在指控她什么,气得声音颤抖。
聂平远动作迅速又强硬的将她的腰身一扣,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她瞪着他,眼底闪着羞赧及愤怒。
“我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他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有人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讨厌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她困惑不已,气恼地说:“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要睡你,我随时都可以,但我不喜欢这种逼不得已的感觉。”他眼底迸射出两道令她忍不住打颤的寒光,“不过既然你这么急,那我就奉陪到底。”
“什……”她意识到他要对她做什么了。
因为意识到了,她感到害怕。
“放手,我、我不想跟你—”她话未说完,他便用一个霸道的、强硬的、惩罚的吻打断了她的话。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就连使出吃奶的力都推不开他,狗急跳墙之下,她急了,便也使出猫爪功,手一扒,狠狠的朝他脸上抓了一把。
一个时辰前,她才刚剪些指甲,指甲还刮得很。
他痛了,放开了手,盛怒的瞪着她,“你!”
她愤怒又受伤的瞪着他,“你是个混蛋!”说罢,她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聂平远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刺刺辣辣的脸颊,神情冷肃又懊恼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