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吕齐军适时的走上前来,他几分钟前就到了,当他看见林信宏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过去揍死那个负心汉,但他却发现有个陌生男人正在给林信宏好看,于是他就省下拳头,闪到一旁看好戏。
早该回个电话叫小军别来的,幸好他没看见林信宏,不然就更麻烦了,吕静冠暗自庆幸着,同时催促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离开夜店,吕静冠简单的向三方各自介绍后,便急着送好友们回家。
趁着姊姊陪两位好友到马路边拦计程车的空档,吕齐军赶紧打探敌情,“你是我姊姊的男朋友?”语毕,他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伍默磊,这男人是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也像是事业有成的样子,但他配姊姊不会太老吗?
伍默磊原本想回答不是,但在看见吕齐军眼底的轻视之意后,他改口了,“你有什么意见?”
吕齐军护姊心切,给他一个下马威,“我是没什么意见,但你不觉得自己是老牛吃嫩草吗?”
这小子!伍默磊暗恼,他也才大他姊姊七岁而已,称得上一头老牛吗?
眼角余光瞥见姊姊已经伸手拦下一部计程车,吕齐军抓紧时间说道:“给我一张名片。”他得好好查查这个男人的底,免得他心爱的姊姊又被坏男人给骗了。见伍默磊迟迟不肯拿出来,他嘴坏的又道:“不会吧,连一张名片都拿不出来,这样你还有脸追我姊姊?”
这小子真的是……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怒自己,但伍默磊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
瞄到姊姊往回走,吕齐军快手抽过名片,放进外套口袋里,假装他和伍默磊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军,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我们再电话联络。”
“喔。”吕齐军警告的偷瞪了伍默磊一眼,这才乖乖的离开。
终于只剩下吕静冠与伍默磊两个人,他们不语的对望了几秒后,他跨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她随后跟上。
寒冷的夜风中,两人走在夜空下,不知走了多久,伍默磊才开口打破沉默,“对不起。”
“啊?”吕静冠愣住了,不自觉停下脚步。“什么?”
“今天中午的事,对不起。”
“今天中午?”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不伤心?”他对她说了那么恶毒的话。
“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会伤心啊。”话落,吕静冠眯起眼,同时捏起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不过只有一咪咪而已,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她表现得如此豁达,伍默嘉这才放下心中大石,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被你父亲赶出来?”
关于这件事,他原本是不想插手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若是被奶奶发现他对她“见死不救”,后果不知道会有多严重,他就不得不管了。
“我爸要我换工作,我不答应。”
伍默磊有些诧异。“就这样?”
“嗯。”吕静冠点点头,不想多作解释,她挽着他的手臂,继续在夜空下散步。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勾着手在大街上走,但伍默磊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浪漫的气氛,只觉得好别扭,想叫她放手,又怕自己这么做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不得已,他只好任由她勾着自己,并暗自期盼她快点放手。
“谢谢你刚刚帮了我。”心知一向惜字如金的他肯定不会给她回应,她迳自再道:“大二那年分手后,我没想过会再遇见他。”
“你不必向我解释。”他觉得以他们俩浅薄的交情,还不适合谈这种私密的话题。
“我是不必,但是我想。”吕静冠顿了一会儿又道:“他是我的初恋,我们曾经谈过七年的恋爱,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白头到老,没想到……”她讪笑一声,“是我太天真,才会以为我和他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明知不该多问,但伍默磊还是忍不住问了,“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性。”她也不扭捏,直截了当的回道:“他说就是因为我不肯给他,所以我们之间才会出现第三者。”
“借口。”
“或许吧,我不知道。”毕竟她不是男人,无法理解男人的生理需求。
“为什么不肯给?”伍默磊听得出来她深爱着那个男人,既然如此,两人有更亲密的接触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不知道。”吕静冠耸耸肩。“或许是我的观念太保守吧,也或许……我就是恶意的想考验他,看看他能不能忍到我们结婚的时候。”
“你很理智。”他刚刚忘了考虑她的年纪,她和那个男人谈恋爱的时间虽长,却是从国中就开始了,若真要发生亲密关系,确实还早了点。
“又或许是我太胆小,承受不起意外的后果。”如果不小心搞出了人命,不用她父亲拿棍子打死她,她就自己先去跳海谢罪了。
“你现在还是这样的想法吗?”伍默磊顺着话题直觉追问,话音一落,他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哦喔,有人不小心真情流露喽!吕静冠偏过头瞅着他,笑得好暧昧。“你在关心我?”
打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他一直处在被迫接受的状态,除非必要,他不会开口跟她多说一句话,但他现在却主动对她表达关怀之意,教她怎么能不倍感窝心?
这一题跳过……不,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伍默磊镇定以对,紧接着处理那件他完全不想处理的事。“你何不换个角度想?”他们可以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可以用自身的经验给她一点意见。
“什么?”吕静冠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父亲有你父亲的坚持,你也可以有你的坚持。”他提示道。
“你的意思是……”吕静冠默默地分析着,正如同他一般,温暖的家她是暂时无法回去住了,但——“我爸想怎么跟我切八断是我爸的事,我想怎么爱我爸是我的事,大不了被打脸,又不会少块肉,对不对?”见他点头,她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默磊,你真的太聪明了,谢谢你!”她开心得差一点点就要变身成一只啄木鸟,猛啄眼前这一棵可靠的大树了。
“很晚了,老人家早睡,你今晚就先去住我家,等明天早上……”
这会儿吕静冠真的忍不住了,他话还没说完,她便激动的紧紧抱住他。“谢谢你默磊,谢谢你愿意收留我,谢谢你答应让我暂时住在丁奶奶家,谢谢你!”
一天之中被她熊抱两次,一次是因为她太伤心,一次是因为她太开心,前一次他还能说服自己放开心胸,毕竟秦永德突然过世的消息对她的冲击太大,于情于理他都该给她一点安慰,但这一次就……
伍默磊默默忍受了五秒钟,正想示意她放开他时,她竟然往他的脸颊用力亲了一下,还发出啵的好大一声,害得毫无防备的他瞬间呆愣住,心脏也不听话的拚命狂跳。
啊,糟糕,一时开心过头,冒犯到他了。
慢半拍的发现自己的行为输矩了,吕静冠赶紧退开,想请他不要怪她,却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她瞬间转了心思,不怕死的调侃道:“默磊,没想到你也有可爱的时候。”
以他的个性,他应该翻脸走人的,但不知为何,他竟感受不到一丝丝怒意,反而有一点点……一点点什么呢?他说不上来,却伸手揽上她的纤腰,然后将她拉向自己,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情势瞬间逆转,这下子换吕静冠笑不出来了,两人四目相对,而伍默磊俊帅的脸孔距离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忽然之间,她遗忘了这个世界,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就在伍默磊快吻上她的红唇之际,他头一偏,继而停在她的耳边,顺着自己的感觉说道:“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语毕,他放开她,再次迈步朝停车的方向前进。
她怔愣在原地,脸颊、耳根发烫,迟迟回不了神。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玩笑?还是她傻傻分不清楚,想找他问个明白,才发现他已走远,她立刻拔腿追上,同时大喊道:“默磊,你等等我啊,默磊。”
凌晨两点,吕静冠穿着伍默磊借她当睡衣的运动服,躺在客房舒适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张大双眼瞪着天花板,再一次在心里自问,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家时她一件行李也没带,而她的战斗背包里只有一些贴身小物,不得已,她只好暂时先向他借套衣服穿,等明天天亮看缺少什么再去添购。
直到上床睡觉前,她都一直追着伍默磊问这个问题,但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完全不理会她。
算了,不想了,先睡觉吧,等睡饱了再问吧。
她闭上眼睛,很努力地想去找周公下棋,可是十五分钟后——
惨了,感觉心空空的,有点怕怕的,怎么办?看着陌生的环境,吕静冠愈想愈害怕,当下决定到伍默磊房前窝一晚。
她翻身下床,抱起被子和枕头走到伍默磊的房门前,见下方门缝微微透出亮光,猜想他还没睡,她安心了。她笑咪咪的先把枕头直立在他的门前,再用被子把自己里成一条毛毛虫,然后坐在地板上往枕头一靠。
结果悲剧发生了,伍默磊的房门没关紧,她这么一靠,就这么把他的房门给推开了,她连人带枕头横倒在他的房门口。
好糗!
伍默磊背靠着床头正在看书,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奇怪的行为,不等他开口,吕静冠马上自己招了,“我害怕。”
她一个女孩子到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家借住,是应该感到害怕。他随口回道:“害怕什么?鬼吗?”
听他提起那个字,她赶忙从棉被里抽出双手捂住耳朵。“你不要欺负我,小心我明天找丁奶奶告状喔!”
看她吓到不只花容失色,还连恐吓的话都蹦出口了,伍默磊不由得在心里偷笑,她连自己的父亲都敢反抗了,竟然会怕鬼?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心软了。“如果你不觉得我比鬼可怕的话……”他指着一旁的长沙发。“要吗?”
废话,他当然不会比鬼可怕。为免他反悔撵她出门,吕静冠手忙脚乱的替自己脱困,再抓起枕头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他指定的位置躺好。
“默磊,晚安。”说完,她非常识相的闭紧眼睛和嘴巴,不敢打扰他看书,只求这一夜能有个人为伴,什么鬼都不要来找她。
鼻间满满都是伍默磊的味道,让她感到异常安心,她心中的恐惧慢慢消失,最后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沉稳规律,伍默磊这才阖上书本,下床走到长沙发旁。
在今天以前,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无忧无虑、镇日徜徉在满满幸福里的女孩,所以她才会无时无刻都笑得那么纯真、阳光。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她在爱情里跌倒、在亲情中受折磨、在工作上遭欺凌,还有,她怕鬼,她和许多人一样,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她并未因此丧志,反而更加积极、乐观、勇敢的面对人生中的每一个挑战。
想到这儿,伍默磊冷漠的双眼不由得漫上一层柔情。
事已至此,他就坦白承认吧,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勇敢,都在在吸引着他,让他舍不得见她流泪、受苦,到最后对她动了心,他才会因为她的蠢行、食言而感到愤怒,也才会一次又一次以奶奶为借口,主动对她伸出援手,直至今晚以朋友的名义,不惜用一个美丽的谎言挺身护卫她。
而她稍早前的那个吻,触动了他早已恋上她的那颗心,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的对她说那句话。爱上她已是肯定的,只是……想到父亲与家族,再想到她可能因为自己的身分遭受到的种种伤害与屈辱,他想爱她的心迟疑了,或许他应该先想想他该怎么保护她周全,才有资格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再眷恋地望了她一眼,他转身要离开房间,改到客房去睡,她却在这时翻了个身,被子滑落了大半。
虽然沙发够大,但她睡得很不舒服吧?没有犹豫,他弯下身轻巧的抱起她,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然后为她盖好被子。
“晚安,我的冠冠,祝你有个好梦。”说完,他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陪伴她共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