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还记得父亲在二十年前,动肝脏移植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和年方十二的他说的话。
“熙儿,你千万要记住,无论手术成不成功,咱们都欠严医生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要忘记了。”
“好,我不会忘记。”
“喂,你知道吗?我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和严医生提及,他有个五岁的独生女,而我有个十二岁的儿子,以后干脆两家联姻算了。”
“……爸,我才十二岁,而且我不是古人,只有古人会把儿女的婚姻大事拿去报恩吧?”那种事很不人道。
“现在流行‘复古’。”池隐天可是难得的幽默。
“……”
“欸,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说你不同意,人家严医生也不同意呐!只是……这样的提议,说真的,我还挺得意的哩!哈哈……”
池隐天是个严父,对儿子的管教是严格而不假辞色的,父子俩很少像现在这样亲切的聊天,可……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如果手术能成功,父子缘分自然长久;若不成功,今晚也许是父子最后一次聊天了。
池隐天的肝脏一直以来状况都不太好,这些年来宇星的业务不断扩展,他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养病,后来的猛爆性肝炎差点要了他的命!肝脏的损坏程度已经到了非换不可的地步。
换肝在器官移植手术来说并不是什么特高难度的手术,最大的问题是器官的捐赠。
一般来说,都是自家人捐肝较多,条件也较符合,可池家一向人丁单薄,年纪大的大、小的小,又池家是罕见血型,就算有人愿意发善心,只怕也爱莫能助。
就在池家人愁白了发之际,居然有条件符合的善心人愿意伸援手!可医院坚持不透露那位好心人是谁。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护士和医生在聊天时不小心说溜了嘴,池隐天才知道他的恩人就是他的主治医生!怪不得他觉得奇怪,明明他的主治医生是严八,为什么排定动手术的反而是别的医生,原来……那天他也要躺在手术上!
这种为善不欲人知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后来池隐天那晚对儿子说的话成了遗言,因为移植手术虽成功,伤口却受到感染,引发了一连串的并发症,手术后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辞世了。
“那个……很夸张吧?”池熙想起来就很毛,无法想象一对不懂世事的小萝卜头,因为父母的缘故而订了婚约,慢慢的长大后也不允许多看其他心仪的对象一眼,一到了适婚年龄就被送作堆,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到这个,方恩惠更是捶胸顿足了。“我前阵子到医院做全身检查,在医院走廊巧遇多年不见的严教授夫人秋女士,我们聊了一下,她当年那漂亮得像广告童星的女儿已经二十五岁了,听说在电脑资讯方面是个专才哟!”连续跳级,年纪轻轻就拿硕士学位了。
“妈──”厚!他头好痛,她是不是又要约人家吃饭,顺便相亲?
“放心啦,这么好的女孩子轮不到你,人家有个交往几年的男友了。”真是有够可惜的!
秋女士说女儿长得像她,那就是清秀气质型的美女了,而且听说个性安静温柔……
可惜,真可惜!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就是轮不到她这笨儿子?
“妈,这种事你就别急了,我前些日子不就去参加联谊了吗?”
“又去猎艳啦?”方恩惠的“耳目”众多,那件国王游戏的笑话也传到她耳中了。“你呀~成天不是泡在和朋友投资的PUB,就是参加什么联谊,池大少,你不要有一天玩游戏玩到‘永垂不朽’!”
“妈!”她又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拜托,她还真不够了解她儿子,他是那种到处参加联谊的人吗?那天他可是受人之托去凑人数的。
啧,原本已经要淡忘那天恐怖的一切了,没想到又被提起,还有……
女人真的是很恐怖的动物,看起来优雅的贵妇,谁也没想到会开自家儿子这种黄腔。
她讪讪然的开口,“我方才要跟你爸说的话二选一,我静候你的答复。”
“妈~”
“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
池熙早先一步断了她的“宏愿”,“我不可能两个都选。”
方恩惠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也不可能两个都不选。”
“什么是第三种选择?”
“首先,我将总裁一案交由董事会直接表决,卸职之后,我就天天押着你去相亲,相到有对象为止。”
“……”不会吧!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只是……他妈咪一脸坚决的模样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他想想、他想想……母亲距离上一回有这种“谁敢拦我打死谁”的恐怖神情是在什么时候?
啊!是了!是几年前一家可恶的合作公司,不但在宇星尝了甜头,还把合作生产的物品在另处开模,把低廉材质制造的货品大量销往外国赚取暴利。
被发觉后他们索性撕破脸,到处放话中伤宇星,他还记得老妈知道了这事情后就是现在这个表情,誓言半年内一定要那家可恶的公司消失!
当然,铁娘子方恩惠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的。
而她,现在居然用这种表情看他?
玩真的呀?
看来,他得思考对策了!
*
下午一点五十分。
进入资料室,看着满坑满谷的资料,严恕有点无言。
方才因为谈到某个男人而让她消化不良,看着这一堆堆的资料,她更是快得胃溃疡了!
她走到一柜她要查的资料前望之兴叹。
老天爷,这些资料她今天看得完才有鬼!怪不得经理会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慢慢混,只是也不知那位散仙上司到底去替她填表了没有,希望她不会被人误会是到这里来混。
这地方还真的很安静呢,安静又隐密,怪不得有传言说有人会在这里偷情。
啧,真是!怎么想着想着又想到这上头来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用力的甩甩头,想甩掉安裘莉刚刚说的话,可又忍不住想……
偷情呐?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至于杨恒予……她可以相信他吧?虽然除了研究所和当兵的一些朋友外,他始终没有对外承认她这个女友。
她一直相信,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默默守候的女人。
对了,她今天还没打电话给他呢!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个设定键。
电话才拨出去,就有人打开资料室的门,而且对方的手机也正好响起……
那手机铃声是杨恒予的,严恕呆了呆,有些讶异,难道他今天正巧也来资料室?
“进来吧!”
没错!是他的声音。她本想去找他的,可他的话令她止步,他该不会是和同事或上司来的吧?那她这么出去找他,一定会给他带来困扰,下一刻她跨出的步伐又缩了回来。
“恒,这里今天没人吧?”
严恕一怔,心跳得好快,和杨恒予一块来这里的是个女的,而且还很亲密的匿称他“恒”?!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要逆流、要爆炸,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着抖。
不自觉的,她想到了一些曾听过的传闻……最后停在她脑海中,压得她快无法呼吸的是──
传闻资料室是公司偷情的好地方!
不!不会的,恒予不会的!他在和她交往之前,早就和有过牵扯的女人分得干干净净,而且他们交往了好几年,他不可能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伤害她!
“我去查过纪录,资料室出入登记今天没人登记,所以……”
“所以今天又只有我们了!”女孩的声音充满了雀跃和藏不住的挑逗。
“当然了,来,美妍,这个送你。”
她的声音因为雀跃而扬高了八度,“哇!是我最想要的那款手机耶,恒,你对我最好了!”
“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想办法买来给你。”楚美妍可是副董的掌上明珠,花一些钱可博得她的心,那这些花费绝对值得。
以小搏大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恒,你真好,我爱你。”她的手大胆的攀上他的颈项,正打算送上香吻时,杨恒予的手机又响了。
楚美妍娇嗔着,“到底是谁啊?扫兴!”
皱着眉看着来电显示,他不耐烦的直接关机。“丑女打来的。”
“你还没跟她分呐?”
“对付她这种死心眼又乏男人追的女人最麻烦了,一个不小心她可能挟怨报复、寄黑函什么的,到时候可能会惹来一堆麻烦。”有制度的大公司对正式职员的一些私德检视可不输公务人员。
“喂,我说那个叫什么严肃的,她要纠缠你到什么时候?”老爸三不五时的在问,她和杨恒予也交往一段时间了,两人打算什么时候订下来?
杨恒予有个女友的事老爸一直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事情铁定闹大!
“干啥,你还担心我会被她抢走不成?”
“她?呵!她没我漂亮、身材没我好,也没我年轻,家世更不用说了,正如同你说的,她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年纪大的丑女,你知道我的朋友都戏称她是‘现代版的畲太君’,你说的那些我可不担心,只是觉得不喜欢这种像是当了人家第三者的感觉。”
“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
“你每次都这样说,哼!”
见女友不快了,杨恒予忙安抚,“宝贝,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吵架的吧?”大掌抚上女友丰满的胸部,还不忘赞美,“宝贝,你还真叫人一手无法掌握呢。”
“讨厌!”
两人在这种半公开的场合偷欢格外刺激,不一会儿他们就衣衫半褪的迫不及待进行着男欢女爱。
由于知道资料室的隔音效果不差,所以两人在欢愉到极致时的春音可丝毫不加掩饰。
“啊啊啊──恒,你好棒……”
“噢~宝贝~”腰上缠着楚美妍的长腿,她青春美丽的身体令他为之疯狂。
“啊~嗯……快!快一点……”
严恕一脸铁青的听着这在别人听来应该是刺激而血脉贲张的春音爱乐,她是血脉贲张,却是气得想出去杀人泄恨的痛苦捉狂!
她不敢相信交往了几年的男友居然……居然会这样对待她,居然是以这种最难堪、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方式伤害她。
原来她已经和别的女人共用男友多时了!这些日子她还不断的拿钱为他缴付不足的房贷。
杨恒予买的可是高级公寓的预售屋,头期款要两百多万,她还为了不足的一百万跟母亲借钱,之后的贷款一个月要缴近四万,其中一半也是她出的,有时她自己经济吃紧,也是硬着头皮省吃俭用的付钱。
甚至,有时她还买一些平常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送男友的家人……
到头来,原来她什么也得不到!
这些年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对自己的花费锱铢必较的她又得到了什么?
有时候她经济较吃紧拿不出两万元的时候,杨恒予在电话那头还会数落她奢侈成性、浪费不知节制。
天晓得她一个月月薪近五万元,房贷两万、会钱一万块,还妈咪一万,只剩一万块不到的生活费,她还能怎么奢侈成性、浪费不知节制?
近半年来他甚至常对她说他手头很紧,问她可不可以担付三万的房贷,她不肯,他就和她冷战,不肯接她电话,后来她承诺承担两万五后,他才又接她电话。
他怪她奢侈成性、浪费不知节制,可对这位第三者出手还真是阔!有时候她连到底要吃一碗四十块,多了一块叉烧肉的面,或一碗三十块的阳春面都要犹豫半天,可他出手倒大方,一支近两万块的新型手机他砸得一点也不心疼!
他总会有一堆理由解释一个月近十万的薪水不够花,原来真正的原因是当了“火山孝子”了。
一想到他对她的薄情无义,严恕越想越不甘心。
她对他这样全心全意,他怎能这样对她?怎能……
茫然的打开手机,按了几个键,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忽地冲了出去,朝着那对正往高潮迈进的男女猛按照相键。
“喀嚓、喀嚓!”
“宝贝,你好……哇啊!”
“啊──”
沉溺在情欲漩涡的两人,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间会有别人出现,两人皆是在一怔后才放声尖叫。
杨恒予看到拍照的人竟然是严恕,他只是惊愕的一愣,下一秒就追着严恕要抢回手机。“你干什么?疯女人!把手机给我!”
疯女人?这种情况算捉奸在床吧?在杨恒予的眼中她只看到稍纵即逝的讶异,她……看不到他有丝毫的愧疚,看不到他的慌乱。
他的心底早没有她了吧?严恕的眼神由哀伤转为愤怒,她拿着手机拚命的往前冲,像是要冲出这肮脏污秽的地方、冲出她自以为是沙漠绿洲,实际上却是终究会将人吞没的感情流沙。
她跑,没命的往外跑。
她不要待在这里,不要、不要!这里好恶心,她好想吐!要赶快离开,要离开!
杨恒予努力的追,可才追出数步,他褪到小腿的裤子就让他跌个狗吃屎。“你别跑,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