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前几日还恨不得掐她的脖子,今儿个却将最宝贝的首饰送到她面前,任由她选取,这个反差会不会太大了?
“怎么了?姊姊都不喜欢吗?”楚意歆见楚意宁对眼前的首饰视若无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难道楚意宁发现这些并非她最喜欢的首饰?虽然她觉得这些首饰不够精巧华丽,因此很少配戴,可是也绝对不是便宜货。百花宴上,若楚意宁的穿戴太过寒酸了,到时遭人耻笑的不会只有楚意宁,还有成国公府,也因此她才会忍痛拿这些首饰过来供她挑选。
楚意宁温婉地摇摇头,“我不敢拿三妹妹的东西。”
“没关系,这是我要给姊姊的。”
“三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顿了一下,楚意歆一副可怜兮兮地说:“姊姊还在跟我生气吗?”
“生气?”楚意宁状似天真疑惑地眨着眼睛。
“那日我将你的金簪抢走了啊。”
“三妹妹不是给了我银子吗?”
“姊姊真的不怪妹妹吗?”
楚意宁甜甜一笑,刻意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不喜欢那两支金簪。”
楚意歆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孔瞬间瓦解。这几日,每次看见那两支簪,她就会气得肉疼,样式简单,完全不合她的品味,而她竟然为此付了二十两银子,不过,她好歹可以自我安慰楚意宁喜欢它们,没想到……
“我不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太俗气了。”楚意宁状似不经意地瞧她头上一眼。
楚意歆真的很想吐血,为免失去控制,她赶紧拿着珠宝匣子走人。
“小姐真是太了不起了!”采儿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真的觉得金光闪闪的东西太俗气了。”楚意宁实在太无辜了,明明是发自内心规劝楚意歆别搞得自个儿像移动珠宝,这只会让她岌岌可危的气质降为负值,怎么说得好像她故意用言语气走她?
“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各个簪金戴银,若是三姑娘像小姐一样,人家可能会当三姑娘是丫鬟,三姑娘如何受得了?”
闻言,楚意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总而言之,她就是少了名门闺秀的气质,要不,何必靠簪金戴银来证明自个儿的身分呢?”
采儿忍不住发出赞叹,小姐真的很懂得如何气死人不偿命。
楚意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敲了一下脑袋瓜,“哎呀!真是笨死了!那些首饰虽然俗气了一点,但是拿去当铺应该可以换点银子,我何必拒绝她的好意呢?”
若是小姐真的拿三姑娘的首饰去当铺换银子,三姑娘可能会一气之下掐死小姐。不过,采儿这会儿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姐,三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对你示好,她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最好小心一点。”
楚意宁不以为然地一笑,倒不是瞧不起楚意歆,而是这个庶妹藏不住心思,“你认为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采儿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
“我换一个方法问你好了,我有什么值得她觊觎?”
“小姐要嫁给英亲王。”虽然英亲王名声不好,但英亲王王妃的头衔很尊贵。
“她想要代替我嫁给英亲王吗?”
采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皇上赐婚,三姑娘怎么可能代替小姐嫁给英亲王?”
“就是啊,如此说来,我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顿了一下,楚意宁彷佛随意地接着道:“不过,若她有理由让英亲王愿意换人,这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皇上赐婚的对象明明是小姐,换人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一顿,楚意宁压低嗓门道:“若是我发生意外呢?”
采儿惊吓地一喊,“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假设,若是我发生意外,英亲王真的会落个克妻的名声,太后和皇上很疼爱英亲王,说不定真的会同意三妹妹代替我这个姊姊嫁给英亲王。”
采儿简直吓坏了,这是说三姑娘会谋害小姐吗?
楚意宁见她这样噗喃一笑,“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吗?”
采儿懊恼地一瞪,“小姐,这种事可以随便说说吗?”
“虽然异想天开,但不是绝不可能,只要跟皇家扯上关系,再荒谬的事也有可能上演。
你听过杨玉环的故事吗?她先是寿王李帽的妻子,后来竟然改嫁李帽他爹李隆基,明明白白的乱伦,却用出家当女道士的法子脱去寿王妃的身分,藉此抹去乱伦的事实。所以啊,皇家是最乱七八糟的地方。”
采儿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传奇小说吗?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位王爷应该看不上三妹妹。”
采儿甩了甩头,“小姐别吓我,害我的心七上八下。”
“你也太不经吓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你怎么办?”见采儿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楚意宁嘿嘿一笑,赶紧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啦,不逗你了,我们去兰馨院。”
看着纪明珠,楚意宁不能不说人的求生意志真的很重要,不到半个月,原本近似骷髅的脸庞已经可以看出过去的相貌。因为成国公生得相当英俊,她还以为原主容貌像父亲,如今方知更像母亲,换言之,母亲是个美人胚子,不过,这可让她更不明白了,林姨娘的姿色根本比不上母亲,如何能够狠狠地将母亲踩在脚底下?
“宁儿,娘觉得精神多了,只是走不到一炷香,就觉得很喘。”纪明珠完全摆脱过去的死气沉沉,整个人变得光彩明亮,尤其在女儿面前,她反倒成了跟母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孩子。
“不急,娘卧病在床多年,想要将身子养回原来的健壮,总要两三年。”
纪明珠不由得苦笑道:“娘是太心急了,想着你明年就要嫁人,若娘不赶紧好起来为你筹备嫁妆,这事只能交给林姨娘,林姨娘岂会为你尽心?”
“我的嫁妆不是林姨娘说了就算,祖母也会过目。”这攸关成国公府的面子,林姨娘想要在她的嫁妆上头动手脚,恐怕没这么容易。
闻言,纪明珠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只在意成国公府,无论府里的女人如何斗得你死我活,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只要不为害成国公府。”
这一点楚意宁已经发现了,老夫人看重的是家族兴衰,若是三房庶子的子嗣比长房更出色,老夫人也有可能将爵位交给三房,正因为如此,她觉得老夫人偏袒林姨娘的态度有违常理。林姨娘没生儿子,就算女儿高嫁,充其量只为成国公府得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姻亲,老夫人有必要让林姨娘越过侯府出身的媳妇吗?
“娘,我有一件事想问您,当初高人为我算命,是否为楚家惯例?”
愣怔了下,纪明珠搁下心里的疑惑,仔仔细细道来,“楚家重男轻女,男孩儿一出生必会请高人算命,女孩儿就没有这样的惯例。不过,你出生三个月后,有一日,有位高人路过成国公府,说是在成国公府的牌匾上看见祥瑞,问成国公府是否有新生的孩子,老夫人便将人请进府。”
“我与三妹妹相差一个月,如此说来,那位高人是不是也为三妹妹算命?”
纪明珠点了点头,“楚家不重视女孩儿,嫡庶差异不大。”
“娘可知道三妹妹算命的结果如何?”
“我不清楚,当时听见高人断言你活不过十岁,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哪会留心你三妹妹算命的结果。”
“娘没听府里的人提过吗?”
“没有,国公爷下了封口令,不准府里谈论那位高人算命的事。”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爹下了封口令?”
“我想是因为你的关系,国公爷才下了封口令。”
楚意宁不以为然,唇角略带嘲讽地一翘,“这倒未必,也许是为了三妹妹。”
“因为歆儿的关系?”
“我们两个同时算命,有可能因为我,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她。”
“这倒是。”
不知道为何,楚意宁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对了,那位高人想必会提到自个儿的来历,娘可还记得他从哪儿来的?”
“我当然记得,他是皇恩寺的高人。”
“皇恩寺?是不是很有名?”过了十几年,娘还记得如此清楚,可见得很有名。
“是啊,娘还未生下你之前,每一年都会上皇恩寺祈福。皇恩寺乃开国太祖皇帝的国师所建的,因此老百姓都称皇恩寺为皇家寺院,上那儿祈福的皆为皇家或权贵之家。”
楚意宁对那种只有皇家或权贵之家会踏进去的地方很反感,这种地方通常很势利,换言之,就是一个很容易用金钱交易的地方——这下她对楚意歆算命的结果越来越好奇了,父亲为何要下封口令?这事绝对与她无关,要不,父亲也不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送到岐县那个破旧庄子,可是,若是因为楚意歆,那这个封口令究竟是保护令,还是某人以天机不可泄露这种烂理由让父亲不得不堵住众人的口?
纪明珠见她深思不语,显然也意识到其中有猫腻,“宁儿,是不是哪儿不对?”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觉得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若说楚意歆真的怀抱某种异想天开的念头,今日才会送首饰讨好她,那就不能不问楚意歆为何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当然,也许楚意歆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以为男人都会对她一见钟情,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倒觉得楚意歆自卑感很重。
纪明珠突然觉得很不安,伸手抓住她,“你小心一点。”
楚意宁点了点头,转而问:“我听说定国公是林姨娘的表舅,就算林姨娘的父母早逝,还是有机会寻到一门好亲事,为何林姨娘甘愿成为父亲的妾室?”
“国公爷与林姨娘的父亲原本就是旧识,两人有意合作马匹生意,便相约一起去北门关看马,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马贼,林姨娘的父亲为了救国公爷而死,临死之前,林老爷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国公爷,国公爷才会纳她为贵妾。”
“原来如此。”
“林姨娘是恩人的女儿,国公爷因此格外怜惜她。”
楚意宁冷冷一笑,若非林姨娘一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父亲会格外怜惜她?她突然有一种想法,林姨娘是刻意扮成娇弱的孤女,好将父亲从母亲身边拉走,而事实证明,这个策略对极了,母亲不但失去夫君的心,还搞得自个儿要死不活。
“林姨娘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你切莫对她太大意了。”
楚意宁安抚地轻拍纪明珠手背,保证道:“娘不必担心,我不会跟林姨娘正面冲突。”
若是林姨娘很简单,岂能得到老夫人青睐,越过其它两房的正室夫人获得掌家之权?不过,她也不会高看林姨娘,连派人接她回来都可以搞得如此难看,真不是什么有智慧的人,说来这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一种无奈,无论是否能接受自己所处的阶级,都无法摆脱阶级制度根深柢固的思维,林姨娘是妾室,就很难拥有正室夫人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