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竟是要替关从宗说话,尤不休心头顿感不豫,质问她,“你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
“我没有。”她否认。
“既然如此,就别再给他机会亲近你。”他恼她的不争气,明明被别人辜负了,却一点都不记恨对方。
“他虽负了我,但我与他没什么生死大仇,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表哥除了背着她另娶他人为妻的事之外,在此之前待她一直很好,也因此在那事过了那么多年之后,再见到他,她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他毁婚另娶,这还不算大仇吗?”
他不知道她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竟不觉得这是深仇大恨,换作是他被人这般辜负,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
她摇头,她当年虽曾伤心,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男女之情勉强不得,或许表哥更中意他娘为他订下的那门亲事,所以才会弃她而娶了对方。
良禽能择木而栖,人自然也能择心之所喜而娶。
“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宽宏大量?”他被她给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我爹说量大的人才有福。”而她娘则是睚眦必报的人,得罪了她的人,她一向不轻饶。她接着说道:“总之,请你别再为难我表哥。”
“你若想作践自个儿,我也无话好说!”见她自始至终都在维护着关从宗,尤不休气恼的拂袖离开。
出来见到关从宗,两人相见,犹如仇敌般,各甩了对方一个冷脸。
而房里的钱来宝,在尤不休出去后,垂下眼,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
她不是想替表哥说话,而是不想让自己越来越在意尤不休。
他说她蠢,她确实不聪明,她很害怕自己会像当年倾心于表哥那样,又再爱慕上另一个人。
虽然当年的感情已事过境迁,不复存在,可是那在得知表哥另娶之后的伤心,她至今仍记得。
她不想再伤心一次,尤其在知道他已有了未婚妻,她更不该让自个儿萌生不该有的念头。
恼怒的回了房里,瞧见马群在他房里,尤不休有些烦躁的抱怨。“你说那丫头怎么会那么蠢,被骗一次还不够,还要被骗第二次。”她虽不承认,但从她一再维护关从宗,就可看出她分明对那人还余情未了。
“四爷怎么知道那关从宗对钱姑娘不是真心真意?”马群虽不明白适才发生了何事,但近来能让四爷这般气恼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马群瞥了眼自家四爷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不忿之色,四爷的性子素来从容沉稳,对事情鲜少这般武断,也很少那般为难一个人,可以说从他第一眼见到关从宗,就不喜此人,而原因嘛,自然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尤不休接着想起一件事,“我让你们调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属下也正要禀告四爷这事,这关从宗是山拢县人,关家在山拢县薄有资产,是当地望族,其母是凤林武馆的馆主钱永时一位表姨的三女儿。关从宗在七年前迎娶蔡氏为妻,三年多前,蔡氏救了一个外地来的男子,收留在关府里头,不想蔡氏竟与其暗生情愫,就在两年前,卷走了关家不少钱财,与其私奔。关从宗是在上个月接到有人在临川见到他妻子与那奸夫的消息,这才赶来临川想抓他们。”
听完,尤不休问:“他抓到他妻子了吗?”
“似乎尚未找到。”
“派人暗中帮他找找。”尤不休交代了声,接着再说:“还有,再派人给他递几个他妻子下落的消息。”
马群不解的说:“可咱们并不知道他妻子的下落……”
“不知道就随便编造几个。”他就是要让他忙着追查他妻子与那奸夫的下落,而没空再去纠缠钱来宝。
马群顿时意会过来,“四爷为了钱姑娘,费了这么多心思,咱们这趟办完事回繁城,可要带钱姑娘一块回去见老爷和夫人?”他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位钱姑娘有没有可能成为尤家下一任主母。
尤不休此时心情烦乱,想也没多想的回了句,“带她回去见我爹娘做什么?”
闻言,马群有些意外,“四爷不带她回去?”
尤不休忽然醒悟马群问他这话的意思,他沉默了会儿,神色有些复杂难辨的启口说:“你可有发现,我近来都没再遇上什么倒霉之事?”
马群仔细回想了下,“经四爷这么一提,似乎是这样没错。”四爷霉星高照,一日里总要发生几件倒霉事,最近平静得有些离奇。
“打从遇到她,那些倒霉的事就鲜少再发生,她就像张护身符一样,让那些霉事离我离得远远的。”
“竟有这事!那四爷打算怎么做?”
既然她有这样的用处,更该把她带回去才对。。
尤不休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他心绪有些紊乱,厘不清此时心中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只是因为钱来宝能助他让霉运退散,他心头似是隐隐还纠缠着另一种陌生的情感。
马群见到素来行事果断的主子此时竟露出如此纠结之色,不知在心烦什么,在他看来这件事很简单,有个方法可以一举两得。
“不如四爷娶了她,如此一来,四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钱姑娘了。”
“娶她?”尤不休有些错愕。
“没错。钱姑娘还未嫁人,四爷也未成亲,我瞧四爷似乎不讨厌钱姑娘,不如就娶了她,如此正好一举两得。”只怕四爷自个儿都没发觉,他不只不讨厌钱姑娘,还十分在意她,之所以处处针对关从宗,不就是担心钱姑娘被他给抢走吗?
闻言,尤不休拢起眉心。
他不会因为那种原因就随便娶妻,他若要娶妻,一定是因为他倾心于对方,就像爹娘一样,彼此有情,才能结为此生伴侣。
他没把他当初被迫与钱来宝拜堂的事告诉马群,在他心中,那次他完全是被逼的,因此他不认,可适才听了马群那番话,仿佛沸油入锅,在他心头炸起了一阵激荡。
有什么从他心底被翻卷了出来,逼得他无法再回避,不得不正视。
他想到被强掳到钱家那晚,她义无反顾的助他逃走,而后一路护送他来到临在客栈大火那夜,她冲进他房里,抱着他逃出去,她手臂明明那么纤瘦,却一把就抱起比她还高壮的他。
当她又再冲进起火的其他厢房里去救人时,他焦急得想将她抓回来绑在身边,不让她再以身犯险。
终于找着她时,她的脸都被熏脏了,可他一见到她,就恨不得将她拽进怀里,好抚平自己担惊受怕的心。
明明事有打算琶临川就让她回去,可真到了临川,他为了她连马群和孙翔都不愿相认,只想有个理由能留下她。
从一见到关从宗就让他心生厌恶,是因为那人曾负过她,在发觉那人竟有意想与她重修旧好时,简直让他无法容忍。
这一切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在他一层一层剥落了他的自尊之后,露出了藏在心底的情愫。
倘若她与他最初的邂逅,不是在那种被胁迫的情况下,也许……
午后时分,察觉到身子逐渐恢复了一丝力气,钱来宝惊讶的坐起身,她盘坐在床榻上运转内息,半个时辰后,内力已恢复几分,身子不再虚软无力。
发现这点,她自然也心知她压根就不是染了什么风寒,而是被人下了软筋散之类的迷药。
她虽知晓这药,但因未曾被下过这种药,加上经验不足之故,因此先前才会一时没有想到这点。
问题是谁、又在何时对她下了药?她竟浑然不察。
还有那个大夫……他竟看不出她是被人下了药,除非他是庸医,可他当时诊了她脉象,明确的指出她身体的情况。
看来这个大夫八成有问题,且她一直觉得自个儿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她仔细回想着他那张蓄着大胡子的脸,还有那道从左额延伸到印堂的伤疤,以及眼下那颗黑痣,这么醒目的一张脸,若是她曾见过,定是不会忘的。
但她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回想起他那双眼眸时,渐渐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钱来宝蓦然一讶,难道是三哥?!
可好端端的,三哥做啥扮成大夫的模样,且若真是三哥,他没道理看不出她不是染了风寒,而是中了软筋散啊,三哥常在江湖上行走,不可能连这点都瞧不出来那他为何要骗她?
还是她想错了,那大夫不是三哥?
可她越想那双眼眸那眼神,越觉得像是自家三哥。
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她只好先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搁下,起身下榻。
想起尤大哥先前临走时对她所说的那句话——
“你若想作践自个儿,我也无话好说她咽下心头的苦涩,将昨日收拾的包袱拿出来,取来笔墨,提笔留下一封辞别信,而后悄然离开。
一直藏在暗处留意自家妹子的钱镇,见她提着包揪离开厢房,似是打算要走,嘟囔了句,“这丫头怎么走了,亏我先前为了阻止她离开,悄悄给她下了软筋散,不让她走,没想到竟然只多留了她半天°”
这段时日为了自家妹子日后的幸福,他可是煞费苦心,想撮合她与尤不休。
如今事情都还没成,小妹这一走,她与尤不休的缘分可就到头了,钱镇一时之间犹豫着是要再想办法留下自家妹子,抑或是去通知尤不休。
略一沉吟,钱镇想起尤不休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人在暗中保护他,于是在自家小妹离开后,他在她房里弄了些动静,想引人过来。
马群听见隔壁钱来宝住的厢房传来异响,想起先前听主子提过她身子不适的事,见自家四爷正微阖着眼,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他没惊动他,先过去查看。
来到钱来宝的厢房前,发现房门竟是开着的,他讶异的往里头望去,一个人影都不见,本该在房里休息的钱来宝不知所踪,他连忙走进屋里查看,只发现搁在桌上的一封书信和一只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