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就把地翻出来,就能把菜籽种上了。」苏雪霁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半天下来丝毫都不觉得疲倦,这就是有了自己的家,所有的打拼都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好,所以无论多少累活也不觉得辛苦。
「好,那咱们家的菜地就交给你了。」
「看我的!」
「吃饱饭我去找泥瓦匠来盖书房,趁着你在家翻地,跟泥瓦匠说说你想要的书房是什么模样,不然等冬天真来了,土冻了,就得等明年春天,到时候你都要去府城应试了,哪里来得及?」打水洗了手脸,她掀开蒸锅上的盖子,排骨腊肠烂饭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想想这样不够,又去小罅子里挖了些酸菜出来,切小段用碟子装了,最后决定用剩下来的海带煮了海带蛋花汤。
苏雪霁看着灶头上的喷香四溢的一大盆排骨腊肠悯饭惊讶极了,在他的认知里,大锅煮的东西卖相不会太好,就算有油腥在里头,出自不擅厨艺的娘子,他还真不敢抱什么希望。
可这会儿盆子里有饭有肉有菜,颜色还美得不像话,红的是萝卜,绿的是碗豆,黄的是玉米粒,胭脂色的是腊肠,洒上的香葱,色香味俱全。
他闷声不吭的把饭菜端到堂屋,又摆上碗筷。「我在哪里都可以读书,这些日子我们没少花钱,往后我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这书房其实不急。」
儿金金眼珠转了下,闪过亮光,好像找到什么新玩具的期待着。「太白哥哥说得对,乱花钱实在不是好习惯,要不——咱们自己来盖。」
苏雪霁觉得自己彷佛很久才从喉头挤出个字来,「你会盖房子?」
「不知道,试试。」
这话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了?不过,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也罢,要是盖不起来,也就一些不值钱的竹子,无伤大雅。
「竹子多毛刺,会弄伤手脚,不如还是请匠人来吧。」他退让了一步,只能这么叮嘱。
两人这才坐下来吃饭,许是炖饭的滋味太好,也或许是两人从早奔波到现在,都饿狠了,两人各扒完一碗饭,苏雪霁见儿金金的碗也空了,随手给她添饭,很快,添了两碗小山高的饭出来。
「你这排骨腊肠烂饭真是好吃。」苏雪霁赞不绝口。「娘子的手艺简直是一日千里,太令为夫的刮目相看了。」
儿金金一脸夸奖我、夸奖我吧的表情,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就说我聪明吧?烧菜这种活儿是得看天分的,这悯饭你要喜欢,改天咱们再做来吃。」
苏雪霁扒饭的动作一滞,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看得出来金金不爱吃那些粗粮和栗米,对大米饭和面条比较情有独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咱们家这吃白米饭的速度,恐怕那些领回来的廪米也吃不了多久吧?」
他最近会不会天天都吃太好了,有米有菜有肉有鱼有蛋,这是他以前没想过的日子。
他拨了下饭粒,「我听丁大哥说衙门里缺个书吏,我等等去试试,要是能成,往后就在那里做活了。」
「明年春天你就要去应试,不是要读书吗?哪来的时间去做活儿?」
「无妨,衙门的事也不是整天的,就是师爷忙不过来的时候要人帮,整日的读书倒不如多做些衙门的活计强。」他很看得开。
儿金金看苏雪霁并没有太把读书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是因为自信吗?
也许是,真正有实力的人不见得会整天整夜的泡在书堆里,而是到处闲晃,想她大师兄就一个,每天瞧着不务正业,修为却比谁都高。
也许她这夫君和大师兄都是同一类型的人,闷声不吭,就能把事都做好了。
两人把一锅饭一汤一菜都给一扫而空,收拾碗筷,洗刷锅碗,午觉也不歇了,苏雪霁伸手把儿金金因为刷碗有些紊乱的发丝往她肩后撩去,指腹不小心擦过她脸。
儿金金愣了下,这凡人的身子真奇怪,也不过滑过脸,为什么手脚都跟着发麻呢?一下没想明白,苏雪霁却已经准备要出门,「我去衙门那边看看,回来再锄地,不耽误你的菜苗下种。」
送苏雪霁出门后,左右她也无事,不如上山瞧瞧,要盖书房,得有地基,也许自家荒田那些个乱石可以派上用场也说不定,还有,她想替苏雪霁做件斗篷,斗篷该有皮毛才保暖吧,虽然她不清楚这时节的山上有什么野兽皮毛可以用,不过她也没忘苏雪霁说过要过冬的野兽,正是要肚里储存粮食,正最凶狠的时候,能避就要避,别去打扰它们。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家里好像没什么隔夜粮,城居大不易,一根柴火,一粒米都要钱,她之前卖药材和金丝燕窝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她得想法子赚钱才是!
毫不迟疑的,她穿上斗篷,踩着风火云便往自家的荒地去了。
虽然是午后,天却是阴的,放眼望去,林子里的树叶几乎都被风刮光了,到了河谷一看,如今秋汛,河水十分的湍急,水面不时涌起水涛,往下坡去,那儿的水流相对平缓,她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直接站到河里,斗篷自然形成遮蔽,把河水隔绝在外,虽然因为她灵识不足,只能看见眼前几丈的地方,但也不妨碍她沿着河把这一段直到女神河与另一条交汇口为止的淤泥都清理了一遍。
她把清出来的河泥都放在空间里,也没去细看那些山堆般的淤泥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只是一股劲的清理,一股劲的把东西往里头放。
这些淤泥在空间里,就如同在她的心里一样,这活儿要是换成凡人来做,光挖泥就累死人了。
接着她把荒地的乱石用灵识全部收拾起来,一边走一边往灵境里扔,也幸好这里空无一人,要不然看见乱石一颗颗的凭空消失,岂不是会吓坏人?
她收淤泥和石头的时候,一开始都要碰到的,但是收着收着,她发现就算手不用摸到石头也行,而且,一下还能收上好几块。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灵识啊,她快上千年也没进步多少,师兄们更没少嘲笑她毫无寸进,哪里知道来到人间因为捡东西捡得多了,居然有所长进了?
原来是她以前的练法根本不对。
她来的时候看见深不见底的密林中多得是长年腐烂的松叶和动物屍体化成的泥层,挖开来看都是最肥沃的黑泥,于是挖完了河底的淤泥后,她开始挖靠近荒地那片密林中的腐泥烂叶,她就直接堆在河泥上头,等她觉得分量够了,把两者拌匀,撒在百余亩的荒地上让它曝晒,让它肥地。
只不过要把两者拌匀时,她发现了一件事,河泥里不只有长年淤积的黑泥,更多是破烂玩意,讶异的是也有不少金块银锭和铜钱,零碎的首饰,也有碎瓷碗花瓶,只能说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匣子,那匣子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沉在水中多年居然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她用石块敲坏了锁,里头放的全是金银。
这条女神河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以前往来的货船不知多少,翻船的肯定也不少,这些东西随着时光沉淀在河底,若不是她想要河底的淤积来做地肥,也不可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只能大致的做一下分类,杂物一堆,金银铜铁一堆,还有个像古鼎的青铜器,完全看不出用处和面貌的东西和烂泥归类一起。
忙完这头,她又重新扎进河里,看见清理过的河道宽阔不少,便把空间里的石块一块块贴着河岸垒起来,可石块不是堆上去就可以,还要考虑到咬合,光找合适的石块就累死人了,何况她还泡在水里作业,等一层层往上垒好时,金乌已经西坠。
今日清理了他们家荒地这一块的河道,还巩固了河堤,把自家的地先围起来,往后女神河要下个暴雨还是发个什么脾气,她家的地也不至于遭殃。
她拔足往林子里去,这原来不是打着上山来找隔夜粮的想法吗?两手空空,还什么收获都没有。
方才她没能仔细看,如今晚秋了,缓坡上头这会儿除了杂草衰蔽,树枝上还有挂着果儿的,野栗子、野黄梨、山核桃、松子、酸橘、成串密密麻麻的山楂、白果和山柿子,这里的白果和银杏胡同的白果又不大一样,果粒更大,看着更结实,山柿子红透透的挂满枝头,正是最饱满多汁的时候,儿金金毫不客气的摘下来,吃得满嘴甜,又咬了颗梨,然后全扫进空间。
不过她到底能力有限,满山遍野的野果,无论如何也取不完,她也不贪心,总得要留点渣渣给这林子里的动物捡拾,要都被她清光,动物野禽们吃什么呢?
于是她「很好心」的放过了取也取不完的野果。
她又在山坡边缘的灌木树中发现山菌蘑菇,找到一个,顺着找过去,便是一大片。
这山里的作物都比别处成熟的晚,却在这大山里恣意成长,山里的东西不只这些,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极多,多是她不认得的,更有些看起来很不好惹,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凡人之后会不会死,但是要是运气不好遇到那些个她驯服不了的野兽,没能吃上它一口肉,倒赔了个伤筋动骨,这也划不来。
所以她很警觉,一有声响,先屏息着躲在树梢上不下来,等对方离开再下来,只不过那些个野山鸡、野鸭、野兔她就无所畏惧了,设了套笼和陷阱,伤重的抓回家烧了吃,侥幸存活的,琢磨着可以带回家圈起来养。
更往里的大山她还未去过,便想着去探一探,运起风火云往上飞,一路发现越往高处走越冷,翻过岩峰和山脊,山脊相连到天边,来到这里再也看不见低海拔那些大片叶子的树木,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样高耸向天空的针叶树。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能持续多久,野兽的嘶鸣吼叫,甚至还有凄厉的哀嚎声,乱哄哄的传进儿金金耳中。
一大片的丘原上,一群咧着疗牙的狼围攻着一只浑身黑毛的熊,再细看是只护着崽子的母熊,面对狼群步步进逼的攻击,它始终死死的护着幼崽,场面万分的惨烈。
都说猛虎怕群狼,庞大体型、硕大力量的母熊在它们的围攻下看起来也讨不了好,不过野狼也死伤挺惨重的就是了。
儿金金怕祸延自己,劈了根硬木削尖后拿在手里,就算锋利度比不上铁器,但是作为临时的防身武器还可以的,真打不过,逃就是了。
只不过她预想的状况并没有发生,熊妈妈凶性大发的结果,狼群死伤大半,其余几只自觉打不过的夹着尾巴逃了,母熊仰天咆哮了两声后,轰然倒地,它的手臂被咬得见骨了,身躯也血肉模糊,喉咙更被咬出个窟窿大的血洞,四处除了浓郁的血腥扑鼻,只听得见小熊围着母熊徘徊不去的哀鸣。
儿金金慢慢的挨了过去,为什么她有种自己是打扫战场秃鹰的感觉?
看见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哀鸣不已的小熊敌意更甚,朝着她眦着嫩嫩的牙,还亮爪子,作势要扑向她。
儿金金没理它,梭巡了遍野的狼屍,有的已经死绝,有的嗓子眼里还呵哧呵哧的,四足犹自挣扎,儿金金做的便是补它一刀,然后一只只丢进空间。
她怕要是有旁的野兽闻到这边的血腥味,闻风而来,那就麻烦了,所以她动作很快,最后来到母熊身边,她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母熊死了,若是把小熊留在这地方,也不知它还有没有同伴兄弟,放着不管或许就被别的野兽当点心吃了,而且冬天要来了,它一个小不点熬得过寒冬吗?
她默默的蹲下来,背后躺着母熊这庞然大物,心里还在挣扎要拿小熊怎么办,不料以为死透的母熊居然轰然的挺立起来,熊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儿金金扫了过来……
一只大熊几百斤的分量,即便濒死,为了要护犊,又岂是好相与的,儿金金打斗的经验丰富,好在立即察觉到背后的不寻常,加上她力大无穷,一柄硬木棒随即往后一送,直接把母熊的心脏戳了个透,遗憾的是她肩胛也被爪子挠了过去,出现一个血窟窿。
一阵火辣辣的痛椎心刺骨,肩上的血像喷泉一样冒出来,儿金金把腰带解下来,一边用牙咬住,一边以两只手拉着布条从肩胛缠绕到胳肢窝,反覆缠了好几层,最后打上死结,这时,她已经满头大汗,就连衣服都湿透,脸色苍白如纸。
回头确定被她钉透的母熊已经咽气,费尽力气把它收进空间,这才倒坐在石块上喘气。
天色已经黑透,她也没力气对小熊做什么温情喊话了,捞起很不友善的小东西,把胸口的衣襟拉松,将小家伙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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