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支吾地向林贞秀说明凌子峻提出的条件时,于母突然来了电话,说于威诚刚下班回到家就突然昏倒,现在正紧急送医中。
得知这消息的她六神无主,心知老爸铁定是压力过大才会病倒,连忙向贞秀告别,而贞秀则是若有所思地丢了句话给她——
「我不晓得你的前夫为何提出这样的条件,但至少他没有强迫你或撒手不管,为了你的家人和公司着想,你真的得仔细想清楚。」
林贞秀的想法是希望好友能与前夫复合,理由很简单,宥俐的前夫以帮忙为由,提出那样吊诡的条件,换成她是宥俐也会想不通。
毕竟像他那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卑劣地硬要前妻搬回他的住处,却又完全没提到任何想要复合之类的字句?
这太不合逻辑,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他心里还忘不了分手的前妻,却又说不出口。
但宥俐正陷于前所未有的混乱中,恐怕无法看清这一点,她只能适度地提醒看俐,要她想清楚对方提出这项条件背后的动机。
她哪有时间想清楚?老爸都昏倒送医了,现在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她只能紧急招来出租车,立刻赶往医院。
到达医院门口,她拨打母亲的手机,确认父亲已被送进手术室,她立刻询问护理站,急忙赶到二楼的手术室。
「妈,现在怎样了?」她在手术室外找到母亲,连忙询问父亲的病况,心情十分惶恐。
「医生说是突发性的脑血管破裂,也就是中风,需要马上开刀。」轻叹口气,于母拍了拍女儿的手,心情同样忐忑难安,可在病魔面前,她们也只能等待,并盼望医生精湛的医术能成功医治丈夫。「现在你爸人在手术房里,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也只能等了。」
「于妈妈。」
就在两个女人相互安慰之际,一道低沉的男音由身后传来,两人旋身望去,男子的影像映入眼瞳。
「子峻?」于宥俐惊讶喊道。「你怎么来了?」
在她赶来医院的途中,在出租车上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当时的她心急如焚,脱口说出老爸突然昏倒,自己正赶往医院,完全没料到他居然会跑来。
累积多日的不安,令她感到无助又害怕,此时他的出现,无疑为她带来一股说不出的安定力量。
「听你说于伯伯昏倒了,恰好我就在这附近,便顺道过来看看。」凌子峻低声回答。
她低下小脸。「喔,谢谢你来。」
凌子峻微微颔首,初步询问了于威诚的情况之后,抬眼望了望手术室的灯。
手术室的红灯持续亮着,一如他焦急不安的心情——刚才他之所以打电话给她,是想提醒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要她记得明天给自己答复,不料却意外得知于威诚突然倒下的消息,着实出乎他的预料,让他企盼的心情再添变数。
在电话中听见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让他的心扭绞成团,顾不得晚上还有重要的饭局,硬生生让秘书帮忙推掉,然后就脑袋发热地直接奔来医院,就怕她承受不住骤变,或是发生什么料想不到的意外。
好在目前看来她的状态还好,只是面对于伯伯突然中风,于家母女很可能会考虑直接将公司收了,这将严重影响到他想让宥俐回到自己身边的计划。
「于妈妈,我有点事想跟宥俐谈谈,能先将她借给我一个小时吗?」咬咬牙,明知在此刻「借人」不大妥当,他仍硬着头皮一试。
「嗯?」于母微愣,心想这个手术需要的时间应该会很久,大家都在手术房外干耗着也没啥用处,便沉静地点头答应。「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于宥俐立刻出声抗议。「那怎么行?我想在爸开完刀后,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随时有什么发展,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子峻,麻烦你带她去吃饭好吗?」
于母很坚持,家里已经倒下一个,不能再有任何人倒下了。
「妈,我不……」于宥俐心一紧,才想再争取留下的机会,却被凌子峻扯了扯衣角;她不解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悄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好的于妈妈,我先带宥俐去吃饭,很快就回来。」凌子峻话一说完,便将满心担忧的于宥俐给「架」走。
于母只睐了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眼,便继续转头凝视着手术室的灯发呆。
于宥俐一路被凌子峻匆匆带离医院,她微喘着气询问道:「不过是吃个饭,有必要走那么急吗?」
「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他的表情很严肃,害她不敢再发出任何疑问,乖乖地跟着他走。
凌子峻带着她坐上自己的车,前往不远处的日本料理店,向领班要了间包厢后,便拉着于宥俐的手进入包厢。
一入座她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这一路走得相当急迫,他是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吗?
「你考虑得怎样了?」他也不啰嗦,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眼见于伯伯的身体因庞大的压力已然倒下,势必有人得来接这烂摊子,如果没意外的话,这摊子八成会落到他肩上,就算他本人意愿不高,老爸也会逼得他去做,那对他太不公平了!他得在于伯伯的病情发生任何变化之前,先得到她的承诺。
或许他挑在这节骨眼强要她给个答案,做法不大光明,明显的乘人之危,但他没有退路,只能逼着她马上做决定。
「……你一定要挑这个时间问吗?」与他约定的期限是到明天为止,但现在突然发生老爸中风的事情,她根本没心情想那些。
「你觉得以你爸的身体状况,还能撑着那间岌岌可危的公司多久?」他残忍地点出事实,逼得她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件事。「还是你想放弃,让公司整个收起来?如果你做那样的决定,你觉得你爸会开心吗?」
她僵了僵,埋怨地斜睨他一眼,恼恨他将话说得太白。
「你瞪我也没用,你很清楚我说的全是事实。」他佯装不在意地摊手,内心可紧张了,就怕她不肯接受他的条件。
不过两天不见,她明显消瘦了些,他除了心疼之外,全然无能为力,只能盼望她及早认清现实,答应接受他的条件,好让自己能好好照顾她,帮她把身子骨补壮些。
于宥俐低头想了好久,其间服务生进来送上餐点,而凌子峻已然开始用餐,并体贴地将好吃的料理全堆到她面前,只是她太专注于思考,没有发现他这贴心的举动。
「你真的能让我爸的公司起死回生吗?」考虑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表情似乎还是不大放心。
他挑眉,对她的质疑感到有些懊恼。「女人,不要轻易怀疑你的男人。」
她咬咬唇抗议。「你才不是……」
「现在不是,不表示以前和以后不是。」微愠地打断她的话。每每想起离婚那件事,他就恼恨自己当初干么那么冲动,离婚之后才后悔得要死!「先吃饭,等吃饱了再告诉我答案。」
这一餐吃得很是沉闷,于宥俐挣扎在点不点头之间,心中更大的牵挂是父亲的手术是否顺利平安?
而凌子峻看似一派轻松,其实他心里非常忐忑,暗自猜测着她究竟会不会点头?
只是当两人填饱肚子,结完帐走出料理店,上车返回医院后,于宥俐始终没能给出任何答案……
于威诚的手术很成功,从恢复室出来之后,已能开口说话,虽然反应慢一点,脸部肌肉有点不受控制,身体的右半边动作僵硬外,一切与手术前看似没两样。
医生说他这次的中风幸好不大严重,交代他必须好好静养并配合医院的安排进行复健,如此仍有可能回复到手术前的健康状态。
只是责任心重的于威诚哪肯乖乖听话?医生才一离开病房,麻药还没全退的他便挣扎着想起身。
「爸!」于宥俐吓死了,忙不迭上前压住父亲乱动的身躯。
开什么玩笑!头部才动过手术,就妄想起身下床,老爸难道以为他是超人吗?
就算是超人也是人,受了伤也需要治疗、休息,不能这样恣意妄为的。
「我、不能、待……在、这里……要、处理、公公司……的……」于威诚相当吃力地说了几个字,仍挂心着自己一手打拚起来的事业。
「别闹了爸,你都生病了,怎么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劳心劳力?」于宥俐强忍着不哭,但看着向来坚强无畏的父亲,这般病恹恹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不、不行……」于威诚轻喘着,有意无意地睐了眼杵在于宥俐身后的凌子峻,眼底满是惋惜。「不、处、理……」
于母转过身去,悄悄抹泪。
她太了解丈夫的固执,哪怕女儿再怎么阻拦,他还是会依自己的意志行事,除非……她满是企盼地偷觑凌子峻一眼,却读不出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究竟有什么想法?直教她的心不断下沉。
「会处理的!会有人处理的!」对,这事得有人处理才行,不然老爸他……此时于宥俐牙一咬,冲动地对父亲喊道:「子峻答应要帮忙的,爸,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吧!」
这一喊,病房里瞬时安静了。
于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凌子峻,病床上的于威诚则是双眼变得灿亮,而凌子峻则是一脸漠然,依旧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真、真的吗……子峻?」于威诚难掩喜悦地颤声询问。
凌子峻抿着唇,半晌不愿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于宥俐的后脑不发一语。
「子峻,你回答爸的话,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再试着回到从前吗?你说啊!说你会帮爸处理公司的事,你说嘛!」于宥俐可急了,莫非他记恨着自己没有亲口答应他的条件,所以不肯在此刻开口?她赶紧表达自己的心意,深怕他听不懂。
但他听懂了,喜悦的火花在他胸口炸开,他真切地接收到她传来的讯息,而且是在她的父母面前,断无食言的可能。
「是的于伯伯,我答应宥俐会帮您把公司重新整顿起来,您就安心休养吧!」
坚定地对上于威诚期盼的眼,他不仅诚意十足,更是信心十足。
「好、好!」
于威诚感动了,眼角泛起水光,只差没失控的老泪纵横。
「我、把公司、跟……女儿、都、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照顾。」
「会的。」望向红着眼眶的于宥俐,凌子峻做出此生至今最慎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