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她急忙低下头,专心地看着盘里的食物,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直到她快要受不了这种僵硬凝重的气氛,打算起身逃到厨房的时候,韩奇缓缓地开口了……
“我的故事……并不是什么有地的故事。”
“嘎?”范筱涵吃惊地抬头,看到一脸沉重的韩奇。
“你告诉过我,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虽然我父母都健在,但小的时候,我过得也不怎么样。”他拿起咖啡喝一口,对着她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一个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对他来说,妻子、儿子,不过是两个附属在他名下的名词,他心里唯一在乎的只有事业。”韩奇以平静的声音说道:“他对事业永无止境地野心驱使他不停地向前,这就是为什么他每到一个新地方创业,我和母亲就得抛下原有的生活,跟着他去适应另外一个国家的生活,因为我是他的继承人,必须时刻跟在他身边、跟着他学习。”
“他一双眼,永远只看得见自己的事业版图,其他的事情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韩奇扬起苦涩的微笑,继续道:“十多年前,我们三人在德州定居,因为他投资的土地挖出石油,所以他决定把德州订为他事业的根据地,当然,他日以继夜地投入。”
“五年前,我母亲的身体开始变得很虚弱,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正专心于硕士的论文报告,她不忍心让我担心,更不想妨碍我父亲的工作,只是默默地忍耐着,等到她倒下送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诊断是癌症,幸好发现得早,只要接受手术和药物治疗,就可以保住性命。”
韩奇的目光转向她,扯开一抹无能为力的笑,“你相信吗?当她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那段期间,我父亲依然专心于他的事业,连一次都不肯去看她。”
“啊!”范筱涵轻呼一声,不敢相信韩奇的父亲会是这么残忍的人。
“化疗成功了,但我母亲也从此死心了。”韩奇轻轻吐了一口气,“她买了单程飞机票,离开我父亲,而我也从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要离开,不想再让父亲控制我的人生,所以,两年多来,我从德州离开,到了芝加哥,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范筱涵好奇地问。
虽然他的父亲跋扈又霸道,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人,韩奇知道他父亲每天都打电话吗?知道他父亲在德州帮他安排了一个新娘子吗?
韩奇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个只要拥抱自己的事业就满足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亲人。”韩奇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她身旁,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亲吻着,“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关于我的故事,满意了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想起这些……” 范筱涵低喃着抱歉。
“不!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我因为看清楚了,所以离开,就是这么简单,不必为我感到难过。”韩奇笑着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他的黑瞳含笑并专注地凝视她,“我不说,纯粹只是认为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神秘的女人,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孤儿院长大的人,会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国?”
范筱涵也抬头对他绽放一抹微笑,“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的孤儿院有团体定期捐款,虽然无法让我们过好日子,但也不会太难过。”
“所以你的一身好手艺,就是在孤儿院里学的?”
范筱涵摇摇头,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尴尬,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小时候我是个有名的灾难王!我曾经被领养过三次,但每次都不到一个月,又被他们送回孤儿院。”
“出了什么事?”韩奇被挑起了好奇心。照理说,像她这样美丽的小女孩,应该很受人欢迎不是吗?
“每天一个家庭,我都很努力想帮忙,但越想表现,就表现得越糟!”她叹一口气坦承,“我想帮忙泡茶,却差点烫掉猫咪的尾巴;我想帮忙煮饭,却差点烧掉整间厨房……总之,我决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韩奇听完后吹了一声口哨,庆幸自己不是在她年幼的时候捡到她。
“院长或许是体认到不会再有任何家庭想收养我,她也觉悟了,这才从最基本的事情开始教我,她教我怎么照顾一些年幼的院童,教我关于烹饪的技巧,还教我怎么整理孤儿院,让我可以确定的帮忙。”
“原来你的院长才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韩奇笑了。
“我本来也打算永远留在孤儿院,回报院长的恩情。” 范筱涵轻轻叹了一口气,“去年年底,有一个奇怪的男人到了孤儿院,他说很欣赏我整理家务以及烹饪的本领,他说在美国有一个非常的适合我的职务,如果我愿意到美国来应征这份工作,他会捐给孤儿院很多很多的钱。”
“院长年纪大了,独自一个人支撑那间孤儿院太辛苦了。”说到这里,范筱涵重新抬起头,直视着韩奇,诚实地说道:“这就是我从台湾来到美国的原因,至于你会在五十五号洲际公路上捡到我,是因为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又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韩奇皱眉。怎么听,他都觉得像是人口贩卖组织啊!
“今天先说到这里吧!” 范筱涵摇摇头,抬头对他要求道:“都过中午了,你先进城帮我买点东西,冰箱都快空了。”
“一起去?”韩奇低头轻吻她纤细的颈项。只能怪她太迷人了,他片刻都不想离开。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
“房子很干净,半天不整理不会怎么样。”韩奇勾起笑容,试图用男性魅力诱惑她,“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和我一起进城?”
“不行。”范筱涵退开一步,伸出手指头对韩奇摇了摇,像是对小孩训诫似的说道:“现在快去买东西,别在这里打扰我工作。”
“真的不考虑?”
“不。”她坚决地摇头。
“乖乖在家里等我,我再买一瓶香槟回来,嗯?”既然劝说无效,韩奇认命地低头,在她的红唇上偷了一个吻。
“好。”范筱涵闭着眼,轻声说道:“谢谢你,韩奇,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说什么?”韩奇没听清楚。
“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尽的义务,你现在该出门了。” 范筱涵笑着回答,毫不犹豫地把韩奇推向玄关,要他立刻出门。
“好,我很快就回来。”韩奇不忘回头抛给她一个吻。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范筱涵再也忍不住了,凝聚在眼里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滑落脸颊。
韩奇,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了……她无声地和韩奇告别。
她一时的任性,已经为孤儿院惹上麻烦,现在又多了韩奇的父亲,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真的会连累他,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范筱涵一边流着泪,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纸、笑,在上头简单留下告别的话语,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那身韩奇遇见她时穿的套装,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拿起电话,依照上头的号码拨了出去——
“我是范筱涵。”电话接通的时候,范筱涵平静地开口,“我人在芝加哥,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