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文?你才几岁,学那做什么?”佐克十分诧异。
“小姐跟你不一样,老爷对她的期望很大。小姐,我们到书房去吧!”吴蓓华懒得理他,觉得他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孩子。
“佐克也要一起去。”娥皇指着佐克,对吴蓓华说。
“这不好吧!”
“佐克是来陪我的,不管我做什么,除非他不愿意学习,否则我们是一起的。”
我们是一起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佐克看着娥皇,她坚持的表情似乎渗透他的心……
“我推你!”他用行动证实他们是一起的。
从此,只要有佐克的地方,就常常看见娥皇,偶尔是娥皇坐在轮椅上,有时候是他抱着她。
他一直以为无忧无虑的生活会延续,娥皇的身体依然虚弱,但不再动不动就陷入昏迷,连医生都说她的求生意志变强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
十三岁,她多活了三年,而认识他的这三年中,让她的求生意志变旺盛,她想活下来。尤其是有他的陪伴,让她明白家人关怀的滋味。
“我听说你月经来的时候会痛,这个给你,只要用热开水泡开,每次喝一杯,就可以减缓疼痛。”佐克……不,应该叫左克俭,这是娥皇翻字典帮他取的。他从纸袋里取出一个罐子,交给她。
娥皇的小脸爆红。护士怎么这么多事,这种私密的事竟然也跟他说?好讨厌!
“这……这是什么?”
“冲绳的黑糖,也可以直接尝,要不要吃吃看?”他旋开罐子的盖子,拈了一块黑糖,递到她嘴边。
娥皇含进嘴里,风味特殊,虽然是糖,却不甜腻。“好吃!”
“你若喜欢,我会请人再多订购一些。还有,这是你最爱的爵士乐专辑,我放给你听听看。”
“你这次回来会待很久吗?”娥皇知道父亲派人教导他学习,不论是商业谈判技巧,或是手脚功夫,他全部有涉猎,甚至精通。看着他的转变,气质从轻浮变得稳重,态度也越显大气,她知道他喜欢这样子的自己,所以也真心为他开心,纵使他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无所谓,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花时间陪她,只是浪费罢了。
“我这次回来是要问你,你愿意跟我去美国吗?”
“美国?”娥皇诧异,自她有记忆以来,踏出宅子就是到医院接受检查。“有迪斯尼和大峡谷的那个美国?”
左克俭忍不住微笑,为她显露的天真。
“对,等你的身体好一点,我们或许可以搭一下迪斯尼的摩天轮或旋转木马,但是大峡谷可能就无法成行了。”
“你真的要带我去美国?”
他轻拂着她丝缎般的秀发,“你已经十三岁,体力足够承受换心的手术,我希望带你去美国让心脏科权威医生诊疗,如果可以找到适合的心脏,你就有机会跑跳。你愿意吗?”
“愿意。”娥皇不停的点头,但促使她点头的原因并不是跑跳,而是他!她多希望能永远伴随在他身边。
只是这个永远有多远,她不知道。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左克俭单膝着地,从猎装口袋里掏出一只蓝色盒子,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秀丽又璀璨的镶钻戒指。“这枚戒指不大,是我用第一笔赚到的钱买的,将来等我赚多点,会换一枚更大的戒指给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你不需要这么做。”娥皇捂住嘴,眼角泛着泪光。“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
“我已经取得你父亲的同意,你嫁给我,未来不论生老病死,我们互相扶持,这就是婚姻的定义,所以我会带着你到美国,你愿意把你的生命交给我守护吗?”
娥皇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还很年轻。”
“你更年轻,如果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守在你身边,我不希望这么早把你绑住,未来你可能遇上更好的男人,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舍得放手。”他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最后甚至用唇。
“就算更好,也不是你。”她揽住他的颈项,埋进他的怀里,“我答应嫁给你,但是将来如果你后悔,不要告诉我,只要让我远离你身边,我就会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十三岁,却因为病魔的折磨,懂得比寻常孩子更多,不说不代表她天真。
“傻瓜!你会是我这辈子最甜蜜的负荷。”
娥皇看着窗外,美国加州和台湾的台东相比,对她而言,都只能在屋子里走动,看出去的景色也仅止于花园,但是心境差异甚大,在这里,每天晚上都可以见到左克俭,他总会拨出一个小时陪她聊天,就算是聊琐碎的事情,都能教她开心得手舞足蹈。
下意识的,她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这是他们的婚戒,在美国,举行小小的结婚仪式,没有豪华铺张,只有父亲和他唯一的妹妹宓静出席,很温馨,却让她难以忘怀。
尤其是在婚宴上,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随着舞曲轻轻摆动身躯。这是一项习俗,新郎会邀请新娘跳舞,并且选一首对他们俩最有纪念意义的歌曲。
他们没有什么定情曲,所以曲目是他挑的,看着录像带,流泄的乐曲彷佛把她带回当天。
“嫂嫂,你又在看录像带啊!”探头进视听室的是宓静。
宓静比她大一岁,个性十分活泼,或许是称谓的关系,娥皇总把她当成小妹妹。
“今天是周末吗?时间过得真快。”
“哪有快?!我在宿舍度日如年,我想跟哥商量,下学期不要再住宿舍。”宓静皱了皱鼻子,扯了下娥皇的衣角,“嫂嫂,你帮我跟哥哥说,好不好?”
宓静和左克俭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一直住在孤儿院,他前年透过关系找到她,毕竟相处时间不久,她对他总有敬畏。
“你哥很疼你,只是比较严肃,你可以好好跟他说,他会答应。”
“我知道他很疼我,可是我还是不习惯嘛!他是男的,根本不明白我不想住宿的原因。对他而言,一定觉得住学校宿舍比较好,有什么课业上的问题,随时可以请教驻校的辅导老师,光这点,他就不会答应让我回来住。再说,我有可能变成你们的电灯泡。”
娥皇脸蛋一热,“我……我没想过电灯泡的问题。”
“嫂嫂,我很识相,就算搬回来住,也不会当电灯泡啦!你要跟哥哥说,不然我怕哥哥会碍于这个原因,不想让我回来住。”
“你哥哥不会这么想,他……”
“我想什么?”左克俭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今天这么早?”娥皇十分讶异。
左克俭在她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搂着她的肩,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如果不早点回来,我担心这丫头又会出难题考你。”
“宓静很乖,只是找我商量下学期住家里的事。我们是一家人,让她住在学校宿舍,肯定很孤单。”自从结婚以后,他不避讳在人前亲吻,反倒是娥皇,总有点无措。她知道自己一定又脸红,一副未经人事……老天!她想到哪去了?
他淡扫宓静一眼,却看得她心虚的低头。
“你确定她想住家里,纯粹是为了享受亲情温暖?”
嗄?娥皇一脸问号,看着左克俭,又望向宓静。
“有什么事是她漏了没说吗?”
“这丫头有男朋友,学校宿舍有门禁,她却逾时未归,修女已经训诫她三次,还打电话通知我。”左克俭解释,然后质问宓静,“我之前有告诉你,柏特不是好人,你为什么听不进去?”
“我……”宓静绞扭着手指,虽然他的声音语调没有变化,但是一股窒人的气势教她心悸。
“你别急着批评那个叫柏特的人,先听听宓静喜欢他哪一点嘛!”娥皇中肯的说。
“我喜欢他说话风趣逗我笑,我喜欢他温柔的对待我,而且他会带我去见识很多……”
“带你去地下舞厅,看脱衣舞娘和人交媾,这叫见识?那里龙蛇混杂,出风口还摆着古柯碱,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那里不知不觉就染上毒瘾吗?”左克俭拍了拍娥皇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宓静白着一张脸,“那是……那是我要他带我去见识的。”
“你还敢说!”左克俭站起身,“那小子以为他做的事天衣无缝吗?你还需要我多说几件事情好打醒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贴着你、顺着你?说话风趣又温柔,那是他在引诱你上钩。”
“那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柏特说,你就是娶了嫂嫂才坐上阎霨组,所以你把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反射成有目的,那是你自己的心态有问题。”
左克俭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宓静的脸上。
娥皇吓一跳,连忙起身,贴近宓静,“你还好吧?我看看。”
“不要你管!”宓静拨开娥皇的手,“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哥娶你,纯粹是为了拿下阎霨组,把我带到美国,也是为了博得佳话,降低其他人的戒心,证明他有情有义。如果你做每件事情都如此自私,以自己为出发点,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去寻找我的幸福?”
“如果你不是我对外承认的妹妹,你以为那家伙会理你?”左克俭绷紧脸部线条。
“那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用当我是你妹妹。”宓静转身往外冲。
“宓静,你不要走!”娥皇想追上去,却觉得心脏异常颤动,脚步踉跄。
“不要追她,她要走就让她走,等她知道现实的残酷,就会自己回来。”
“你娶我的原因,就像宓静说的吗?”她的耳朵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或许她说得太小声。
“娥皇!”
她听见他呼喊她的名字,声音中隐含着惶恐。
应该感到安慰,至少她的存在能让他有一丝人性反应。
这一年,她十六岁,结婚三年,人生应该还很长,她还想再陪他久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