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机场入境大厅,两名风格回异的俊男并肩而行,顿时吸引不少人——尤其是女性们的欣赏注目。
不同于其他手上拖著满满行李的人,他们似乎都是出外从简的奉行者,除了手上的名牌公事包外,便没其他长物,因而更凸显其明快、果决的气质。
但见身材高挑瘦实、肤色白皙、五官深邃俊美宛如混血儿、气质清冷的男人行经垃圾箱时,顺手将手中已揉成一团的数张名片、便条纸给丢了进去;此一动作立即引来身边健壮结实、晒成古铜肤色、浑身散发出有如黑豹般慵懒又蕴藏机警威猛的阳刚俊男的叹气。
“太可惜了吧。”好不惋惜地盯著纸团落入垃圾箱内,钟峰语带调侃。这死人脸丢的可都是空中小姐和同机美女偷偷塞过来的联络电话呢。
“若你想要,可以学流浪狗去翻。”冷冷瞥视一眼,李令权淡漠的脸庞看不出心情好坏。
“谢了,我自己有。”懒洋洋地现出另一批欣赏他这种类型男人的美女塞过来的名片,钟峰故意抛媚眼贼笑。
李令权懒得理会他,正待往前走时,眼尖地发现前方一群由一略显佝偻、但气势仍不减威严的老人领军的大批人马正逐渐接近中。
“太上皇率领众大臣前来接驾,你自己去应付吧,我先走一步。”神色淡然地丢下话,他迳自迈步离开,毫不愧疚地抛弃血腥暴力男。
“喂!同学,你太不够意思了。”望著那抹清冷身影绝情的朝外而去,钟峰忍不住咕哝,不过嘴里的抱怨尚未念完,就被一大群人马给包围住,尤其带头的威严老人更是激动的以那双枯瘦老手紧紧抓住他。
“阿峰,你这兔崽子总算回来了。”
“嗨!我的太上皇,您身子健朗如故哪。”视线落到眼前的老人身上,向来不正经的眼神霎时充盈孺慕之情,热情地张开双臂给了个实实在在的拥抱,再也没心思去注意那个抛弃他的死人脸。
至于另一边的李令权,临出机场大门之际,蓦地悄悄回头,却见远方的血腥暴力男正高兴、热情的将威严老人抱满怀,逗得老人家好气又好笑,却掩不住心中的欣慰;他漂亮的薄唇似有若无地微微上扬,心中却莫名的有种失落……
他永远也学不来血腥暴力男如此自在、外放的表达内心情感的坦率啊。
摇摇头,甩掉突如其来的怅然,回复惯有的漠然,他大步迈出门外,清冷的目光不期然和一对正准备进机场的夫妇对上。
“爸……”俊脸闪过一丝惊愕,视线再往旁边年约五十来岁的美妇身上一扫,嗓音微顿了下,似有意若无意的跳过了称谓,剑眉微蹙。“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你妈当然是来接你的。”乍见许久未见的儿子,李守宪笑得慈祥、开心,却也免不了抱怨。“路上塞了点车,还好赶得及接你,再慢一点,可不就错过了。”
“不是要你们别来的吗?”蓦然听到“妈”这个字眼,他反射性地偷觑了秦蓁月一眼,却撞入她柔和慈爱的眸光中,当下不自在地又转开视线,因而错失了秦蓁月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怎么可以不来接。每次都是我和你妈飞去美国看你,这些年来你从没回过台湾,我怕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李守宪开著玩笑,话语中却隐藏著埋怨。
闻言,李令权仅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秦蓁月护儿心切的出面解围。“好了,你再唠叨令权,当心他吓得又飞回美国,届时你就别后悔。”
“你说这是什么话,儿子就是被你宠坏的……”
不理会枕边人的碎碎念,秦蓁月自顾自地笑道:“令权,天热、太阳大,我们快去停车场开车回家,你爸爱在这儿吹热风唠叨,就让他自个儿在这儿耗……”话还说著,已经拉著聪明不介入的李令权迳自走人。
“哎呀!真反了是下?老婆、儿子怎么可以甩下老子……”李守宪瞪眼,眼看二人越走越远,完全没有停下来等人的意思,这才急巴巴的赶紧追上去,口中呼呼大喊:“喂!你们等等啊……”
***
“妈——妈——”下了班,才回到家中,李蕴安随性地将皮包丢到沙发上,一如往常的扯开喉咙找人,谁知不见回应,她改口又喊:“爸——”
连喊好几声,家里仍一片静默,没人应声,她不禁满心疑惑——怎么老爸、老妈都不在家啊?自从老爸退休后,除了两人相偕出门旅游外,他们很少同时不在家中的,今天是怎么了?
“肚子好饿,不知妈有没有煮饭?”
念头一起,马上冲进厨房,看著空空如也的餐桌,她失望地叹气。“算了,先去洗个澡,说不定等我洗出来,老妈已经回来了。”希望如此。不然她又得拖著上了一整天班的疲惫身子出门去买晚餐。
很阿Q的自我安慰著,然后一步一步的爬著楼梯,经过属于父母大人私人天地的二楼后,继续往自己管辖的三楼爬。
当进入自己乱如狗窝的卧室后,她大剌剌就往床上一扑,充当死人的赖在上头,一动也不动,早忘了自己说要洗澡的事了。
砰啷!
蓦地,一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响自天花板传来,当场让摊赖在床上的李蕴安惊跳了起来。
谁?谁在楼上?李蕴安瞠大了圆眸朝天花板看,心底开始紧张起来。
四楼可是那个逗留在国外、多年不见的“大哥”的地盘,照道理应该不会有人才是……啊,对了!早上老妈才说他要回来了,难不成现在在清扫房间,好让他回来住?
不过那家伙到底何时要回来?早上匆匆忙忙赶上班,忘记问了。唉……今晚得问个仔细,若时间充裕的话,她肯定要租房子搬出去,以免和那个表里不一的双面人共处一个屋檐下,重“温”儿时恶梦。
心中想定,她冲出房间往楼上跑,却在上了四楼后,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母亲打扫房子时惯有的“轰隆轰隆”吸尘器声与水桶、拖把、抹布的碰撞、拧水声。
不对,有点怪怪的。
警觉异样,她蹑手蹑足的巡视了一逼,确定没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后,视线落到了那一扇唯一没让她打开检查的门板,也是某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双面人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扭转门把,李蕴安将房门轻轻推了开,潜进去房内溜眼一瞄……没有开灯,太暗了,老妈不可能在这种光线下做清扫工作……耶?慢著!房间内的浴室门没关紧,而且还隐隐约约流泻出一道光线和哗啦哗啦的冲水声。
有人在里面洗澡!而且绝不可能是老妈。那么会是谁?难不成是小偷?
猛地,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脑中闪过以前看过的社会新闻——窃贼偷不到值钱物品,干脆在侵入的住家中拉了一坨屎……
难道这个闯入她家的小偷没拉屎,却跑到浴室去冲凉澡?哇咧!没搞错吧?现在的小偷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过分了。
一时怒火攻心,李蕴安完全没想到家中仅剩自己一个女人,若真遇上歹徒,应该先逃之天天的报警处理,保护自身安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顺手抄起一旁矮柜上某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黝黝重物,紧张兮兮潜到半开半合的浴室门边——
“大胆毛贼!纳命来——”踹开门板,石破天惊的大吼出声,高举重物预备砸人的双手却在撞进一对冷若寒冰的眼眸后硬生生顿住,僵化成石像。
“请问,现在是在演哪出武侠剧?”蒸气氤氲中,俊逸男人身无长物,赤身裸体被擅闯之人看光光,却依然毫无慌张、惊羞的神态,恍若此刻正衣冠整齐地参加宴会。
啊——是他!
目瞪口呆僵在现场,李蕴安脑中一片空白,因惊愕而睁圆的大眼也忘了应该要非礼勿视的移开。
纵然多年未见,她依然一眼就认出那张俊美脸庞,只因那张脸的主人就是她成长过程中挥之不去的恶梦啊。
“出去。”男人嗓音似冰,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莲蓬头往呆滞的小脸喷射出热水。
“啊!”被洒了一身湿,她蓦然回神,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凄惨叫,飞也似的转身夺门而出,因受惊吓而纷乱成一团的浆糊脑袋则不断回旋著这样的讯息——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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