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矮矮的胖子贼贼一笑,「是不错,」突然眼睛转了一圈,压低了声音,「今儿的货可是顶好的。」
高个子眼睛一亮,「哪里来的?」
胖子的手往上一指,「京城里来的。」
高个子笑了笑,「你这死胖子,也不怕被贵人抓住,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可天真了,这儿可是临州,京城跟这儿可远着呢,而且要是没个内应,我能碰到这样的货色?」胖子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罗嗦,提起脚边的布袋往身上一甩,就跟扛米袋一样,「好了好了,兄弟我还有事,得赶紧地走人了。」
高个子摇摇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自个儿小心,最近城外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说完往另一头走。
胖子啧了一口,不信邪地往临州城外走,麻袋里的东西他急着要销出去,可不能耽误了。此时天色正黑,周围没什么光,可他是摸惯了这天色,走起路来也是非常的顺利。
忽然,不远处,一点一点的光点在闪烁着,他的脚步一顿,背脊一阵凉,肚子里像是被灌了一大碗的冷水,从肚子里凉到了心头上。
再仔细一看,那青色的火如地狱冥火一般,张牙舞爪地向他飞来,那一瞬间,他啊的一声尖叫,便丢下背上的麻袋,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喊着,「鬼啊!」
那鬼火一闪一闪地飘了过来,在月光之下,一切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鬼火,不过是几个人走了过来,那几人一身的青衫,乍一看才以为是鬼火。
「楚大,刚才那人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楚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地上的麻袋,面无表情,「楚二,去看看。」
楚二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打开麻袋,在看到麻袋里躺着一个约莫十二岁左右的姑娘时,他们一时间说不出话了,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咳咳,楚大,这该如何是好?」楚二还以为自己打开麻袋看到的会是什么金银财宝,没想到说一个娇嫩嫩的姑娘家,而且这姑娘家的额头上还有一道血口,不过血口被烟灰给掩住了。
这是乡下人的土方子,若是受伤了,便用烟灰止血,最不费钱又能止血。楚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昏睡的姑娘家,「她被下药了。」
「楚大,怎么办?」楚三忍不住地开口了。
「去禀了王爷先。」
几道人影又如之前那样,晃悠悠地离开了,不过其中一人扛起了一麻袋,那胖子被吓尿之后,又想起了那麻袋,心中疼得厉害,却不敢再去瞅一眼了。
无论如何,还是命更重要。
珩州,一辆马车徐徐地进城,周围站着数十个黑衣锦衣卫,一个个看上去人高马大,面色如黑阎罗般,闲杂人连看一眼都渗得慌,低着头赶紧远离。
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马车里,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坐着的男人,笑眯眯地讨好,「王爷,你要不要喝茶?」
男人并未说话,她笑着又问:「那要不要用些糕点?」
男人彷佛入定了一般,她也不气馁,继续问:「那……」
「闭嘴。」
轻轻地两个字就如一座山一样压在了她的脑袋上,她抿了一下唇,便安静下来了,还未完全展开的桃花眼儿似委屈地望着他。
「再吵便将你丢出去。」楚君珩凉凉地说。
于是,她低下了脑袋,一副她知道错了,不敢多说的模样。男人的唇角翘了翘,然而好心情还未平息,她便又缠了上来。
「王爷……」
他一道冷眼扫了过去,她似哭似笑地说:「我的腿麻了。」
平静的黑眸浅浅地翻涌着,只一瞬间,几乎令人以为眼花看错,他淡淡地开口,「自己动一动。」
同一时间,他的眉一皱,她的规矩学得不好。
「哦。」她娇憨地点点头,缓慢地动了动脚,从坐在马车上开始,她便跪坐着,坐久了腿麻得厉害,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敢乱动,此刻得了他的吩咐,她才敢动一动。
稚嫩的小脸上透着迷茫,她努力将迷茫的感觉压在心底,却仍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的小脸皎洁如月,眉眼精致,不难看出日后长开了的小脸会是多么的娇美,但她的额上绑着一条白布,白色的布上隐隐透着淡淡的血渍,令她看起来格外的无助怜人。
她叫什么名字?她不记得了。
她从哪儿来?她也不记得了。
她是谁?她更是不记得了。
她醒来之后,身上只有一枚贴身携带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字敏,于是她的名字便决定下来了,她叫敏儿。
听楚大说,她应该是被人拐出来的,楚二觉得她是跟情郎私奔却又被情郎给抛弃了,楚三则是完全否定了楚二的话,因为她还太小,连情郎是什么都不知道。
救起她的几个男人是眼前的男人的手下,这个男人叫楚君珩,他们正穿过珩州的城门,这里是他的藩地。
他是一位藩王,珩王,根据规矩,他及冠之后便到了藩地来,这一次回京城是为了庆祝皇帝的寿辰,寿辰之后便又回来了,而她便是在途中被捡到的。
敏儿什么都不记得,她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楚君珩,就如雏鸟一般认定了他,只要一时半刻不见他,她又急又慌,她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反正她的眼睛定然是离不开他一会儿。
而楚君珩感觉到一道专注的目光,他抬头看过去,她僵着脖子转了过去,随即又回过头想继续看他,结果他的目光没有移开,就这么看着她。
她被抓住了不得不承认。
她俏皮地看着他,就如羊羔子般纯洁的水眸直直地望着他,「王爷,您渴了?」
他无言,她继续问:「那是饿了?」
他神色冷淡地说:「哪里学来的?」如此谄媚,明明是一个小姑娘家,却目不转睛地看他,讨好他。
「我看楚大都这么说的。」她疑惑地歪着脑袋,「难道不对吗?」
「自然不对。」
「哪里不对?」她虚心地讨教。
「你,不是本王王府的人,更不是本王的丫鬟,何须对本王毕恭毕敬?」他唇角带着一抹冷嘲,若不是受不了她看不到他就哭的聒噪,他岂会让她待在身边。
「那我就做王爷的人,你的丫鬟。」她很顺口地接道。
他笑了,「哦?」眉眼冷峻地挑了一下,「你要卖身王府?」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娇嫩的小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那就是要签下卖身契,当珩王府的奴婢。」他性子淡漠地说。
她眨了眨眼睛,「这样我就能天天待在王爷身边了?」
他笑了,「你为何要天天待在本王身边?」
她脸上露出一抹宛若天山雪莲般的绝艳笑容,「因为我待在王爷身边,很安心。」
他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只一眨眼又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闭上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她傻傻一笑,认真地望着他,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长得很俊,自然更喜欢待在他身边呀。
「敏儿姑娘,王爷说你应该待在屋子里,不要再跟着他去书房了。」楚大一个头两个大地说。
敏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为何我不能跟着王爷?」
「你……」楚大开始头痛,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见义勇为,捡回了一个麻烦,重点是麻烦找的人不是他,是他的主子,看着主子阴出水的脸,他的双腿害怕地直打颤。
这位敏儿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依照王爷的意思,便是将她送回去,也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想送回去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若是哪天王爷烦起来,直接将她扔出去也是正常不过的,未免到时这般的凄惨,他还是费些口舌,好好地劝服这位姑娘吧。
可他嘴巴刚张开,就看到她朝他一笑,他眼一花,紧接着她便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了。
他正要跟上,咣当一声,门在他的鼻尖处关上,他傻愣愣地待在那里,忽然,他想到一句话,好心没好报。
屋子里,敏儿走进,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王爷。」
「谁让你进来的?」紫檀桌案前,男人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拿着狼毫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见她进来,眉眼抬也没有抬一下。
「楚大。」她没心没肺地说道。
门外的楚大内心崩溃,分明是她自己进去的,怎么到她的嘴里就成了他让她进去的,王爷啊,冤枉啊!
他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将放下了狼毫笔,她狗腿地上前,替他挂好狼毫笔,推开窗户,让纸上的墨迹干得快一些,又主动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王爷练了一个时辰了,手可得捏捏,别写坏了。」她一副贴心的模样。
「谁告诉你本王练了一个时辰了?」他轻轻地问。
「楚大!」她再一次地没心没肺。
门外的楚大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王爷,他真的比窦娥还要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