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快点。”回来的路上他始终紧抿着唇,只沉声嘱咐司机加快速度。
当文景瑞赶回住处,打开大门,就看见卢森正在折迭白纱礼服,将它放进原有的盒子里。
卢森见到她,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她真不明白,为何温希琳会哭得这么惨。
“她什么话都不跟我说。”她皱眉,很担心敬仰的上司会因此认为她能力不足。
“你先回去吧。”文景瑞让下属先离开,脱下西装外套,一回头就看见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温希琳从浴室里走出来。
“琳琳,怎么了?”他奔上前搂住她,焦急的问。
“没有啦,我刚刚是因为太开心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哭。倒是外公……我刚刚看到新闻说公司出了事,不晓得外公要不要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语气随即又转为担心。
文景瑞将她纳入怀里,耳边能听见客厅传来的电视新闻播报,眼角余光望去,看见因为黑客的入侵加上手下干部的起底,身为董事长的温祖雄亲上火线救火,安抚股东以及社会大众的情绪。
“温董事长,前景建设爆出资金不足的消息,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温董事长,石焕忠总经理挪用公款金额高达六千万,请问是否会造成前景建设营运上的困难?”
“温董事长,前景建设正在开发的度假村建案涉嫌抄袭设计,您有什么说法?”
面对记者一连串的追问,温祖雄有条有理的一一解释,并强调自己奉公守法,一切配合司法审讯,但他的神态疲惫,感觉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文景瑞自然知道前景建设会出这个麻烦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是他搞的鬼,要让曾羞辱过温希琳,害她难过的石澄音得到点教训。
而且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所制造出来的问题会难倒温祖雄,这次的事情虽然有些麻烦,但不至于度不过难关,反而能挖除毒瘤,想必温祖雄事后会庆幸这回的危机才是。
“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你外公纵横商场几十年,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倒是你刚刚哭成那样,把卢森吓坏了。”也把他吓坏了。他抿唇,伸手在她红肿的眼皮点了一下。
他不喜欢她掉眼泪,非常非常不喜欢,还记得第一次让她哭得很惨,差点要断气的人是他……
文景瑞十七岁那年,文渊华与温雅离婚,在分离的那一夜,他坐在书桌前,专心一致地念书,当做没有听见父亲与继母互揭疮疤的争吵,像个没事人般。
没多久,十三岁的温希琳哭着跑进他房间,抱着他的腰嚷着不要分开。
“景瑞哥哥……我不能没有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景瑞哥哥,我喜欢你……我们不要分开住,我不要……”她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心碎,小手把他抱得紧紧的。“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景瑞哥哥……”
文景瑞放下手上的原子笔,动了动嘴正要开口,温雅旋风般进了他房间。
“琳琳,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走了!”她不顾女儿的哭喊,让随扈上前抱住温希琳,强行将她带走。
“不要,我不要走,景瑞哥哥!哥哥——”温希琳尖叫着,可惜年幼的她根本抵挡不住大人的力量,就这样被带走了。
文景瑞在那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又熟悉的冷意,就跟妈妈过世时,那从内心发出来的寒冷和疼痛一样。
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在照顾着温希琳,可事实上,他也喜欢琳琳的陪伴,这个单纯、天真、易满足的小女生令他微笑,她是他的温暖、他的阳光,是他能待在文家这讨厌地方的唯一支柱。
温希琳是他很重要的人,可她却被夺走了,而他没有能力抢回来。
失去的痛苦太难受,文景瑞不想再经历同样的伤害,因此之后他拒绝让任何人再走进他的心。
多年下来,他学会戴上假面具,用和煦的微笑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用契约以及金钱创造出一个冷静而有秩序的世界观——他借着工作契约和高薪留下优秀人才为自己卖命,用金钱养着美丽的女伴,让她们满足他的生理需求,但一切的一切都与感情无关。
“啊哈哈,其实我本来没想哭的,哪知道就是控制不住……”温希琳傻笑回应,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笑容一敛。“现在公司出了这种事,看来外公应该没办法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你外公对你那么坏,你却还希望他来参加婚礼,到底是为什么?”文景瑞问出摆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因为我从小没有爸爸,外公是第一个让我知道“家里的支柱”该是怎么样的人——”她缓缓述说。
从小因为她的出身,被霸凌是家常便饭,她的童年可以说有一半是在欺负中度过的。“那是我小学时候发生的事,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同学丢石头,他们笑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外公正好提早回家,看见了,他出手救了我,不让同学再欺负我。”
这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当时外公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喝斥那群顽劣的孩童,让温希琳第一次感受到……那感觉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在一个家中,会站出来保护家人的一家之主。
“那时候起,我就想亲近外公,无论他对我再冷淡,我还是想接近他,这次我要结婚了,才想让外公牵我的手进礼堂。”这是她的梦想呢,她常常幻想着外公牵着她的手,将她交给她所喜欢的人,只可惜现在是实现不了了。
“你这么想要你外公参加婚礼,要不我来想办法?”文景瑞见她眉头微皱,面带惋惜,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她做到这样,因为不想她伤心、不想她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只想要她开心微笑。
温希琳被他的话惊呆了,小嘴微张。“咦?不用麻烦了啦,外公脾气很大,我怕你去了他不会给你好脸色。”
她现在才想起来,他明明在马场俱部乐里见客户,却因为卢森说她哭了就匆匆赶回来,还露出一脸凝重,心疼不已的模样,让她大受感动。女人总是虚荣的,会想看见男人对自己的在乎,为她们紧张不已、放下一切飞奔而来……
若不是有那份契约,以及拿了文景瑞的钱,温希琳都要觉得文景瑞是爱着自己的。
“确定?你看起来很难过。”文景瑞皱眉。“我不想你不开心。”
温希琳听见这句话,差一点又要感动的哭出来,她努力调适心情,告诉自己不能落泪,还有眼前的男人,她不能再沉醉下去了。
这一场梦,很快就会醒。
“天哪……我真希望这场梦不要醒来。”温希琳傻笑着,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瞪着眼前的女人,文景瑞心绪复杂。
他不再相信感情并不单单只是母亲的缘故,眼前的女人也是他拒绝让人走进内心的理由,年轻时失去那份单纯陪伴的感觉太痛了。
为什么选择她生下自已的小孩呢?不只是她人品好,或者他仍眷恋着以前相处时的温暖,而是……他终于承认,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他爱上了这个小他四岁的女人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他不会再失去,她也休想离开他。
“不想醒来吗?那就不要醒。”文景瑞眼神炽热的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她。
“什么?”温希琳呆呆的被吻,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得给傅钰加薪,并延长工作契约才行。”文景瑞没头没脑地道。
“啊?为什么突然提到傅钰?”温希琳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一头雾水。
文景瑞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女人,他眼神微动,暂时还不想告诉她是傅钰大胆点出他坠入爱河的事实,才让他面对自己的真心,承认爱她。
许是当局者迷,其实对她的包容宠溺举动早就泄露了他的真心,只有他自己还想着这一切不过是契约,是为了孩子,而她嘛……则想着这是一场梦。
这么单纯的女人还是留在他身边好了,省得被人卖了还傻傻帮人数钞票。
“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了……你眼睛肿成这样,我用毛巾帮你敷一敷,你这样后天怎么当新娘?琳琳要当美美的新娘……”
文景瑞牵着她的手,走向厨房,亲自为她冰敷哭肿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