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给了一百文的押金,怕她把衣服料子给吞了,这个是都要给的,她拿了料子后就给了,没有多犹豫,换做她也不放心,要收押金。
现在春笋渐渐出嘴了,可以去挖,春笋比冬笋好挖多了,当然价格也便宜很多,可是芸露想想自己这把子力气还是不去挖了,去年挖了蕨粑和冬笋她现在都觉得全身疼,用力过猛了。
李氏知道她接了活计,在家做衣裳,本来也想接的,但是想想自己那一大家子,最后自己赚的钱还得交公,就没去接了。
就芸露说,她伯祖那一家早该分家了,这么天天闹着,大家都过得不舒坦,都想着要交公的,干嘛那么累,偷懒的就多了。而且矛盾那么多,散了年就听见何氏在闹,说那一大家子欺负她孤儿寡母。被她伯祖训了一顿,何氏丈夫薛林只是去打仗了,还没说死了呢,骂她咒自己丈夫,没安好心。
何氏还是哭着说他们欺负她们母子,大哭大闹的,一定要分家,她在家都听得见骂的什么了。连她祖母听了都说了句造孽哦,这一家子快成仇人了。
如今薛林还在外打仗,生死未卜,这家的确分不得,芸露倒是觉得分家好一点,但是若真分家,他们家会被戳脊梁骨了。要分家也得薛林回来再分。
管他们怎么吵,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骂声,哭声,对芸露一家子没什么影响了,如今芸霜去了县城,家里就三个,又不是农忙,她就做衣服,做累了就教云霖说话,教他站立走路。如今云霖再过两个月就满两岁了,当然是虚岁,实际论起来是快一岁了,不过也好带很多,如今还会说几个简单的字了,而且第一句叫的是奶奶,可把范氏给感动的,直抹泪,在她的教导下也会喊姐姐了,她之前在犹豫要不要教他喊父母,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教了他,只是他没学会,她就不厌其烦的每日都教。
她做的衣服都是一套一套的,一共六套,一件上衣一条裤子组成一套,一套三十五文钱的工钱,这五套就是二百一十文了。做了这个月她下个月就打算少接点了,做的太累了,眼睛都有些疼了。这么下去眼睛迟早得坏,她还不想等三四十岁的时候变成瞎子。而且成日坐着低着头,腰酸背痛,脖子也疼的厉害。
交货的时候她还拿到了一封信,是芸霜写给她的,知道寄不到乡下,就寄到了这成衣店,晓得她每月都来的。这个月芸露只接了五套的活,少了一套也让眼睛休息会,脖子舒服一会。
她去的时候店里有客人,她在旁听见他们说这前边打了胜仗,那晋王眼看要败了,如今躲过了河僵持起来了。
走在路上也有很多人在谈论这个事情,她张着耳朵听着,可惜除了这些信息,没别的了,她多么希望她的父亲能活着回来,只要活着。
芸霜是写信报平安的,她在信里告诉她,她学了几天就上手了,师父还夸她了,那伙食也不错,管饱,每周还有肉吃。看完信,芸露又拿着灶上的火炭削成一小块,拿出自己珍藏的纸,回了一封信,打算下个月去镇上的时候去寄了。
三月她去交货的时候顺便还去她外祖家拿了一些稻谷种子,她自己的稻谷种子产出没有她外祖家的大,种田嘛,总希望田里产出多点。其实她也知道产出不高是因为自家稻田实在不咋地,又不当阳,而且现在的稻谷种子不是现代的杂交种子,又没有农药化肥的,肥不足,虫还多,产出能多就奇怪了。
四月是农忙,她没敢接多少活,就接了两套,打算没事的做做。农民,种田种地是首要的事情,这其他的活计都是农闲时候的额外进项,不能耽搁农活。
那阵子,她都是天微亮就起床,她祖母也跟着起了,两祖孙去挖地,挖了地就种了菜,大豆玉米之类的。
她家那两亩水田是她大姑父牵着牛来耕的,她们也不能事事麻烦别人,自己从未回报的,自家田没种的时候就去了她大姑家帮忙,耕田是男人的活,插秧什么的她还是做得来的,还别说,她插秧还插得很好且快,大家都夸她手脚麻利。
这会还没有雨靴,大都是打了赤脚踩进田里,因着她是未嫁的女孩子,她大姑还给她做了两双下田的袜子,缝了带子,到时候紧紧的绑在腿上,这脚和小腿都不能给别人看了去。
等她帮她大姑插完田,她大姑父带着一双儿女随着芸露去了芸露家,帮着插田,谭蝶小,但是能拔秧,拔好就拿灯芯草给绑了,这活农家女们大都是六七岁时候就开始做了,能帮家里点是一点。她舅家农忙时候都是请短工的,自家秧插完了,就来帮着外甥女家了,因着她家田本来就小,帮忙的人不少,到也快,就两天时间,这秧就插完了。
插完秧芸露还不能闲着,每天还得去看水,放水,两祖孙继续挖地,种红薯,种大豆和玉米,这些都是她们以后的粮食。种下后若是不下雨还得去浇水,这都是辛苦活啊。
等没那么忙了,已经是端午了,芸霜还从县里回来了。她已经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她提着东西回来,把芸露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因为做不好被辞退了。
还好这是虚惊,芸霜带的是一些布料和一些吃食,说:「姐,是纺织的残品,不能拿去卖,管事就分了一些给我们,这几块是我分到的,拿回来给你,你可以拿来做衣裳。」
芸露看了看那布料,懂了为何说这是残品了,因着这布料是上好的绸缎,有的地方可以明显的看出是织坏了,若是拿这些坏的去卖给客户,那是自打店铺脸。这绸缎只有富贵人家能穿,那管事拿来分给底下工人算是福利了,看芸霜去了几个月还养胖了一些,就如她所言,伙食不会很差。这陈家还是会笼络底下的人,会做生意的,难怪能把生意做那么大。
芸霜好几个月没见自家姐姐了,放下东西,就拉着芸露的手蹭了蹭,撒起娇来,「姐,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还有,我是正式学徒了,现在每月有三百工钱了,等这个月二十我就有钱拿了。」
芸露也想妹妹,自她出生起,两姐妹还没有分开这么久的,反抱住她,「我也想啊,但是想着我的霜霜是去赚钱了,我就觉得高兴。对了,今儿个怎么回来了,不需要干活吗?」
「我们这是放假呢,过年过节那边都有假期的,每月还有一天可以休息,这不,一放假我就回来看看姐姐。不过,我只能在家待一天,后天我又得去县里了。」说着,芸霜有些不舍的在芸露怀里蹭了蹭。
两姐妹说了会话,芸霜就去和范氏问好了,还带了一些小点心给范氏吃,又逗了逗云霖,给她喂了几口吃食。
第二天一家四口也包了粽子,包的不多,就十几个,尝个味道罢了。包的是白米粽,放了几颗芸霜从县里带回来的红枣。范氏在家看着火煮粽子,芸露和芸霜就上山摘杨梅去了,这野杨梅自是没有现代卖的杨梅那么大个,也没有那么甜,特别酸,不过大家也都爱吃,年年都去摘很多。
她们两姐妹救去摘了小半篮子,有红杨梅,也有白杨梅,她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摘,这因为摘的人多,已知的杨梅树就那么几棵,也摘不到多少了。
芸霜去县里的时候芸露又去送了,顺便去店里接点活,前阵子农忙,熬夜做完那两套就没敢接活了,怕做不完。这活忙得差不多了,她也就时间多点了,一个月也能做几套。
从镇上到县里有一定的距离,坐马车都得半天的时间,若是走,那就得好几个时辰了。芸霜是和何师傅那几个徒弟一起回来了,几个人合伙雇了个马车,平摊下每个人也就十几文钱了,去的时候还是雇了马车。
这日子步入正轨了,只要莫有什么天灾人祸的,这一家子也过得下去了,还过得舒心。每月芸露去交了货都会割一点肉回来打打牙祭,有时候捉条小鱼,剁了给云霖煮鱼汤喝。
转眼就到了秋收,这割稻谷后的打稻谷还是需要力气的,不是芸露这种小身板能干的事,所以她今年秋收还是去了她大姑家帮着割稻谷,割完她大姑父又带着一儿一女来帮忙了,她大姑依旧留在家里,插秧的时候是需要人看水,现在打完谷了,需要人晒谷子。
再加上她大舅二舅,打谷速度也快,还帮着收了熟了的玉米,以及熟了的大豆。
这忙碌了大半个月,这秋收算是过去了,剩下的挖红薯晒谷子,就自家来了。在此之前,芸露还去田里捡了谷穗,除了自家田里的,像翠花家的,翠花就来喊她一起去捡,而翠花大都就是陪着她捡,让她捡的安心的,她自己半篮子都没有捡到,而芸露的篮子都快满了。
十四岁生日那天,范氏又抹泪了,女孩子十四五岁该定亲了,但是她这个条件是没有婆家会想要的,或者是招婿,可又有几家的男儿想来她家,来了就是做苦力的,他们父母也不一定愿意。加之她如今还在孝期,还不能相看,这女孩子耽搁几年就很难找婆家了。
倒是她自己没什么想法,按她之前的算法,她才十三岁,还是个没长开的豆芽,可以说,以前她这个年纪还是个会撒娇的孩子。
今年冬天她不去挖蕨根了,等雪化了一点,又去挖冬笋。这冬笋价格贵,挖一次抵得上她做几个月的衣服,而且她还趁着去城里送衣服的时候去问了高家管事,他说她挖了他就买,那么她也不愁挖了卖不出去了。
今年没了芸霜作伴,就她一个人去挖,速度慢了很多,不过一年的成长,她的个子高了些,力气也大了一些了,挖的也稍微快了一点。
她挖了近两个月,也赚了近二两,今年又可以过一个肥年了。
芸霜在腊月二十一那天回来了,她穿的是织坊里发的的衣服,料子要比她们穿的好的很多,做工也精细一些。她背着包袱往镇上回来的时候就碰上了村里去赶集的人,一群人看着她都快她长得好看了,穿的也好,话里话外无一不是羡慕。还有几个是讽刺的,说是不是芸露把她给卖了,才有这么好的衣裳穿。
芸霜在织坊待了一年,各方面都有长进,那个地方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纯洁,拉帮结派,排挤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她是遇到了一个好师傅,不像她隔壁屋子的几个,那师傅还打打骂骂的,每月克扣工钱。
可她师傅也就教她们织布,不打不骂,不扣工钱,底下弟子拉帮结派的就不管了。她也是那么过来的,被欺负是常事,等被欺负多了,人就成长起来了。很多人以为何师傅是软柿子,其实不然,她只是心性好,不爱那么虚的。但是不代表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不会反击,所以她还是学徒的时候就这么被欺负,最后反击,之前是织坊的大师傅,上月升了职,现在成了织坊里的管事,以前踩压着她的,都成了她的下属。
而芸霜的性子与她类似,她收的十几个徒弟里最看重,最关心的就是芸霜了。但是芸霜被欺负她都知道,却很少去帮她撑腰,还有的是她其他的徒弟看不惯芸霜,也看她一副老实相,联合起来欺负。何师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过分了才敲打一下,不过分就不管。不过她会单独和芸霜说话,教她一些为人处事之道,教她忍。其他弟子也一个一个的教,能不能悟得真理,就看她们本事了。
一年的成长变化是巨大的,所以当有人讽刺她是被卖了的时候还能笑眯眯的说:「大婶,你这可就想岔了,我真的是在织坊做学徒呢,你要不信,下次去县里看看我也成的,就是县里陈家织坊。」
那大婶听她这么说,也信了,本来就是眼红才这么一说,「是婶子误会了,那织坊还招学徒不?新菊也十岁了,若是招能把新菊推荐过去不。」
芸霜有些无力,她就知道她今年回来肯定有人会这么说,「婶子,很抱歉,我只是个小学徒,对这事不清楚呢。」
「哼,就知道你不肯帮婶子忙,是怕新菊抢了你的饭碗啊。」那大婶有些不高兴了,瘪了瘪嘴。
芸霜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翠花娘开口帮腔了,「我说宋家嫂子,你这就不对了,即使芸霜可以推荐也先推荐招娣啊,你一不是她亲伯娘,二又没帮她们家啥的,这么说她我可听不下去了。」
那宋家嫂子哼了一声,拉着闺女新菊就往前走了,嘴上还在嘀咕,显然是记仇了。
翠花娘见她走远了,呸了一声,「这都什么人啊,还见不得人好了啊,一家子都是这个德行,也不看看自己闺女什么样,一家子势利眼。」
这宋家嫂子是宋满仓的嫂子,是他爹第一个婆娘生的儿子,后来他死了,他娘就和他哥嫂分了家,如今不住一块了,一个还是后娘,不过那势利眼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个都是宋满仓她娘生的。
「婶子莫气了,和她们见识作甚。」芸霜心性是真好,还能笑着安慰翠花娘,完全不把宋家婶子的话放在心上。
「还是你想得开,是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会气吐血的。」
「就是呢,对了,翠花呢,怎么不见和你一起出来赶集。」芸霜笑眯眯的把话题转移了,翠花娘顺口就接了。
「她啊,许了人家了,不能这么出来了,我让她在家待着呢。」
翠花许人了,芸霜心里想着自己姐姐和翠花是一年的,只比翠花小三个多月,也十四了,也可以许人家了,不知道谁愿意娶她,若是自己再强点就好了。
芸霜也知道一些自己姐姐的想法,她约莫是不想嫁人的,只想把云霖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