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拿在手上喝,另一杯装在纸袋里拎着,打算待会拿给包力达。
距离赖总编昏倒送医已经过了三天,据说当天下午赖总编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委请分居中的妻子帮忙向公司递辞呈。
说不意外是骗人的,但人在走过生死关头,突然看开也是有的。高层考量他的状况、体恤他的心情,第一时间便批准了他的辞呈。
换言之,芒果周刊已经三天没大人了!
大家都在猜,谁会是下一任的总编大人呢?
虽然她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有勇气接下芒果周刊这烫手山芋,但她更挂心她的独家新闻——
最新进度,她已经和包力达联手假扮快递人员,以尿急借厕所为由,到录音室完成踩点。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据说在录音室里积极筹备新专辑的汪竞东,压根儿就不在。
而昨天傍晚,已经有名女子出面指控,汪竞东脚踏两条船、始乱终弃,可精彩了!
她也已经交代包力达,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和出面指控的女孩碰面说上话。
想要透过女孩了解的细节,已经在刘克瑾脑中编排成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她靠墙而立,暂时放空脑袋。
突然,敏锐的鼻子嗅了嗅……是揉着青草香的高地杜松!
她抬头一看,梵季诺就站在电梯的里侧,显然是从地下停车场搭的电梯。
她刚刚进来时,竟半点没注意到。刘克瑾轻吐了舌头,正想把目光偷偷调回,装死到底,他却冷不防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四目交会,刘克瑾也不好失礼,硬着头皮对他点点头,当作是打招呼。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不大一样,神情比平常更冷峻严肃几分,可……还是一样帅!
怪了,平日里电梯人满为患,偏偏现在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感觉呼吸里充斥的都是他的气息,害她怪不自在的。
别扭之际,包力达的电话到了。
这小子真是跟她心有灵犀啊,晓得她尴尬,就立马打电话来搭救,不枉她三天两头拿咖啡喂养他。
「喂,阿达。」
「老……老大……新……编……」
因为是在电梯里,讯号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抵达楼层,她边跨出电梯边说:「我刚出电梯,说吧,什么事?」
「老大,公告了,终于公告了!新任的总编大人今天就要正式上任了。」包力达兴奋的说。
她挑眉,「喔?这么快!」
拐个弯,前面就是办公室,包力达就站在门口,拿着手机一脸兴奋。
她放下贴在脸颊边的手机,直接问:「接手的新任总编是谁?」
方才还笑得像傻瓜的包力达倏地瞪大眼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呆不楞登的张着嘴巴。
难道她背后有什么吗?
刘克瑾回头,见是梵季诺,揶揄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会连自己办公室在哪儿都搞不清楚吧?隔壁,隔壁才是你的办公室。」
包力达扯扯她。
她回头,接续方才的话题,「到底是谁?说了才给咖啡喝。」
「我。」醇厚的嗓音沉沉地响起。「这杯咖啡属于我了,两位没有异议吧?」
没等刘克瑾会意过来,纸袋里的咖啡就这样被抄走了。
刘克瑾不可置信的望向包力达,他笑咪咪地点头如捣蒜,眼眸泛着灿光,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干么不早说?」她眯眼瞪他。
「我哪知道你会刚好跟总编大人搭同一部电梯上来。」
刘克瑾没好气的转身进办公室,才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听见梵季诺扬着声说:「都先到会议室,我们开个会。」
看着前方正在主导会议的男人,刘克瑾第一次体会何谓魂不附体,整个会议过程,她的灵魂完全没跟上现实的脚步,虽然当他问起现在手边几个尚在推进的线索,她都能应对自如、流利回答,可感觉嘴巴是嘴巴,脑袋是脑袋,兜不起来,尤其想到以后得同在一个办公室里接受他的管辖,她隐隐觉得不安。
但不管如何,总算是熬过会议了……
呼!刘克瑾偷偷吁了一口气。
和包力达默默尾随大家离开时,她朝他使了个眼色,用唇语无声问:「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上头怎么会让一个时尚杂志总编辑来接手性质截然不同的芒果周刊?而且事前竟不漏半点风声,实在是太吊诡了。
相较于她的惊诧,包力达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眉飞色舞,看得刘克瑾很不是滋味,觉得无比刺眼。
小没良心的,到底是有多崇拜梵季诺啊?
两人挤眉弄眼之际,梵季诺的声音再度传来。
「刘克瑾、包力达,你们两个先别走。」
刘克瑾脚步一顿,暗忖他不会是想先跟他们套近乎吧?
也是啦,毕竟一个空降部队落到组织里,不先找几个桩脚稳固稳固自己,是很容易降落失败的。
这么一想,底气足了,刘克瑾自信昂然的和包力达双双来到梵季诺面前。
「梵总编,请问有什么事吗?」公事化的口吻。
「梵总编,能和你一起共事,我实在太开心了,你放心,我和老大都会好好拥戴你的。」包力达迫不及待的对新主子输诚。
包力达这个没节操的!刘克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在心中唾弃他。
「谢谢。」梵季诺从手上的周刊短暂抬起头,继而又低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总算阖上重新抬起头来,迎视跟前的两人。
「我看了一下最近几期的周刊内容,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细节要再调整。」
他顿了顿,继而又说:「所以我要你们两个去学学如何拍照,我已经帮你们预约好摄影课了。」
摄影课?什么意思?刘克瑾很纳闷。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很纳闷。但不要以为食指会按快门就叫懂摄影,尽快找时间给我好好去上课。」
所以总编大人言下之意,她刘克瑾充其量就只是一根食指?!
刘克瑾听到这番话,当场就火了。好歹她在学校也修过两个学期的新闻摄影,还获得老师不错的评价,梵季诺凭什么这样说她?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有人还以为给几个背影,或是在一片乌漆抹黑中标几个红色圈圈就能当作独家新闻,我也只能毫不犹豫的把这种东西扔进垃圾桶,省得浪费周刊版面,戕害读者眼睛。如果只是要背影,我自己演即可,犯得着大费周章搞了一堆人力守上几天几夜吗?听着,有五官的这一边才是正面,以你的智商,应该不难理解吧?」梵季诺瞅着她,口吻淡淡的。
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紧握起,她是知道梵季诺有多机车,但她不知道他可以这么机车!
刘克瑾想要和他争论,孰料,包力达居然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硬是把她从会议室里拖了出来,一路拖到办公室外的茶水间。
「包力达,你干么阻止我?我就是要跟他把话说清楚,本小姐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士可杀不可辱,他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
「唉唷,我说老大,你干么这样较真?我发现你好像只要一遇到梵总编就特别容易失控暴走。你自己想想,以前赖总编也没少羞辱人啊,你不是都忍住了,还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好功夫,哪怕连续被狂飙N小时的脏话,你都像阳明山一样屹立不摇。好几次我都快顶不住了,你还用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笑话劝慰我,说人就要像茶壶一样,明明屁股在烧,还要开心的吹口哨,怎么一换做梵总编,你就忍不住、听不得了?」
刘克瑾当场嘻住,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个包力达,平常看他傻傻的,这时候倒是聪慧过人,居然把她堵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是,他说的都对,可她就是气啊,五脏六腑像是有火在烧似的,尤其一想到梵季诺拽拽地睨着她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尊受创。
包力达拍拍她肩膀,俨然大师般对她开释。「我懂我懂,人都这样,可以忍受外人无数辱骂,唯独无法忍受被自己的亲密伴侣说一句不是。」
「你懂个屁!」
「屁我是不懂啦,人性我懂,老大的心情我更懂。」他撒娇的蹭了蹭刘克瑾。
「滚开,我警告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跟他才不是什么亲密伴侣。」
包力达像是看见怪兽似的盯着刘克瑾,「都上床了还不算亲密伴侣?」难不成叫炮友?「哇靠,老大,原来你思想这么前卫喔!失敬失敬。」
「包、力、达!看我不打死你!」
可尽管打了包力达泄恨,下班后,当大家纷纷走人,刘克瑾却迟迟没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蹙着眉忍不住想——
对啊,她和他到底算什么?
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结论来,烦躁不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克星呀克星,梵季诺根本天生就是她的克星来着。
此刻,一墙之隔的总编辑办公室里,刘克瑾的克星梵季诺正在接一通越洋电话。
长指间夹着一根烟,桌前的台灯映着他严肃的半边脸,不知为什么,似乎隐隐有股悲伤的感觉。
「东西我收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啦?」银铃般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
他吸了一口烟,幽幽说:「想,很想。」
笑声收敛,再开口语气变得温柔,「别心急,让我收拾一下,最快这两天就动身,你乖乖在台湾等我吧。」
「嗯,看你什么时候到,给我一通电话,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捻熄手中的香烟,梵季诺把桌上的文件扫进公事包里,摁掉台灯,挎过大衣,起身离开办公室,一出来就发现刘克瑾抓着包包,准备要走。
许是一时冲动,许是这种时候特别想要她的体温,梵季诺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走。
「喂,梵季诺,你土匪啊!给我放手听到没有?我……唔?!」
进了电梯后,他冷不防的回身,脸庞瞬间压下,不偏不倚的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的与之纠缠,刘克瑾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推开他。
「跟我回家。」他用那哑得不能再哑的嗓音对她说。
刘克瑾身体里的血液窜得飞快,心脏更是怦怦怦跳个不停,本有满腔的怒火要对他发飙,可一看着他,她就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神深沉的像海那么深,里头似乎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刘克瑾理也理不清。
可怕的是,光是被他这样看着,心就莫名觉得揪疼,觉得不舍,觉得哀伤。
然后她就像是魂魄被吸走的傀儡,不由自主的迈着脚步,往他想要她去的地方走。
指节分明的大掌拧握住她弹性而饱满的胸房,放肆的揉弄着,梵季诺挨着她的颈侧,绵密又激烈地落下一串又一串的亲吻,像是要在她肌肤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那般霸道。
房间里的温度高涨,一如两人的情欲。
刘克瑾被深深的挤压在他和床褥之间,承受着来自梵季诺的雄性力量,美目迷蒙,意识涣散,被吻得嫣红的小嘴不断逸出无助的娇喘呜咽……
梵季诺的眼眸写满了沉沦与迷醉、压抑与疯狂,瞬也不瞬地紧紧凝视着她的每一次颦眉蹙额,每一次的舒眉展颜,他狂野而不失温柔的在她身上制造快感,持续不断地顶着她。
身体像是条紧绷的弦,快感堆积至极限后骤然断裂,空气里扬起释放的低吼,很男人、很阳刚,呼应着她高亢失序的娇泣。
之后的好一阵子,谁也没说话,就是呼吸,从开始的急促渐渐趋于缓和,直到跌宕起伏的心绪真正平复下来……
性爱呀性爱,让人在惊涛骇浪中领受极限般的快感,又让人在欢畅淋漓后精疲力竭的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失去他暖烫体温的刘克瑾软软地卧在床上,侧着身,把自己缩成了小虾米。
她掀了掀眸,用那双还染着情欲的氤氲眼眸,默默看着窗外悬在城市建筑顶端的清冷弯月,脑中思绪纷乱,就像一团怎么理也理不出线头的毛线。
疯了,真真是疯了,否则怎会他勾勾手指,她就鬼迷心窍的跟着来了?
喔不,人家可没勾手指,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话罢了。刘克瑾懊恼的闭闭眼睛。
我说老刘呀老刘,你这是什么受虐体质啊?你不是应该对这个可恶又可恨的梵季诺避之唯恐不及吗,怎还会如此?
据说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人便是如此,即便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也满心甘甜,她不会就是一个吧?
幽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一秒,整个人便又被暖烫的身躯全面包围。
梵季诺静躺了好半晌,侧眸看去,见她像虾米似的缩着身子,心头一软,便想也不想的靠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两人又是一阵无声厮磨……
刘克瑾没力气推开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稍早时,那令她揪心的眼神。
梵季诺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那样阴郁的眼神是她不曾见过的,肯定有旁的事情让他烦恼,而且,她还在他嘴里尝到淡淡的烟草味。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纳闷的想。
公司设有吸烟区,平日里谁要是烟瘾犯了,就会在那吞云吐雾个两口,刘克瑾却一次也没见过梵季诺在那里出现。好,就算他像赖总编一样,比较喜欢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照理说衣服多少也会染上烟味才对,可他身上除了高地杜松的气息,刘克瑾从没察觉到有半点烟味沾染,着实吊诡。
好啦好啦,反正他就是一团迷雾,是她心里的一笔烂帐,既然得不出具体答案就不想了,免得脑子爆炸。
享受吧!谁让她对他的碰触似乎也有些上瘾了呢?
刘克瑾享受着他的轻抚,昏昏欲睡之际,冷不防地听到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你喜欢我对不对?」
宛若触电般,刘克瑾一秒撑开沉重的眼皮,整个人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咪,咻的从他臂弯里的舒适圈闪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喜欢你来着?」她大声驳斥。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肯跟我回来?」他语气慵懒而温柔,黑眸淡定却透着犀利。
「我、我……」
本想回「你的性能力让我很满意」,但转念想,梵季诺天生耻度无下限,届时反唇相讥的话只怕会比她更下流百倍,受不了的肯定还是自己,就甭给自己找麻烦了。
不过,倒是有一事可以趁机说嘴泄恨。
她冷笑轻哼,「好歹也打滚了几年,职场潜规则这玩意儿能不晓得吗?这年头违逆上司的都没好下场,我总要学得识时务些。否则,我今天还能重学新闻摄影,哪天说不定一通电话就把我给炒了,叫我回家吃自己,趁现在还有机会,我岂能不多奉承、多伺候些?」
听着她夹枪带棍的瞎扯着职场潜规则,梵季诺挑了挑眉,表情玩味。
果然生气了,因为叫她重学新闻摄影,伤了她大记者的自尊心了。
不过,她真当他傻子,不清楚她刘大小姐是什么拗脾性的人吗?即便一条路走到黑,她也是那种拗着不转弯的硬骨头,最好区区一个职场潜规则就能让她乖乖就范。
也别拿女人也有欲望需要这种说词来打发他,她平素里跟包力达口没遮拦,大刺刺的没半点淑女样,骨子里却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实诚丫头。上次,他便知道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更别说今晚他解她衣裳时,她几乎羞得浑身都在颤抖,好像多看她一眼她就会当场窒息,连脚指头都紧张地蜷缩。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交出全部的自己,由着他对她索求无度。
第一次可以推给意外使然,可若不是心里有他的存在,依刘克瑾宁折不弯的脾气,又怎么可能让他碰第二次?
就像她成天嘴里骂着包力达,却没少照顾那小子,同样的,刘克瑾的嘴巴虽骂他胡说八道,但她的身体在面对他的索欢时,却都清清楚楚的透露着她说不出口的感情。
说穿了,她不过就是个逞强惯了,口是心非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傻女人。
也罢,既然她喜欢口是心非,他也不介意再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