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转入熟悉的巷道,那一草一木就跟三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蓦地,车子在一栋洒满阳光的建筑物前停下。
“走,进屋里去。”从维熙绕过车子,打开车门,不由分说便将她拦腰抱起,快步的进屋子,生怕外头的骄阳会晒晕她。
她仍是赌气不吭声,手肘抵住他肩膀,尽可能的隔开两人身体的碰触,两道纤眉紧拧着。
他直接将她送上三楼的卧室——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屋内的摆设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专线、个人电脑全搬走了,转而摆上一台电视机。
“你先暂时住在这里,如果你乖乖休养,复原情况良好,我会考虑让你工作,不过在这之前,‘丰凯’的事你就先别管,胡叔会帮忙的。”从维熙将她平放在床上,转身调整好空调的温度,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午餐会送上来,记得要吃药。”
花嫒淇冷着脸,看着他在卧室内来回转着,就是固执的不说话。
待他将她安置安当后,他揉揉她的发,急忙的出门去。
房门一阖上,花嫒淇气得把枕头全踹到地上去。
他凭什么又这样独断的掌控她的生活!Kris,怎么会把她丢在这里?不,一定是Alex故意跟她作对——
在这里她连联络外界的工具都没有,这跟软禁有什么差别?“可恶的从维熙,可恶——”她握着粉拳捶打着床铺,气得咬牙,埋首在被褥中不断的咒骂从维熙。
墙上的时钟规律的走着,十二点一到,一名中年妇女敲门进来,手上的托盘立着一碗粥,不过她显然被一屋子的混乱吓到了。
“淇小姐,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要吃药。”她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在惟一的一张桌子上。
“出去——”她气得大喊。
中年妇女一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从先生特别交代要你吃完粥……”
花嫒淇蓦地别过脸,原想厉声斥责她别来烦人,但是一看到妇人无辜的表情,她用力的呼了两口气,缓和自己暴躁的脾气, “我还不饿,你先放着,一会儿我再吃。”
“这……”中年妇人迟疑。
“我保证行吗?”她忍住对从维熙的满腹不满,不想让无辜的中年妇人平白被波及。
“那我把药也放着,淇小姐记得吃。”中年妇人再次叮咛。
“好,你走吧——”此刻,她已无过多的心力再去虚伪的应付他人。
中年妇人局促不安的开门离去,待门一阖上,花嫒淇又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真想把自己闷死算了。
花嫒淇脑子像是被马踏过似的,混乱的无法思考,她竭尽脑力想找出一个万全的方法,好让自己离开这里,然而向来精明的脑子却像是在跟她作对似的,完全不济事。
她蒙着被子,索性把电视开到最大声,用嘈杂、震耳欲聋的音量帮助她的脑子沉淀下来。
昏沉之际,她又跌入梦乡……
朦胧间,从维熙牵着她的手在一长排的树下奔跑,浓密的枝研遮掩烈日的照射,她满脸幸福的笑,同他在树下追逐、嬉闹着。
“来啊!嫒淇,过来追我。”从维熙扬起手臂,大力的挥动着。
“等我……”她脱下绊脚的凉鞋,努力的奔向他。
“快来,要不,我可不等你了。”从维熙回过头对她露出开怀的笑,手又是一挥。
“再等我一下,我就要迫上你了。”她扯着喉咙大声喊着。
原以为他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谁知他却从身后搂住她,下颌亲呢的抵在她肩上, “你太慢了,所以我来追你了。”
花嫒淇不可置信的别过头,欣喜的看着他, “你会永远疼我吧?”
“当然……”从维熙温柔的揉着她的长发,抚摸着她的颈子。
花嫒淇心酸的哭了,紧阖着的双眼因为那梦境而噙着泪,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醒来又要面对再一次的情伤,她哭得好伤心……
傍晚回到家,从维熙便从中年妇人口中知道她拒绝的闹着脾气,不吃东西、也不准中年妇人打扰。
他皱眉快步上楼去,一打开门,整个屋子暗沉沉的,电视的声音简直像是轰天雷般的响着,一个又一个画面不断的跳闪,照着床上蜷曲的身子。
从维熙缓步的走向她,原想骂她轻忽自己的身体,却又因为她无助的背影而心生不舍,伸手在她颈子上轻抚着。
感觉手掌下的身子像是因为啜泣而颤抖着身子,从维熙赶忙关上电视机吵闹的声音。
噪音骤停,颈子上的手仍轻抚着,她疑惑的撑起身子,在一室的黑暗中,她莹莹的泪眼就这么迎上浓情、深邃的眼眸。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独一无二的注视,如今真的又出现在她眼前,她惊讶的瞪大双眼,这是梦吗?
下一秒,不可置信的泪又掉了下来。
从维熙缓缓的将她搂进坏中,“怎么了?嗯……”
她无言的摇着头,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她懦弱的伏在他肩上哭泣,矛盾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拉扯。
“别哭,身体还虚弱呢!”他没想到会把她惹得泪眼汪汪,只能忙不迭地安抚她, “乖,别哭了,一会儿得吃点东西,嗯?”等她的哭泣稍稍平复,从维熙起身打开电灯,到浴室取来毛巾。
花嫒淇闭眼回避刺眼的光亮,他单手托起她的脸轻轻擦拭着,“听话,要好好休养。”
花嫒淇茫然的直望着他,没有回应,她已经弄不清这是真实的,还是在虚幻的梦中。
从衣橱取来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从维熙抱着她下楼, “先去吃点东西,是我让阿姨特地给你准备的,明天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再让你搬到二楼,那会舒服些。”
她孱弱的面容直盯着从维熙,无言的瞅着他,任凭他把自己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他接过中年妇人递来的碗,吹去袅袅的热气,舀了一瓢先放到面前吹了吹,再凑到她面前,“尝尝看,阿姨特地为你做的堡汤,很营养的。”
她傻愣愣的张开嘴,顺从的喝下那一口汤。
“好喝吗?”他像孩子似的露出开怀的笑容,一脸期待的问她。
花嫒淇茫然的点点头,不明白他的柔情所为何来,只是默默的欺骗自己,只要短暂的独享他就好了,短暂过后,她就可以心甘情愿的回复过去三年心如止水的生活。
从维熙把她呵护的像是瓷娃娃似的,小心翼翼的将每口精华的汤都送进她的嘴里,饮下最末一口汤后,他的指腹擦拭着她的唇,花嫒淇因为这温柔的举动而久久说不出话来……
花嫒淇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然而她却已害怕起自己可能会无止境的沦陷,再次万劫不复。
不行,她不能放纵自己沉沦在他的甜言蜜语里,那只是一种假象,她是“丰凯”的董事长——花嫒淇,她不能失去理智毁了这几年辛苦构筑的心,因为她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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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小姐,先喝点牛奶,粥一会儿就好了。”中年
妇人显然有些畏惧花嫒淇不安的情绪。
“嗯,谢谢。”她敛眸,低头啜饮着温热的牛奶。
“淇小姐,从先生说早上你可以到庭院去晒晒太
阳。”
“他人呢?”
“有事出去了,下午就会回来。”
她再度低下头,心里头不止一次盘算自己该怎么
办。终日浑浑噩噩,她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自己惶惶不
安的心,只能毫无目的的在这曾经熟悉的宅子里缓缓
踱步,踅来又去像个失了心的人。
吃过午餐,她佯称要午睡,回到她的卧室,打开电视,声音驱走了一屋子的沉寂,她盘腿坐在床上,阖眼冥想着来台湾前曾经处理过的公事。
虽然没有电脑、实际的书面资料,她仍凭借着仅有的印象在脑海里思量着公司一些决策走向、投资计划,好像惟有这样,她才不会无助的像个蠢蛋似的。
叩——叩——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花嫒淇拧着眉吁了一口气。
“进来——”
从维熙推门进来,一旁‘的电视正上演着新偶像剧,然而她却是背对着屏幕的,“在做什么?”
她瞧都不瞧他一眼,“没有。”
“下去吧,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可以搬到二楼来。”这几天,他忙里忙外的就是在张罗着这些东西,知道她忘不了工作,他只好费心的在家里弄了间工作室给她打发时间,而他也可以就近监视她的工作时间。
“为什么?”二楼向来是他的空间。
“下去看看再说。”他上前抱起她,转身往二楼走去。
“放开我,我自己走。”她害怕两人靠近的时候,所以抗拒。
“在你伤口还未拆线之前,请你乖乖好吗?”他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要她松懈她的防备。
来到二楼,小客厅还保留原来的样子,只在墙边多立了些书架,他单脚踢开一扇门,原先的书房已经跟卧室打通,靠窗的方向有着流线新颖的办公桌,笔记型电脑、传真机、印表机、电话……办公室应有的设备全都整齐的放在办公桌上。
他放下怀中的她,感觉脚底轻触软毛地毯,她旋过身,原本的床已经换成King—size,她沉默的走向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
“喜欢吗?你先在这儿边工作、边休养,不过得遵守时间。”他双手搁在椅背上,将她圈住。
“为什么?我不会感激你的。”花嫒淇眼睛直盯着电脑黑压压的屏幕,盯着上头两人反射的身影,口中说的话却是疏离。
从维熙不知她今日为何变得冷淡, “我不是要你感激,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在你痊愈之前,我不会让你回马来西亚。”
“不用了,你让我回去——”她气恼的握住拳头。
他旋过她的椅子,在她面前蹲下, “我知道这三年来我伤了你的心,但是,这次我不会再这么糊涂,以后这里会是我们一同生活的家。”从维熙迎上她的眼神,坚定的说着。
花嫒淇不想深究他话里的意思,现在她只想巩固她的护城河,巩固她脆弱的心。于是唇一抿,她起身用双手使劲推开他,惊惶失措的想离开他。
心儿砰砰乱跳,她捂着嘴直往一楼奔去。
她要离开,要离开——
她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不想跟他生活在一起,她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平平静静的工作,再也不希望跟从维熙有任何牵扯。
这算什么?在她伤透心之后,他为什么还要以这般温柔的姿态出现?
若不是他背叛了她的爱,那孩子也不会牺牲,一切都不会是这番景象……
“嫒淇,别跑,小心你的伤口!”从维熙快步的迫出来,赶在她下楼前拦住她。
“放手——”像是在躲避瘟疫似的,她毫不犹豫的拍开他伸来的手,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嫒淇,你别这样。”他沉下声,为她轻忽自己的身体而不悦着。
花嫒淇拧着眉,倔强的瞪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很多事情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把护照还我,放我走……”
“嫒淇。”他上前一步,想把她搂在怀中,害怕她会踩空阶梯。
她防备的往后退去,不断的摇头, “放过我吧!”
该是恨着他,可心却仍爱着他,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退至阶梯边缘,她仍未察觉危险,脚下一个颠簸,她绝望的阖眼往后仰去。
见状,从维熙吓得刷白脸,冲上前搂住她,两人的身体一起从楼梯上滚落,他单手勾住楼梯扶手的栏杆,缓住两人下坠的趋势。
他忍住自己手腕的疼痛,先是审视怀中的人,“嫒淇、嫒淇,有没有撞伤?”惶惶不安的赶紧探视她是否受伤。
她缓缓睁开眼,无言的凝望着他焦急的表情……
下一秒,从维熙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一记深吻取代剩下的言语。
尴尬的气氛横在两人之间,花嫒淇使劲的用手臂擦拭着被吻过的唇,她拼命的想消去他留下的气味。
从维熙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是我伤透你的心,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多善待自己一些。”
“命是我自己的,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她赌气的回嘴,“况且,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你是舅舅为我钦选的妻子。”
“哈——”她突然笑了, “大哥,你是昏头了吗?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早八百年前就签了。”
“你签了,但是我还没签。”他定定的望着她。
花媛淇脸色骤变, “这并不会改变什么,就算你没签字,我们的婚姻关系仍形同虚设。”
他不甘示弱, “不会!三年前是我错放了你,三年后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我知道孩子的事让你受到莫大的打击,过去是我愚蠢的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决定你的未来,但是现在我会带着你一起抉择未来的路。”他沉痛的说着,坚定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
“人一生笨一次就够了,不会再笨第二次。”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她脸上滑落,一抹倔强、嘲讽的笑被扯出。
“一生错过一次就够了,绝对不可以再错过第二次。”他用相同的语调回应她的抗拒,借以宜示他的决心。
花嫒淇不敢深思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抹去泪珠,推开他的胸膛坚决的离开,也让自己有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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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吧台前的老位置、老身影,和两杯老酒。
“你跟小花怎样了?手腕包扎的挺美的,干啥去了?”宋悦然似乎不太真诚,反而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在楼梯摔伤。”心知他是在揶榆自己的手捆得像白粽子,从维熙招牌式的笑容已不复见,总是带点忧郁、苦笑,“她还是老样子,她拒绝我的接近。”
“你真是蠢蛋!”宋悦然讪笑, “说来听听,我帮你摆平她。害我损失一名任劳任怨的员工不说,你竟然连女人都驯不服,我当初一定是瞎眼了才找你到 RTV。”
从维熙先是质疑、不悦的瞥了好友一眼,还有人愿意听,他就聊聊吧!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他总算能体会当初嫒淇苦守着他的心情。
听从维熙娓娓道来,宋悦然忍不住轻蔑的看着好友,“真不是我爱骂你,这种事你都摆不平!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杀手,还把你当偶像一样的崇拜,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实在太失望了。”他忙着摇头叹息。
“你在说什么!”从维熙没好气的瞪着他。
“没,”宋挽然喝了一口酒, “烈女怕缠郎,我就不信你死命的缠着小花,她会不弃械投降。”
“缠?行吗?”深知宋悦然老会想一些阿撒不鲁的诡计,从维熙忍不住怀疑他说的可行性。他可不希望把嫒淇惹毛了,坏了大事。
“你不缠(=蝉)看看,怎么会知了、知了?”
“嗟。”他叱笑宋悦然的怪理论。
“要不,押到床上去,保证她乖乖的。”他不庄重的揶榆着从维熙。
从维熙垮下脸,抡起未受伤的拳头在宋悦然肩上捶了一记,”少龊龊,满脑子邪恶思想。”
“不然你想怎么样?”宋悦然不甘好计策被诋毁。
“不怎么样,能守着她就好。”
“啥,一点建设性也没有,女人的青春有限,你不能误了人家又不给个明确的承诺、身份。”
从维熙无言以对。
“拿出你笑面虎的足智多谋,就算是偷拐抢骗,也要把她名正言顺的留在身边,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否则哪会由着你去安排。”宋悦然一副听他的准没错的劝说着从维熙。
心里还是有我的……
从维熙饮着辣口的酒,思绪百转干回,全都是为了打破她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