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晚宴的时间转眼即到。
「观观,你躲在屋裹说要打扮可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好?」易水在房门外笑唤。
这两个小女子从下午就窝在屋裹了,到现在还不出来,易水还真有点担心观观会把可人打扮成什么样子。
易水和客风立在房外的台阶上等着,等了好半天,门扉总算轻轻的打开了。
「瞧!」观观邀功似的把可人推出来,脸上有掩不住的得意,「美吧?」
易水倒还好,可是客风就被盛妆的可人惊呆了。
只见刻意装扮过的她,一反平日的清新淡雅,在那身浅紫色的衣饰衬托下,显现出一股脱俗出尘的味道。
不过看得出她对这种改变显得忸怩不安,因为她低下了头,小手扭绞着,好像正等着被批评的小孩子。
客风由衷地赞美道:「可人姑娘,你今天好美哟!」
可人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眨动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天好美。」他加重语气地点点头。
她羞涩的脸庞倏地发亮,「谢……谢谢。」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所以我和易水大哥先走一步了。」观观体贴地道。
可人和客风闻言都红了脸,尤其是可人,她马上又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人。
「小嫂子,你不要损可人姑娘嘛!她脸皮没有我这么厚,你别欺负她。」客风轻咳了一声。
观观故做恍然大悟状,「喔!对了,我忘记楚大哥你会心疼的。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大哥,你看小嫂子啦!」客风叫苦连天,连忙望向易水求救。
易水爽朗的大笑,一把揽过观观,「观观,你今天就饶了客风和可人吧!要不然可人被你这么一笑,下次就再也不敢到羽若别院来了。」
可人这才稍稍抬头,轻声的附和,「我真的……会怕。」
「对对对!」观观吐吐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易水大哥提醒,要不然她太热心了,届时吓坏了可人怎么办?
易水长笑一声,洒脱的率先跨出精舍拱门,「我们走吧!别让知府大人久等。」
「对,咱们走吧!」观观也喳呼道。
客风和可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随着他们走出去,但是两个人都不敢相望一眼,因为生怕会在彼此眼中看到浓浓的羞涩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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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宅邸张灯结彩的热闹滚滚,但是在热闹中又有一丝紧张和战战兢兢的气氛。
因为今晚有贵客临门,大家自然分外的谨慎。
娇娜甫从外头返家,一回到府内就看到这种情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才出去溜了一圈,府内就变成这样了?难不成是爷爷要宴客?可是爷爷一向很少主动邀宴的呀!」她思索着,「嗯!反正又不关我的事,算厂,我还是趁爷爷还没发现我偷溜出去玩之前赶快溜回房吧!」
她蹑手蹑脚的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房,可是没想到才跨进房门,她爷爷的声音就响起了。
「玩了—整天,累不累呀?」吴知府跷腿坐在小厅内,闲闲的问。
丫鬟们和奶妈在一旁垂手而立,都不敢出声。
娇娜心裏暗叫不妙,不好意思的吐吐舌,「爷爷,你怎么有空到我房裏来呢?用过茶了没?要不要吃点糕饼呀?」
「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吴知府一捋胡子,假意哼道。
「爷爷,我下次不敢了。」
吴知府擦着腰站起来,开始炮轰孙女,「你瞧瞧你,成天往外跑,也不怕跑野了?」
「不会的。」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爷爷好不容易请到了名震天下的千叶公子和楚院主来家裹作客,才想着要你也跟着坐席好亲睹公子风采,可是你一早就跑得不见人影,教我怎么不气?」吴知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千叶公子和楚院主?」娇娜猛地抬头,惊喜的道:「楚客风也要来吗?」
吴知府点点头,「你不是一直很想见到驰名天下的千叶公子吗?难得公子来到广西,如果不是……」
「他们什么时候到?哎呀!我得先换件衣裳,爷爷,你先出去,我要快点更衣。」娇娜不等她祖父把话说完,就急急的推着他出去,「爷爷,你要等我换好衣裳才开席喔!」
吴知府儍儍的被孙女推出去,愣愣的看着房门在他面前砰然关上,但是他随即嘿嘿地笑了——哈!看情形娇娜对楚院主是有一点「什么」,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又喜又急成这副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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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和观观坐在同一辆宽敞的马车内,车子越驶近知府宅邸,可人就越紧张,不但脸色发白,还拚命冒冷汗。
她咬着下唇,怯怯的拉着观观道:「观观,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为什么?」观观瞪着她,不解地问。
「因为……因为我会怕。」虽然说起来满丢脸又没胆的,但是像她这种寻常百姓,谁不怕官呢?
更何况地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要她大大方方的面对知府,还要同桌进食,实在是一大考验。
「如果我出糗怎么办?」她又附加一句。
观观不可思议的瞅着她,「不——会——吧?知府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一样是人呀。」
可人捧着脸蛋叹气,「我没有你那么乐天勇敢。」
观观好笑的道:「哎呀!放心,反正你都已经来了,就当是见识嘛!这又不是把你抓到衙门去见他,你担心那么多干嘛?」
可人绞着裙摆,讪讪道:「我知道我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我也气死了我这种畏缩的个性,想要改却没办法说变就变,我想我是没救了。」
「不要这么说,你慢慢来嘛!反正有我在这儿,你想不变都不行,楚大哥还怕我把你带坏咧!」观观为她打气。
可人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好,但是我可不可以从明天再开始改?今晚的宴会就……」
「不行。」观观擦着腰,—副凶巴巴的模样。
「那……」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了。观观一脸得意地道:「哈!你来不及说不了。」
「唉——」
「观观,可人,下车了。」易水掀开车帘道。
可人吞了好大一门门水,等观观被易水小心的搀扶下车后,她就自己撩起裙摆要跳下车。
「可人,你不要那么急,给楚大哥一个表现的机会嘛!」观观偎在易水的怀中,笑呵呵的道。
可人脸红不已,「你又开玩笑了。」
「谁开玩笑呀?喏!人不是来了吗?」观观朝前一指,「看情形还很心急呢!」
果然,客风急急自马上跳下来,正赶向这边来。
可人这下子脸更红了,她望着这对正在偷笑的夫妇,好笑又好气。
不过已经由不得她想了,因为客风已经赶到马车前。
「可人,我扶你下来。」他殷勤地道。
观观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客风仲出于要扶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下来,一头雾水的看着笑不可抑的观观。
「怎么回事?」除开笑得很没气质的观观外,就连易水也偷笑得很开心,客风被笑得心慌慌。
「我说错什么了?」他向可人求救。
可人的脸早就红似石榴,哪裹还能回答他?
观观勉强控制笑声,慢条斯理的道:「没事,我们快进去吧!免得让知府大人久等了。」
客风一脸茫然,莫名的耸耸肩,动作轻柔的要搀扶可人。
可人本来不好意思让他扶的,但是众目睽睽,如果她硬要自己跳下车,岂不是更惹得他们发笑,而且她也怕伤到了客风的自尊,所以她还是怯怯的伸出手来让他搀扶。
客风握住她的小手,扶着她的纤腰,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心跳。等到可人安全的踩到地后,他就急急的放开手——因为他的手颤抖不已,生怕被她察觉。
他怎么一碰触到她,心门就跳动得越急促?客风发现自己面对她时越来越会胡思乱想了。
可人盯着他急忙缩回去的手,心襄一震,他这么急着放开她,仿佛在躲什么。
难道楚大哥厌恶她吗?连扶她一下都觉得受不了?
可是他早上扶了她那么多次都没怎样,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引起他的厌恶?
「我们走吧!」客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乱如麻,故做镇定的道。
可人点点头,顺从的跟在他们身后走,心裹却是万般滋味。
她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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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的酒菜丰盛美味,知府大人的招呼殷勤,甚至连服侍用膳的家仆都很有礼貌,但是可人就是觉得坐立难安。
这跟她的自卑或胆小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发现还有更大的麻烦——吴娇娜一直瞪着地!
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了,但是娇娜看着她的神情活像是她偷了她的东西。
就在知府大人连声的招呼他们时,观观转过头来低声的对可人道:「你以前见过吴小姐吗?」
「见过。」
「你们曾经吵过架吗?」
「没有。我像是那种会跟人家吵架的人吗?」可人无辜的眨眨眼,「别人不凶我就已经够好的了,我哪敢跟人吵?」
「说得也是。但是如果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干嘛什么东西都不吃,只顾着瞪你呢?」观观眼光锐利,—卜子就看出了异样。
「我也很好奇,你想会是因为我不请自来吗?」她小声地道。
「不会啦!虽然刚才进门时,知府大人看到你有一丝错愕,但是他不是随即就连声道欢迎了吗?」观观安慰她。
「希望如此。」不过,如果娇娜再不停止用那种眼光看她,可人可能连口茶都喝不下去。
「可人姑娘,你对我们厨子的手艺不满意吗?」娇娜突然间甜甜的出声,吓了可人一跳。
顿时所有人的口光都转到可人身上,她有点失措地讪讪道:「不……不会啊。」
「喔!我还以为厨子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不然你怎么一直用筷子戳食物?」娇娜直直盯着她,故意刁难她,「如果是我们的厨子手艺不好,你尽管说没关系,要不然饿着了你这位贵客,我们可就不好意思了。」
吴知府是个热心的主人,他—听,急忙道:「菜色不合大家的口味吗?还是我再吩咐厨子重新做些菜?」
可人这下子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着所有「关怀」的眼光都投向自己,忍不住暗暗呻吟了—声。
「可人,你胃口不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客风也儍儍的望向可人间道。
突然,他在桌下的脚被狠狠的踹了一下。
「噢!小嫂子,你干嘛踹……」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踢了一脚,连忙住嘴。
「大家不用紧张,可人原来就吃得不多,并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好。」观观笑吟吟地道,还瞅了客风—眼,「对吧?」
客风苦着脸,「嗄?呃……对对对。」
娇娜眼看自己本来要让可人出糗困窘的话,居然被观观挡了去,不由得暗自愤恨地跺脚。
可人感激的瞧了观观一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安抚和淘气的色彩。
易水低着头喝汤,掩饰掉一抹笑意,现在的情势虽然不明,但是他相信他的小妻子处理得很好。
被踹得莫名其妙的客风和一头雾水的吴知府相望了一眼,完全不明白现在在上演哪一出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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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终于回到酒坊,可人觉得今天真是累人!
在筵席上不断的应付别有居心的娇娜就够她受的了,偏偏吴知府又问起她的身分家世,让她自卑得都想要钻进桌子底下。
虽然观观他们帮她应付得很好,可是她一想到自己以一介酒坊女儿的身分成为知府的座上客,就忍不住白惭形秽。
「小姐,你回来了?」店小二奇怪的在她面前挥挥手,「小姐,你怎么失魂落魄的?连楚公子跟你告辞,你都不理他。」
「什么?楚大哥走了,而我居然没有理他?」她猛地抬头。
「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然怎么怪怪的?」店小二支着下颚做沉思状。
「怪什么?」蔡文商一脚把装酷的店小二踢开,迫不及待的握着女儿的手问道:「今儿个好不好玩呀?你一定很开心吧?」
可人肩膀都垮下来了,「爹,我好累,可不可以先让我回房休息?」
「可以,可以。」看情形今天楚公子提到陪着可人去了不少地方游玩,要不然她怎么会累成这模样呢?嗯!这是好现象。蔡文商想着就傻笑了起来。
「爹,你没事吧?」可人惊恐的看着她爹笑成那副德行,心头一阵乱跳。「我怎么觉得今天每个人都怪怪的?」
「没事,你先进去睡吧!」蔡文商擦掉因笑得太高兴而流出来的口水,急急的推着女儿进后院,「养足了精神才有体力出去玩。」
「玩?」可人得承认,她有时不是很明白这个老爹在想什么。
但是她已经累得筋疲力竭,没有那个精神体力去想太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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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观一早就拉长了脸,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因为易水接到了飞鸽传书,说京城有要紧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如果他要回去,观观自然得乖乖的跟着相公回干叶山庄——易水盯她的身子盯得可紧了。
「唉!不好玩。」观观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大叫道。
易水偕着客风走进端月精舍,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玩了这么多天,还嫌玩不够呀?」易水笑着,爱怜的揉揉她的秀发。
「当然不够。」她不给他好脸色看,「而且我会想可人的,真希望能再多留一阵子,再说我的计画还没成功呢!」
「什么计画?」客风笑吟吟的问道。
「就是……」她眨眨眼,「没事。」
「哎呀!小嫂子,告诉我啦!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计画,你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
「靠你这只呆头鹅,我早就气死了。」观观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除了靠她找机会撮合外,这个二愣子根本就不会想要主动去找可人。
观观很怕一旦自己回长安就前功尽弃。
客风搔搔头,俊朗爱笑的脸上一片迷糊,「呆——头——鹅?不会吧!聪明如我,怎么会是呆头鹅呢?」
「你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偏很聪明。」连自个对可人的感觉都看不出来,还敢说自己聪明?
客风认真的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观观指的是什么。
「易水大哥,你看啦!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回长安呢?」观观揪着易水的袖子,哇啦哇啦叫。
易水笑言:「你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没有你,事情反而会自然的水到渠成。」
「可能吗?」她很怀疑。
「我总觉得你们好像在打我的什么主意。」客风眉头有点打结,「太不够意思了,大哥,怎么连你都瞒着我?」
易水正要说话,观观立刻拧了他一下。「没事啦,你听不懂就算了。易水大哥,你肚子饿了没?方才总管已经差人把早膳送进房,我们进去吃吧。」
易水就这样硬被观观拉走了,留下自始至终都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客风。
「为什么不让我说?」易水被妻子拉到桌前落坐后,不解的问道:「说了不是比较清楚吗?」
「不能说!楚大哥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潇洒而不拘小节,万一让他知道了,说不定他会直接冲到呵人面前问她的意思如何。」观观摇头,「可人是那么害羞的姑娘,你要他把可人吓死呀?虽然我看得出可人也喜欢楚大哥,但是不能这么猛然,否则很有可能会把她吓跑。」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既然客风对可人的感觉并不寻常,我想这桩美事应该不是问题。」易水拧拧她的俏鼻,「你就不要这么担心、牵肠挂肚的。」
「我没办法嘛!」观观趴在桌上叹气,顾不得桌上有她爱吃的餐点。
易水倒是没她那么多虑,他殷切的动手盛了一碗人参鸡汤给她,「喏!先喝碗汤,别饿着咱们的小宝贝了。」
观观接过来,没精打彩的喝着,「看样子我只好多可咛楚大哥,没事也要找可人来羽若别院玩。」
「放心,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忽视彼此的。」易水保证道。
「希望如此。」
唉!都怪那只鸽子啦!没事飞来干嘛?如果它在飞来广西的半途被人家射下来烤了吃该有多好!
三天后,观观和易水起程离开了广西,可人虽然很舍不得,也只能黯然的送别。
在城郊十里亭,客风和可人伫立眺望,目送马车绝尘而去,两个人心中的离愁虽然一样,但是可人更添了一份感伤——从此以后,好像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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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脚步一天一天接近,城裹的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准备迎接新年。
燕花苑虽然是教坊,但是过年的气氛丝毫不输给外面的民家,因为热闹的年节一到,便会有许多的豪客上门饮酒作乐,所以上上下下打点得簇新非凡,富丽堂皇。
月影却是意兴阑珊,过午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大讽刺,除了让她想起自己飘零的身世和早逝的父母外,丝毫没有任何快乐可言。
「小姐,小姐!」水云从拱门那儿就一路兴奋的叫唤着她。
坐在窗前的月影慵懒地转过头来,「水云,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
「小姐,嬷嬷说……」她边喘着气边道:「说今天晚上你要打扮得漂亮点,还有今晚弹『漪兰操』,因为有贵客光临。」
「嬷嬷怎么不先问过我?」月影轻轻蹙眉,颇为不满地道:「我不想见他们,任凭是王公贵族我也不见。」
「可是来客都是大人物,设宴的主人是知府大人,宾客则有羽若别院鼎鼎大名的楚公子,还有富商林员外,这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是嬷嬷平时求都求不到的贵客,若不是小姐的才名远播,琴艺高超,只怕这几位还不会上咱们燕花苑呢!」水云兴高采烈地道:「小姐,一定是你上次受邀到知府宅第操琴,为知府大人所赏识,他们今儿个才会上门呀!」
「楚公子要来?」月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就是那一位……楚公子?」
「没错,就是我们上次到知府宅第时,也列位其中的那个楚院主,怎么?」水云脸上有一丝促狭,「小姐喜欢他呀?」
月影羞得满脸通红,啐道:「你这鬼丫头,就会乱说话。」
「我真的是乱说吗?」
月影站起身来拂拂袖,走进绣房,「我不跟你嚼舌了。」
水云笑咪咪地看着平时温婉的小姐又羞又急的样子,忍不住点头道:「嗯!看样子小姐是真的喜欢楚公子。」
虽然小姐方才并不承认,但是现在她已经哼着曲子在挑选衣服了,女人呀!真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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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客风摸摸下巴,叹气道。
管浩月微笑道:「为什么呢?」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谈事情非得到教坊去?难道说喝了酒、听首曲儿就会谈得比较投契?」他不喜欢这种风格,偏偏此风颇为盛行,他虽然尽量避开,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应酬」一番。
管浩月抚着长须笑道:「既然院主不愿意去,那属下就回了知府大人,说您身子不适,不能赴宴。」
「我很想这么做,不过那太没有礼貌了。」客风一脸无奈的表情。「唉!」
「那就请院主早去早回。」
「听你的口气,怎么有点像在看笑话?」客风狐疑地瞅着他。
「属下不敢。」管浩月忍住笑。
「唉——我好可怜,又得去应酬。」他想起要勉强自己坐在席上面对教坊的莺莺燕燕,不知为何,脑子裹突然浮现淡雅清新的可人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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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特地盛妆呢?为什么心儿期待的怦怦跳呢?
她不过是见过楚公子一面而已,怎么今天一知道他要来就如此的失措紧张?
月影烦躁地拨弄着琴弦,轻咬着贝齿。
「小姐,知府大人和楚院主、林员外来了。」水云娇嫩地叫唤着,踩着细碎的脚步在前领路。
走在她身后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嬷嬷,正忙着招呼贵客,「大人们这边请,月影,快出来拜见贵客呀!」
客风一袭蓝色劲衣,满头浓密的黑发扎着同色绸巾,俊脸上一反平常的轻狂蒲洒模样,显得沉静,更增几分英气。
站在花厅门口的月影心口猛地一跳,白皙若玉的脸庞蓦地涌起一抹红晕,更添娇媚;尽管心乱如麻,但是她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绪,有礼的盈盈下拜,「月影见过知府大人、楚院主、林员外。」
「花姑娘切莫如此多礼,快请起来。」吴知府和林员外笑呵呵道。
客风也微笑道:「花姑娘快别这样,这倒教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礼了。」
月影浅浅一笑,眉眼间却是风情万种,「请上座。」
「各位大人,美酒佳肴已经备好,请上座啦!」嬷嬷笑眯了眼,能够得这么三位大人物聚集在燕花苑,地觉得光彩极了,整个人欢喜得都快要飘起来了。「月影,好好的伺候大人们,就弹首你拿手的曲儿吧!还是各位大人有什么……」
甫落坐的吴知府一撩胡须笑道:「行了,行了,你不用交代,本官今日邀得楚院主和林员外,是来这儿欣赏花姑娘的琴音,不是要来听你说这些话,你先下去吧!」
「是是,那我就先告退了。」嬷嬷见人眼色是最厉害的,她眼珠子一转就哈腰笑道:「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各位大人吩咐一声。水云,好生服侍着,知道吗?」
「是的。」水云笑吟吟地答应道。
吴知府和林员外部被今天特地淡扫娥眉、轻点红唇的月影迷住了,两个人忍不住怔怔地瞅着她的绝世容貌。
客风也惊叹于她出尘飘逸、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是他还是有着和上次相同的感触——她虽性情高洁,竞不聿沦落风尘中,命运真是捉弄人,红颜总是多坎坷。
「知府大人、楚院宅、林员外,小女子先敬各位一杯。」月影甜美的娇声惊醒三人的思绪。
林员外和吴知府都忙不迭地举起酒杯,「花姑娘请。」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而客风虽也跟着举杯,但是他极为细心的注意到喝下酒的月影,脸蛋瞬间红似石榴,仿佛不胜酒力,因此善体人意的道:「知府大人、林员外,我们先不忙着喝酒,花姑娘的琴艺超绝,似乎应该洗耳恭听她撩拨一曲才是。」
「喔!对对。」他们两个频频点头。
月影感激又惊异地看了客风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体贴入微,她心中的悸动又深深的骚乱起来。
她凝视着客风,温柔似水地道:「既然各位不嫌弃月影的琴艺低微,那么月影就弹—曲『汉宫秋』 ,以报各位的知音之恩。」
水云连忙燃起—鼎沉香,让月影在馨香袅袅中轻挑慢抚琴弦……
一曲「汉宫秋」是如泣如诉,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哀愁萧瑟的秋思中;琴音婉转轻吟,时如高山流水之飞泄,时如秋风拂叶之萧萧,所有人都屏息地倾听,连大气也不敢喘—下,唯恐稍稍听漏了那美丽的琴音。
月影素手弹奏着古筝,翦水双瞳却是紧盯着客风,直到一曲奏罢才收回自己的眸光。
众人听罢不觉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频频赞好,「果然琴音妙绝,真可称得上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呀!」
月影微笑的接受了赞美,但是她—双妙目睇向客风,显然最想听的是他的赞赏。
「虽然我对琴是外行,但是花姑娘真是弹得太好了,连我这个门外汉也深受感动,真是了不得。」客风温文尔雅地笑着,「我想我可能也被薰陶成有音乐涵养的人了吧!」
吴知府和林员外皆被他的忒谦之词逗笑了,月影则是娇羞地痴痴凝视着他,一双眼睛都舍不得移开日光。
客风不会知道在这瞬间,他已经让月影对他如痴如迷,一缕心魂都牵系在他身上了。
他还温柔的对着她笑,并且单纯的欣赏起她脸上那抹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心里替她惋惜沦落风尘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