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蝶衣就偷偷瞒着欧阳雍容到太医那儿求药,无论是养气补血还是滋阴补阳的药汤、药丸一概来者不拒。
然后她又从一个老宫女那儿听来一些秘方,什么烧樱冠、服衣胞灰、缠弓弦等寺。这些方法除了服衣胞灰楚蝶衣没胆尝试外,其他的她几乎都试了,不过都没效。
什么叫衣胞灰?所谓的衣胞灰就是头生男孩的衣胞,而衣胞灰就是把这衣胞用酒洗了烧来吃!开玩笑!吃衣胞耶?她连吃药都得捏着鼻子硬吞,何况是吃衣胞灰?她才不干!她宁可拉着欧阳雍容乡恩爱几次,那还多些机会,不是吗?
这天,楚蝶衣正窝在月云居研究尚书夫人送来的「种子灵丹」。
听说这种子灵丹挺有效的,那尚书夫人便是因为服了这种子灵丹才连得二男。不过这什么鬼灵丹为什么闻起来臭臭的?其他的药虽然不很香,吃起来也苦苦的,但不至于有臭味啊!难不成这里面加了……老鼠粪?
想到老鼠粪,楚蝶衣简直快吐了!急忙将种子灵丹往地上一扔,又用脚踩了踩。
这时,随侍太监上前禀告:「娘娘,玉音真人求见。」
楚蝶衣一愣,那个老妖婆来做什么?
就在楚蝶衣发愣的同时,明媚已经不等通报径自踏了进来。
「明媚参见娘娘!」她不称玉音,却自称明媚。
楚蝶衣瞥了她一眼,瞧她一身道服倒是规矩,可那眉、眼、唇却处处透着风情。这哪是道姑?说是狐狸精还差不多!
楚蝶衣在贵妃榻上落座,神气地跷着二郎腿,还不忘边喝茶边嗑着瓜子儿,顺便挤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天气热,玉音真人如果有事,派人传个信儿也就罢了,何必大老远亲自跑一趟?」
对楚蝶衣这句句含针、字字带刺的话,明媚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她也挤出一个笑容,「臣妾听说娘娘求子若渴,四处寻找秘方。正巧臣妾这儿有一偏方,所以特来告知娘娘。」
楚蝶衣狐疑地瞪着她,按照欧阳雍容的说法,瑾妃所生的女儿正是给这狐狸精害死的,现在她知道自己想生孩子,应该是阻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送偏方来?
明媚似乎看穿了楚蝶衣心里在想什么,她微微一笑,「娘娘怀疑明媚的用心?认为明媚想害娘娘是吗?」
「难道不是?」
「明媚怎么会想害娘娘?娘娘如果有了身孕,就是替王上留下子嗣,能替王上留下子嗣,明媚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想害娘娘?」
楚蝶衣哼了声,嘴里小声咕哝着:「口是心非,假好心。」
明媚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明媚是个修道之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替王上留下子嗣。可娘娘却不一样,娘娘是王后,又年轻貌美,想替王上生个一男半女不是不可能,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娘娘不管用什么方法,到最后可能都是白忙一场!」
楚蝶衣斜眼瞪着明媚,「怎么可能白忙一场?容哥哥和我都遗年轻,只要我们继续努力,一定可以有孩子的。」
明媚意有所指地说着:「娘娘当然年轻,但是王上……」
「容哥哥怎么啦?」
「王上他……」明媚若有所思地瞧了楚蝶衣一眼,「王上他难道没有告诉娘娘吗?」
「容哥哥他没告诉我什么?」
明媚故意拉长了声音:「王上他……」
楚蝶衣有些急了,「容哥哥他怎么啦?」
「娘娘,妳别看王上生得潇洒斯文,其实在战场上,他是很骁勇善战的,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连东皇耶律隆昊和聿皇独孤瀚都不是王上的对手。只可惜马有乱蹄、人有失足,王上再怎么厉害,也总是凡人。」说到这里,明媚像要吊楚蝶衣胃口似地停了下来。
楚蝶衣知道明媚在吊自己胃口,换成平时,她早叫人将明媚赶了出去。可此事关乎欧阳雍容,楚蝶衣也只好忍了下来。
她捺着性子问:「玉音真人,请问王上他到底怎么啦?」
「王上在一场战役中受了重伤,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健康。」
楚蝶衣猛地想到欧阳雍容身上的疤痕。
她曾经问过欧阳雍容他身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他却三言两语交代过去,似乎不想深谈。如今想来,那些疤痕想必是他在征战时所留下的吧?
楚蝶衣舒了口气,「那又如何?容哥哥现在已经全都复元了,不是吗?」
明媚摇头,「娘娘,妳知道王上伤在哪儿吗?」
楚蝶衣用一种十分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存心想气死明媚似地开口:「当然是身体,不然还会是哪儿?况且我和容哥哥朝夕相处、日夜恩爱,容哥哥身上有些什么伤痕,我还会不知道吗?」
岂料明媚仍只是笑着,但她的笑容中,有着一抹掩饰得极好的怨毒与狠辣,
「娘娘当然知道王上身上有哪些伤,但那些伤痕都是表面上的,至于一些看不到的伤,娘娘可能就无法知道了。」
「什么意思?」
明媚深吸了口气,看着楚蝶衣,缓缓说道:「王上受伤的部位,是男人最重要的部位,因此那也是男人绝对不会主动去提的隐疾,因为那关乎一个男人的面子,也是越国王室的血脉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娘娘,妳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楚蝶衣登时面容耳赤,诧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那地方受伤?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欧阳雍容,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欧阳雍容的身体状况,所以她知道他不可能是那地方受伤。如果他真是伤在那要命的部位,那,他如何能要自己、爱自己?
她摇头,「不可能,容哥哥才没有受伤,他才没伤在那、那儿呢!」
「妳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王上受了伤是事实,他丧失了生育能力也是事实,不然他何苦放着六宫粉黛守空闺,独自喝酒到天亮?」
楚蝶衣从榻上跳了起来,一脸的无法置信,「妳说什么?妳说容哥哥他、他不能生孩子了?」
明媚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又残酷的笑,「没错,王上确实不能生孩子了。正因如此,王上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包括我和瑾妃。」
楚蝶衣频频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容哥哥真的不能生孩子,那、那瑾妃的孩子从何而来?」
明媚冷冷说道:「当然是与人私通所生下的!」
「私通?」
「对,瑾妃不但与人私通,还无耻地怀上孩子,妄想藉由孩子拴住王上的心。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王上根本没碰过她,就算碰过她,也不可能让她怀上孩子。」
「那么那孩子……那个叫小真的孩子……」
「是王上亲口下令勒死的!」
楚蝶衣砰地一声跌坐在杨上,「勒、勒死?」
「没错!难道王后认为那孽种不该死?」
听到这儿楚蝶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瞪大了眼,直看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地问出声来:「她会发疯,是不是因为孩子被勒死了,所以她……」
「当然,有哪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勒死,还能不疯的?其实王上对她已是宽宏大量了,依照王室宗规,瑾妃犯下这种淫乱无耻的大罪,本该送上刑台接受火刑,而王上却只是杀了那个孩子,饶过她一命,这还不算宽宏大量吗?」
楚蝶衣娇小的身子忍不住发颤,「这、这怎能叫宽宏大量?这根本是残忍,既然说她淫乱无耻,既然说她生的孩子是孽种,那为什么不把她一起杀了?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承受痛苦?这比杀了她还残忍!」
明媚笑着,「残不残忍我也不知道,不过那是王上的决定,身为人妻者,怎能有置喙的余地?」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然后一甩拂尘往门口定去,「娘娘,这是臣妾从一个不知名的隐士那儿得来的生子灵丹,听说一天服用三次,连服三日即可见效。我不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有效,但既然娘娘求子若渴,臣妾就把这药送给娘娘,毕竟臣妾已经用不着这药了。」
在明媚步出大门前还不忘对楚蝶衣交代:「臣妾告退,今天之事,请娘娘瞒着王上,免得王上知道了会不高兴。对了,如果娘娘不相信臣妾所说的话,大可以去向瑾妃求证,虽然她疯疯癫癫的,可有些时候她还是满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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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蝶衣呆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不停想着明媚的话--王上丧失了生育能力!
容哥哥丧失了生育能力?容哥哥不能生孩子?
这怎么可能?他是那样风流、潇洒,那样漂亮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无法生孩子?
难怪!难怪他一听见自己希望可以怀上孩子时,会一再地反对,原来他已经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无怪乎他不要自己生孩子,无怪乎他会说只要自己乖乖做他的妻子,陪他就好!
可是他如果真的受了伤,又怎能夜夜爱自己呢?
想到这儿,楚蝶衣不禁想到两人缠绵时的绮丽风光,想到他是何等温柔、何等热情又是何等有耐心地爱自己,让她深深体会到,原来身为一个女人是如此幸福,又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这样的他,竟然……
不!她不相信,说什么她都不相信!她不相信欧阳雍容真的受过伤,也不相信他已丧失了生育能力,更不相信温文儒雅的欧阳雍容,竟会做出那种扼杀无辜生命的事情。她不相信明媚那个老狐狸精所说的一切!她要亲自去求证,她要找瑾妃问清一切!
楚蝶衣素来是个急性子,主意一起,她当即起身换了衣裳,连随从都没带就悄悄地离开月云居来到咸宁宫。
咸宁宫的宫门深锁,外头站了几个奉命看守的太监。
楚蝶衣在凤宫,早见多了这种宫宇殿阁,对于这些宫殿的构造更是摸得一清二楚,哪边该有门、哪边该有窗子,甚至哪边会留下细缝、通道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此她往咸宁宫一瞧,没多久就找到一个入口潜了进去。
这咸宁宫本是越王王后的居所,里头自是富丽堂皇。不过瑾妃韩素素被幽禁后,这儿几乎成了废墟,桌椅倾倒、满室尘埃,墙壁、柱子更被写上一个个斗大的恨字。从那颜色看去,似乎是以鲜血书成,因为时间一久才变成了红褐色,然而那些血字更为咸宁宫增添了几许的神秘与恐怖。
扑鼻的霉味让楚蝶衣差点吐了出来,而那到处缠绕的蜘蛛丝更透露出此处的荒凉,加上幽暗不明的光线,让楚蝶衣忍不住想拔腿就跑。
可那股想弄清楚真相的执拗,让楚蝶衣硬是忍下心中的不安,她捏着鼻子,在荒凉的咸宁宫中,寻找着瑾妃的踪影。
「瑾妃娘娘,妳在哪里?瑾妃娘娘,瑾妃娘娘!」
楚蝶衣低声唤着,生怕叫得太大声,惊扰到看守在外的太监,而太小声瑾妃又听不见。
所以她把手圈在嘴巴上小小声地唤着:「瑾妃,瑾妃!」
突然,有只冷冰冰的手不知打哪儿伸了出来抓住楚蝶衣的脚踝,吓得楚蝶衣差点尖叫出声:「谁?是谁?」
一道凄厉的女子笑声传来:「是妳杀了小真,对不对?就是妳,一定就是妳杀了小真!我要杀了妳替小真报仇,我要杀了妳替小真报仇!」
楚蝶衣还来不及看清楚说话的女人是谁,便被人扼住了脖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瞪视着她,那个掐住她脖子的人正是发了疯的瑾圮韩素素!
韩素素双手使劲掐住楚蝶衣,狂乱地吼着:「我抓住妳了,我终于抓住妳了,我要杀了妳替小真报仇!」
被吓坏了的楚蝶衣,双脚乱踢,小手也胡乱地槌打着,「放开我,妳放开我!」
「哈哈哈!我终于抓住妳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抓住妳了!妳逃不掉了,这次不管妳找谁来都逃不掉了,我要替小真报仇,我要替小真报仇!」
韩素素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的光芒,似乎将楚蝶衣当成了杀害女儿的凶手,一心想置她于死地。
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许不大,但一个已经发了疯的女人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尤其楚蝶衣身形娇小,又不会武功,是以根本挣脱不开韩素素的箝制。
事实上此刻的她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因为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蝶衣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而且她的头好胀好晕,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
就在楚蝶衣的手脚逐渐无力地往下垂,将要一命归西的时候,突地,一条人影钻了进来,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昏了韩素素,将楚蝶衣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楚蝶衣趴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喘气。
天啊!她差点让韩素素给掐死了!该死的明媚,说什么韩素素有时候十分清醒,根本就是骗人的,那个老狐狸精摆明了就是想害死她嘛!若不是有人及时救了自己,只怕这一刻她已经成了明媚的替死鬼了!
想到这儿,楚蝶衣回头看向这个在千钧一发救了自己的人,「谢谢你,我……你、你……」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顿时窜上楚蝶衣的心头,她瞪着眼前这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你、你是……」
黑衣男子冷冷地看了楚蝶衣一眼,伸出拳头猛地朝楚蝶衣小腹击去,楚蝶衣哼了半声,随即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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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蝶衣只觉得这里好冷,冷得她全身发抖,冷得她牙齿打颤,冷得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死丫头,我知道妳醒了,还不快起来,我有话间妳!」
一个男子冷冷地说着,接着他提起一桶水朝着楚蝶衣当头浇下,果然浇醒了半昏迷中的楚蝶衣。
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冰冷、最邪气又最无情、残酷的眼眸。
「你!』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因为她认得这个男人,他就是在封后大典上劫走自己,又把自己扔进古井,打算活活淹死自己的黑衣人。「你想做什么?你抓我来这儿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人蹲下身子,一瞬也不瞬地瞪着楚蝶衣,「我要妳的命!」
「你想杀我?」楚蝶衣害怕得瑟缩着身子,睁大了眼睛,胸口还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着。
「对,过去我想杀妳,现在我还是想杀妳。」
「我们有仇吗?」
黑衣人摇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妳是欧阳雍容的女人,所以该死!」
楚蝶衣一愣,「容哥哥?你想杀我是因为容哥哥?」
「没错,欧阳雍容夺走属于我的一切,所以我要从他身上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容哥哥夺走你的一切?不可能!我不相信,容哥哥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人!」
黑衣人眼中露出一抹愤怒,「他就是那种人!他不但夺走我的江山、我的国家,还夺走我的王位、我的妻女。他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要报仇,我要从他身上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我的公道。」
楚蝶衣眨眨眼睛,一时无法从他的话中回过神来。
半晌,她想起在凤宫时大姊楚凤衣曾经提过,这越国居于西秦和夏国之间,是西圣欧阳彻在一场战役中,和欧阳雍容联手打败了夏国国君聿皇独孤瀚所得。因其战略位置重要,加上为了酬谢欧阳雍容协助有功,所以就把越国送给了欧阳雍容,让欧阳雍容当上越王。
听这黑衣人的口气,似乎是怨欧阳雍容夺走他的江山,难不成他就是被欧阳彻罢黜掉的越国前太子靳尧?
楚蝶衣试探地问:「你、你是越国前太子靳尧?」
黑衣人瞪着楚蝶衣,好半天才进出一阵狂笑,「好个敦煌日天,世人只晓得天下第一美男子越王欧阳雍容,却忘了我这越国前太子,想不到妳居然会记得?」
「你真是靳尧?」
黑衣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俊美、好看,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阴沉的苍白面容,「我正是靳尧。」
楚蝶衣摇摇头,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人,竟是多年前就已经传出死讯的靳尧,「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儿?」
「我是已经死了,但是我心中那股不平之气让我又重新活了过来,我要向欧阳雍容讨回公道。」
「可是容哥哥是个好国君,他虽然还称不上圣明,至少也颇有作为,越国百姓也很爱戴他,这对一个国家的百姓而言就已经够了,你又何必……」
楚蝶衣话没说完,脸上已经狠狠吃了靳尧一巴掌。
「妳这贱丫头,妳懂什么!妳懂得江山被人夺走的痛苦吗?妳懂得从太子变成阶下囚,甚至沦为乞丐的羞辱吗?妳知道那种有一餐没一餐,饱受他人耻笑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这一切都是拜欧阳雍容所赐,所以我要一样一样地从欧阳雍容身上讨回来。」
楚蝶衣摀着小脸,泪眼汪汪地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要杀我?」
靳尧冷冷一笑,「妳或许和我无冤无仇,我也没有理由杀妳,但是雍容身边的女人可就不一定了。」
楚蝶衣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说……」
「想杀妳的人是我!」
楚蝶衣猛一回头,赫然对上一张令她讨厌至极的脸,那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