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威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抽个空,到巧侬家约她到附近的庙堂散步,顺便打探她的决定。
冷风拂过了巧侬的脸,不仅冻着她的脸庞,亦冻伤了她的心;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这句道歉的话。
于华威的唇角悄悄露出一条笑纹,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回复。
“你的回答真是伤人,嫁给我真的有那么困难吗?”他打着笑语,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她略带忧愁的脸庞。
“于学长……”巧侬尴尬低下头,躲避他灼灼的视线,她最怕面对这种场面,让人心慌得想逃。
“嗳,也许是我不够好,达不到你的择偶条件。”于华威甩甩手,唉声叹气的,看起来颇为扼腕。
“不!你别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巧侬猛然抬起头,感觉自己仿佛犯了十恶不赦的恶行。 “你很好,真的很好!”
于学长对她那么照顾,而且待人又体贴、温柔,完全不曾给人任何压力,不仅愿意娶她,还愿意一肩挑起她沉重的家庭负担,完全没有怨言;这样的好男人实在已经不多了,是自己的福分不够,无法说服自己与他共偕连理……
“好?如果我真的很好,不会到现在还是‘罗汉脚’一个。”他把手插进口袋,看着柳枝随着冷风的吹拂而弯下了腰。
“也许……也许你还没遇到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心头闪过一丝恍惚,她轻轻地安慰他看似落寞的身影。
“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这是个有趣且浪漫的说法,于华威不禁勾起一抹深深的笑纹。“你呢?你遇到那个‘生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了吗?”
心脏一阵紧缩,她瑟缩地撇开螓首,不想在类似的话题中打转。
“你在逃避什么?巧侬。”盯着她被风吹散的发,他不禁伸出手,为她理顺那散乱的发丝。
巧侬一惊,急着抽回他手中的发。“于学长……”
是为了‘他’吗?” 于华威叹了口气,看她如此拘谨的态度,心里还真有点酸酸的。“你生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他不自觉又重复一次她说过的话。
“怎么可能!于学长,你知道我家的情形……”巧侬急着想否认。
“我想‘他’如果知道你家里的情形,一定也会义无反顾地为你解决!”如果“他”心里有她,再大的困难都会为她挑起,何况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于学长,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巧侬手握成拳,紧紧地压在左侧心跳部位,深怕狂飙的心脏就此跳出胸口。
于华威定定地看着她的无措,抿着唇将背脊靠在身畔的树干。“是欧南靖吧!”
巧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学长怎么会知道?
看着巧侬的愕然,于华威了然地说:“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他就是那个男人,对吧?”
巧侬揪紧裙角,迷乱的眼眸不敢看向于华威清澄的眼睛。
“其实你送合约书去找他的那天,我就已经发现你们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于华威坦白地承认。
巧侬连头都不敢抬,深怕堆积的泪水会泄漏她的秘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谈恋爱并不是稀奇的事。”于华威体贴地为她寻找解释。
“学长,你……”她记得当天自己并没有任何暗示性的举动,于学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没有让我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坦然对上她的疑惑,他拍拍她的肩膀,像个疼爱妹妹的大哥哥。“是他,他让我发现你们之间的情愫。”
“他?”南靖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全然不知情。
“你真该看看你离开之着 寣M他脸上的表情──”于华威想起那日的情况,忍不住笑了出来。
巧侬蹙起秀眉,不了解于华威的意思。表情?只是表情就能发觉她与南靖之间有过什么?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咳,咳……”于华威笑得岔了气,无法控制地猛咳起来。
“学长,你小心点儿。”巧侬见状,赶忙轻拍他的背,为他平顺急促的呼吸。
“没事,没事了。”好不容易止住要命的咳嗽,于华威眼眶微红着,拍拍她温柔的手,示意自己已然安好。
巧侬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真的没事之后,才路踟蹰地问:“学长,你说他……”
“他呀──”于华威闻言又笑了开来。“那种表情呐,全然是雄性动物以为自己的领域被他人侵略后的一种立即反应,哈哈!”那个男人对巧侬肯定不是无动于衷。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酸疼,雄性动物的领域被他人入侵?是啊,充其量,自己不过是只猎物,一只蠢得不能再蠢的白痴猎物,如此明显的陷阱,竟主动不设防地跳进去!不但如此,还误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感情,为此而沾沾自喜。
那不过是雄性动物掠夺的一种卑劣手段!
“于学长,一切都过去了。”巧侬强压下阵阵心痛,力持平静。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麻烦,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对你还未忘情?”于华威试探地问。
还未忘情?他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可言,否则不会选择一再地伤她,更不会在昨天对她──
巧侬摇摇头,不愿忆起那段伤人的过往。“请别再提起他!”
“你真的忘得了他?”曾经沧海难为水,尤其初恋又是女人最难忘怀的,巧侬看似坚强,但她真的能割舍欧南靖?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时间会淡忘一切。”巧侬倔强地说。
“如果他坚持不肯放手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巧侬僵直背脊,想到他昨天离去前所说的话:我跟你之间还没完!一阵战栗窜过后脑,她捂住耳朵,神情激动地轻喊。“求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喊到最后,巳变成细碎的嗓音。
糟了,好像把她逼得太紧了!
于华威的神色掠过一丝懊恼,见她哭得梨花带泪,他只得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把自己温暖的胸膛借给她依靠,让她好好地哭个够。
骆巧侬跟于华威浑然不知远处有一双阴鸷的黑眸,紧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欧南靖隐身在庙堂的梁柱后面,面无表情的俊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一双紧握的拳头泄漏他激动的心情。
昨天他并没有跟陆澈回到台北,一个人留在屏东的别墅里,那是欧氏为招待远来的客户所特地建造的。
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的心就是无法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行径太过恶劣,可是这完全是她所挑起的!
如果不是她说要嫁给于华威,如果不是她坚决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守身,他决计不会用那么粗暴的方式对她,即使当时他确实得到了欢愉,可是紧接而来的空洞情绪却紧揪着他的心,让他怎么也无法平心静气地跟她好好解释。
整个脑袋充塞着杂乱无章的思绪,但由于从巧侬离开台北后,他就不曾好好地睡过觉,加上前一天晚上是连夜驱车到此,所以疲累很快便征服他的意识;恍惚间,他沉沉睡去,直睡至中午,他才由梦中惊醒;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她,他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并对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兴冲冲地跑到巧侬家,不意却扑了个空;骆妈说“于先生”找她出去了,两个人可能到附近的庙堂散步,还露出满脸欣慰的笑容,显然对于华威要当她的女婿感到万分满意。
骆妈明显的态度,让兴冲冲的欧南靖当场被泼了盆冷水;骆妈这么喜欢于华威,而巧侬又是孝顺的女儿,难不成这表示──巧侬非嫁给他不可!?
心凉了一大半,咬了咬牙,向骆妈问清楚庙堂的位置,边走边跑地往庙堂走去,他有好多话想告诉她──想告诉她,是自己不该把她当成筹码,跟南枫定下什么狗屁的赌局;想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思念她,更想告诉她,自己的心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从此只为她一人悸动!
诚如阿澈所言,在乎一个人并不可耻,相对的,爱上一个人也没有道理可寻;他无法亲眼目睹她嫁给别的男人,她只能属于他一人!
可是现在,他迷惘了。
他站得很远,完全听不到他俩的谈话内容,可当于华威为她拨顺被风吹乱的发丝,他便恨不得剁下他的手;现在她竟然还倚偎在他怀里──来得又快又猛的妒火迅速获取他的心头,他红着眼,瞪视着眼前倚偎的男女。
“该死!”他咬着牙,声音由齿缝中迸出。
她是真的喜欢于华威吧?不然不会放任自己紧靠在他怀里!
她的只是跟自己玩玩?不曾将自己放进心底?
真是报应呐!
是他的漫不经心,是他游戏人间的心态受到天谴,不然,不会在自己真心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紧紧闭上眼,不忍再见那令他心痛的一幕,脚步踉跄地离开庙堂,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他不能再待在原地,那──会让他心魂俱裂,心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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