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亚偷偷地望着夜魈,她从未这样偷偷摸模的,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此刻他正一个人独坐花庭中,那样子似乎在沉思什么,一脸的凝重。
第一次,昭亚得以好好地将他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忽然发现从未好好地看过他,每次见他不是和他起争执就是有人从中捣乱,今天难得没人打扰他们,只是……
这该怎么说?她不了解自己此刻心中的想法,烦乱无头绪是最贴切的形容。在遇见他之前,她根本不必去想自己的内心问题,反正她习惯了男孩的生活,以前是不会为谁而心动,但现在呢?还有漫长的未来呢?
行文觉得身后有人在偷窥他们,但夜魈好像不怎么担心,他提醒地说:“有个小偷在旁边喔!”
夜魈不在意地说:“我知道。”
行文奇怪地皱眉:“知道还这么悠然?”
“她又没过来扰我,我干嘛自找无趣?”他刚刚就发现她的存在,她的手虽然好多了,但还是得多注意,为了这原因,夜魈不再出远门,把一切事务交给手下,自己则是在此遥看情势再作决定。
行文自然没忽略两人间的怪异气氛,一个在等着,一个在犹豫着,他当然看出昭亚的无助,只是他这个局外人不能说什么。“婚礼何时举行?”
他想也没想地答道:“已经在筹备,就等她点头。”
“真快。”行文自语道。
“够久了。”他怕在这几天还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一直担心昭亚会有再逃跑的念头,虽然这可能性已经降到最低,但昭亚难以捉摸的个性不能不防着。
“还是不知道她的身世?”行文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惹来一个白眼,似乎在说他说错话了。
夜魈淡淡地答道:“这有关系吗?”
“对你而言,只要她嫁你是没有关系,但对她而言,她或许很看重她的家人,希望他们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大块头。”
夜魈不高兴地给了行文一个白眼:“你说得好像我很不能见人似的”
行文一只手指在夜魈的面前警告似的摇晃着:“你要知道,一直以来,胡汉间的差异所引起的争议,昭亚是不在乎,但她的家人呢?她家人一定在乎的。”
“我又没要娶她的家人。”夜魈什么都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刚离开的人儿,时间已经改变她了,她还在等什么呢?
“可是你不觉得该对她好一点吗?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女人家总会有想找伴说说知心话的时候。”
“你是说叫我去做那个人!”夜魈眼一睨,想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行文认真地上上下下地将夜魈看了一眼,最后摇头道:“我想还是不要的好。”一来他不是女人,二来他没有女人的心.三来他不懂女人的心思,光是这三点,行文就觉得夜魈目前还是离昭亚远一点的好。
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行文提议:“不然你去问她是哪里人氏,这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对昭亚要坦言不讳,说不定会有特别的收获。
“她会说吗?”夜魈好笑地问,他们都了解昭亚的性子。
行文一脸自讨没趣地摸摸脸自语:“我赌她不会,当初她是逃婚出来的,你有没有想道,在她的故乡或许有个人正等着要娶她为妻。”
这话让夜魈的表情一变,他一脸阴晦地凝视远方:“我会让那个人想都不会去想。”
行文感觉到他那一身的气势,有自知之明地远离他一点:“哇!真凶。”
“有意见?”
“不敢。”行文又不是当事人,但另一人的心情总要考虑一下,“但她呢?她或许有意见?或许那个人是她的心上人,说不定那个人就这样冒出来,那你该怎么办?”
夜魈斩钉截铁地道:“不会的。”
“这么有把握?”行文有点不懂他的自信是哪来的,突然,领悟的眼光顿时一瞥:“难道你们……”
“她是我的人,我的东西怎么可能给人?”
“是啊!”行文讥讽地说,“那你问过人家没有?”
夜魈以情深的语气低声地说:“我会等。”
一句话说得行文无言以对,有时真不懂,碰到女人时,夜魈的聪明跑哪去了,光是等会有什么用?
* * *
为了准备盛大的婚礼,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忙得一团乱,而最闲的大概只有昭亚了,她无聊地坐在大厅旁的石狮前看着东一片红西一对大红喜字,而她却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
夜魈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有事?”她无所谓地把头一偏,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瞳在找你试凤冠霞帔,你却在这。”说得好像她不应该这样四处闲逛似的。
“我不知道。”
夜魈看她一脸迷茫,摇摇头:“别再折腾小瞳了,这些日子都是她在帮你忙东忙西地准备嫁妆嫁衣的,我看她都快忙昏了。”
就没见过一个新娘子像她这样一点自觉都没有,就要为人妻子,应该有点紧张有点不安,但她这样子,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婚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昭亚一副不关她事地耸肩,有点认真,又有点认命地说:“我没有,我可是乖乖地待在这。”
她的乖让人觉得有点奇怪,夜魈看了一下四周,想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地乖乖在这:“你在这做什么?”
“等着看会不会有人来阻止这闹剧。”说完,她双手托着下巴,继续看着前方。
夜魈陪着她看了一会,说:“不太可能。”
“我想也是,怎么可能有人不要命地敢跟你抢。”昭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这话说得夜魈心花怒放,他厚着脸皮咧嘴笑:“知道就好,我带你去试嫁衣。”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会乖乖地去?”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说真的,她不紧张他倒有点不安,担心着她会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开。
昭亚嘟着小嘴,不喜欢被人瞧不起:“别小看我了,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她转身离去。
看着毫无精神的背影,夜魈在想,她改变了许多,不再想着要逃跑。她的心中或许对他有了情有了意,但不知哪里不对,她的眼中总有着一丝迷惘,她还在想什么?
夜魈在门边思忖时,一旁有人来报:“大人,外而有一对夫妇要求见您。”
“夫妇?”夜魈心中有点奇怪,但他从不随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带他们进来。”
见到来者,夜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对夫妇,但他们手中紧握着的发簪他却认得,他们会是买走发簪的商人吗?因为他出了重金悬赏另一只遗失的发簪,为此他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们说明来意。
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请问,是否知道这发簪的主人的下落?”
夜魈凝视那发簪许久,决定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你们的什么人?”
一听到这样的问题,他似乎知道发簪主人的下落,男子和身旁妇人欣喜地互望,最后小心地说道:“她是我的女儿,任昭亚,我是她爹任天。”
这下子夜魈真的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解除自己的发愣,难道真会被行文说中?
转回来的昭亚老远地看到熟悉的人影,她有点无法置信地盯着那对夫妇看,直到他们都发现她的存在。
“昭亚!”
她难以置信地道:“爹?春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当然是来带你回家的。”
“带我回家?”昭亚心头闪过许多的想法,但最清楚的是当初离家的理由,她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夜魈,记得曾跟他说过,现在他会怎么做?
“我都替你安排好亲事了,快跟我回家。”任天高兴地说。
果然,这话引起昭亚一阵不悦:“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要就是不要,我不是待价而沽的母鸡。”
“你绝对不是一只鸡。”任天涨红着脸叫道,“你是我女儿。”
“女儿或儿子都一样,反正你就是别想就这样把我给嫁掉。”说着,她交叠双臂。
一旁还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的夜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女俩争执,心中同时想着,真的被行文那个浑小子给说中了,那个乌鸦嘴,他是否该打断他们,说出他跟昭亚的婚事?
就在那两人吵得难分难解时,—旁被冷落的春娘上前打断夜魈的犹豫。她有礼地欠身:“感谢您这些日子照顾小女。”
夜魈赶紧回礼:“您是……”
春娘而带笑意地自我介绍着:“我是昭亚的后娘,因为我娘家那边一直等不到昭亚,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再加上发簪的出现,我们很担心,所以才会不辞辛劳地一路寻来。”
“原来如此。”这说明了他们为何出现。
看了旁边的两人一眼,春娘又接着说:“我家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又对她太宠了,所以有点伤脑筋,难免就有点霸道,但他真的很疼这个独生女儿。”
原本是昭亚奶娘的春娘是看着昭亚长大的,原本以为有了一个继承人之后,昭亚会有所改变,但不知是她想得太好,还是昭亚的本性使然,昭亚就是无法跟一般女孩一样文文静静地待在家里。
“这些我都听昭亚说过了,事实上我们就要成亲了。”夜魈决定跟春娘先讲明,说不定她会有好主意结束一旁的争执。
春娘太过震惊,但在她心中却为这消息感到欣喜不已:“真的?”
“你们来得刚好,就在此暂住下来吧!”夜魈有种直觉,知道这丈母娘会站在他这一边。
春娘撑着面颊,有点无奈地看着一旁的两人:“那么他们两个吵什么都是无意义的了。”
“怎么阻止他们?”
“我家老爷我自然有办法,昭亚那边,你应该可以吧?”意思尽在不言中。
夜魈自信满满地夸道:“当然。”
春娘发现她很喜欢这个女婿,别说那一表人才的外貌,行事作风都很稳重,等下一定要问昭亚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她有预感,她将会听到很有趣的故事。
* * *
任天向来不是那种擅于表达的人,因此他在想着该怎说才得体。
他知道自己耽误女儿太久,虽然昭亚一直努力想表现得与男孩无异,但毕竟她是个道道地地的女娃儿,有太多太多的事她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因此当春娘生了一个男孩时,他当下决定让昭亚回复女孩的生活,再为她找个好归宿,他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
想到这,任天认为自己还在犹豫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昭亚——
他硬着头皮敲了门,一颗心紧张地等着里面的人回应。
“请进。”
夜魈早就知道任天徘徊在门外,他一直等着任天进来,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任天,不由得令他想到昭亚紧张时的表情,那感觉还真像。
“大人……”
夜魈停下手边所有的事,一脸诚恳地请他坐下,“请直呼我夜魈。”
“是这样的,我想跟你谈谈昭亚的事。”
夜魈眉一挑,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他示意一旁的侍者:“上茶。”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直到茶送上来,任天知道自己一定要开口,不为自己也要为女儿弄清楚这一切。
“不瞒您,我是个粗人,如果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得体还请见谅。”任天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因为夜魈毕竟是个将军,有关夜魈的事他听过一些,对于女儿能嫁给大将军,心中有的是难以说出的感动。
“您尽管说。”表示他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任天曾为昭亚找了几门亲事,但大部分的人一听到他的女儿与一般女子不同时,每个所露出的表情让他气愤,愿意的也都是为了她丰富的嫁妆,令他当下就打消为女儿挑亲事的打算。
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就从他所想到的地方开口:“过去以来,昭亚一直是以男孩的身份生活着,您一定发现了她跟一般女孩不同。”
“是的,我都注意到了。而昭亚都说过了。”
昭亚都说了吗?任天喃喃地说:“是吗?”
夜魈提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将她扮成男孩?”
任天幽幽地深叹了口气:“我一直希望有个儿子,但昭亚的生母在生下她就去世了,所以我就……我知道我是自私了一点,因此当我知道你要娶她时,我真的很高兴。”
“我了解。”这算是将一个烫手山芋脱手吧?昭亚可不是随便说说就会服服贴贴的女孩。
“你真的愿意娶她?”
他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人,夜魈很有耐性地再一次保证:“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谢谢,真的谢谢你……”说着,任天眼眶一热,双膝一软,就这样跪在夜魈的面前。
夜魈深锁着眉头,连忙扶起老丈人:“你这是做什么?”
“知道你是真心的让我松了口气,我一直担心自己误了她的终身,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一颗心了。”
“还不能放心,昭亚没有说好前,我只能等。”
任天了解女儿的性子,放心地笑道:“不用多久,我的女儿我会不了解,最慢三天,”他举起三根指头,“三天之后,她一定会答应嫁给你。”
“如此有把握?”
“你忘了昭亚是闲不住的吗?”
丈人的话让夜魈了然地一笑,他比着外面问:“要不要喝一杯?”
昭亚发现他们时,两人有说有笑的,好像是已经相识很久的朋友。
事情的发展让昭亚愈来愈无法理解,他似乎收买了所有人的心,也收服了她的心……
笨昭亚,你还在等什么,只要点个头,所有的事都有了答案,可是……太多的可是和问号让昭亚一直沉浮在不确定的情海中,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