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夸张了,她一定会去找你的,到时我要怎么说?”看完信后的葛玫第一个反应是恐怕骗局会被拆穿。
“你告诉她这封信是我在机场交给你的,你亲自送我上的飞机,她会相信你的话。”
“这……我不擅于说谎,万一我忍不住怎么办?而且世界太小了,大家都在台北,难保原班人马不会狭路重逢?”葛玫仍觉不妥地说。
“我会离开台北,到恒春去。到那里一样可以替人当辩护律师。”他下定决心地说。
“那你在台北的孟氏企业呢?这样做对你牺牲太大了。”
“孟氏我已交给专业经理人管理,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台北、恒春不算太远。”看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安排,葛玫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思熟虑。
离开医院后,葛玫怀着沉重的心情到仲惜服务的医院替云天送信。这封信虽然不到二十公克却在葛玫心里形成沉甸甸的压力。
仲惜正好在治疗室替病人作治疗,在等待的过程里,葛玫本想打电话给大宝听听他的意见,拨了三个阿拉伯数字后又作罢,这件事,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等到仲惜做完治疗后,回到办公室,葛玫在见到她的同时,云天的话打败了她的“良知”。
“咦?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我记得你很讨厌上医院的。”仲惜偏着头看着葛玫,当是她今天失了常态。
葛玫听她这么一说心虚地傻笑,一个讨厌上医院的人今天两度进医院,只为了完成不寻常的任务。
“我晚上想住你家,咱们可以买些菜到你家煮,还可以聊一整晚,可好?”葛玫想想还是别在这把信交给她,家会是一个比较能吸收眼泪的地方。
“怎么?和大宝吵架了啊?”仲惜直觉反应。
“不算是。呃……你可以下班了没?”葛玫迅速改变话题。
“可以了。”
葛玫拿起仲惜的皮包,拉着她的手臂,和办公室内的文笙、贝儿说了再见后火速离开医院。
*
一直延宕到午夜将近,葛玫才鼓起了勇气。
“妳和杜白最近可好?有没有希望……结婚?”葛玫急就章的胡扯一通。
“怎么可能结婚?”仲惜边铺床边说。
“你……刚刚说……云天好几天没和你联络了?他……”葛玫支支吾吾地。
“Call他机子也没回,行动电话又收不到讯号,家里好晚了也没人接电话,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仲惜眉峰紧蹙地说。
“他……他给了我一封信,要我交给你。”葛玫打开皮包递了信给她。
仲惜接过信,立刻有不祥的预兆。
仲惜:
非常非常的抱歉,我必须选择辜负你。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和秋娘搭机飞往象牙海岸。象牙海岸一直是秋娘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能于蜜月佳期前往,无异是让她美梦成真。看到这里想必你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是的,我娶了秋娘,就在昨日。这是我考虑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原因?聪明如你应该也猜到了,一个很烂的理由--秋娘怀了我的骨肉。一晌的贪欢种下的情债。
秋娘是个温柔恬静的女人,等了我好多年,她说她不要名分只求你能接纳她。但我不愿也不敢求你,因为你实在太完美了,我不配亵渎了你的圣洁,让你委屈地与秋娘共事一夫。所以,我宁愿你还是那个完美的女神,自有足以匹配的神祇采撷,我早已失去了竞逐的资格。
原谅我,好吗?不要恨我,好吗?坚强如你,杜白的“死”,你都能挺过来;相信我的生之离,之于你而言自然能够泰然处之。不知道该不该请你忘了我,几番费思量,我--情愿你忘了我,如此,痛苦才能减到最低。
云天
读完信的仲惜早已崩溃地泪潸潸,像泄洪的石门水库。除了呜咽的声音之外,不发一语。
这种“沉默”的哭泣方式最可怕,仿佛时光倒流至四年多以前,杜白死讯传来的那一天,葛玫只能陪着一同掉泪,什么也不能做,尤其现在还必须背负着知情的包袱。
“仲惜,看开点,你就当作那个混蛋没福气好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走了一个会再来一个,你这种哭法会死人的,这样不行,我打电话请大宝买些镇定剂过来。”
仲惜夺下葛玫正要拨号的电话。“你别找大宝来,我也不要什么镇定剂,我只是想好好的哭一场,哀悼我可悲的情缘。”说着说着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就当作是恶梦一场,醒过来再重新开始。”
仲惜摇摇头。“我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杜白是这样、云天也是这样。”
*
葛玫再访云天时,他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到医院的草坪晒太阳。
“她好吗?”云天用一种略微颤抖的低沉嗓音问。
“非常不好,像一朵被雨打烂的百合花。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没办法做,每天像行尸走肉,你说会好吗?”葛玫惆怅地说。
“会过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云天自在地移动轮椅,朝向满园春色,试图掩藏心里的悲伤和不舍。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那个秋娘把海产店收起来的?我陪仲惜去找过,没找到,门上贴着吉屋出租。”
“秋娘把生意移到石门去了,我知道仲惜一定会去求证,所以请秋娘帮忙。”他解释说。
“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有好几次情况十分﹁惨烈﹂,我差点忍不住要拆穿西洋镜,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这回为了瞒遍天下人,害得我罪恶感十足,哪天我不小心藉由梦话泄了底,请你别怪我,实在是太痛苦了。”葛玫走过去推动轮椅。“看你心情也很郁闷,我陪你去逛花园。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下星期二吧,已经没啥大碍了。”
“真的不能再站起来了吗?”葛玫仍不死心地问。
“除非奇迹。”他也希望能有奇迹。
“歹徒捉到了吗?”
“已有眉目,和纵火者是同一批人物。”
“唉……你们孟家的运气也太差了吧,什么霉事都让你们碰到,要不要请人看看你们家祖坟的风水?也许改一改风水,运势会好些。”葛玫灵光一现,提出建议。
“早已经过高人指点过了,看来用处也不大,或许是命该如此怎么也躲不掉。”他认命地说。
“你倒是看的很开,一般人碰到这种事大概会疯狂吧,你还能这么理智,真是不简单。”她佩服道。
“替我多陪陪仲惜,若有好的对象……替她留意留意,只要有新的恋情滋润,旧的伤痛是很容易愈合的。”云天苦笑地说。
“唉……我会多鼓励她的,既然你都舍得割爱了,我这摇旗吶喊的拉拉队还有啥好说的。”葛玫耸耸肩无奈地说。
*
在“双城记”里。
“哼!搞了半天那个孟云天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去,还敢大言不惭地教训我,半斤八两嘛,也是弄大了女人的肚子一走了之。”说话的是杜白。
“你懂什么屁啊?在这里大放谬论。”葛玫听了杜白批评可怜的云天,实在是看不下去,顺口说了句粗话。
“杜白说的有理,本以为孟云天是个多么清高的大律师,原来还不是凡夫俗子。”大宝不屑地说。
“人家比你们都清高。”葛玫提高了音量说。
“玫,你是哪个筋不对啊,根本是盲目到了极点,以前你支持孟云天,我没话说;现在他背叛了仲惜,你还一味的帮他说话,你是失去了理智不成?”大宝讶异地说。
“我……我就是盲目,就是失去理智,总之你们不要在仲惜面前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葛玫不愿多谈,只是警告他俩留些口德。
“奇怪!葛玫,你为什么就不能帮我在仲惜面前美言几句?现在走了孟云天,我的希望铁定加分的。”杜白不解地问。
“对不起,就算没有孟云天,你也配不上仲惜,你的人格太烂了。”葛玫不怕得罪人地回话。
“你怎么说的这么毒?”杜白有点生气。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毒,谁叫你犯了女人的大忌。”葛玫不在乎杜白的生气。
“你……算了,看在大宝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杜白寒着一张脸。
“你最好和我计较,也最好少来找大宝,免得大宝被你带坏了。”葛玫豁出去了。
“葛玫,你太过分了,你鬼扯什么啊?杜白是我的老朋友,妳也未免管太多了。”大宝微愠说。
“呵!朋友也要看看是什么德行,懒得理你们。”
葛玫说完,站起身,招呼新进的客人。
“你老婆怎么会这么讨厌我?”杜白看着葛玫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大宝。
“她这个人很主观,要不是你扯了个漫天大谎,她也不会对你说话时夹棒带棍的。”大宝就事论事。
“说来说去还是我自找的?”杜白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你也别灰心,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也不是全然无机会,看造化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