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刘王瞥见苏挽儿的身影,索性站在她家门口兴匆匆的朝她挥手,然而她愈奔近他愈发觉她的不对劲。
“挽儿,你怎么了?”
她撞上他,瞧见是刘大哥,顾不得喘息,立即扑人他的怀里,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哇……”她哭得好不凄惨。
刘正被苏挽儿的反常吓着了。
“怎么了,挽儿?”他不懂得安慰人,显得手足无措,“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刘大哥,有刘大哥帮你出头。”
她哭得他的心都碎了,万般心疼化作柔情,却又不敢逾越的把她狠狠搂人怀里安慰。
苏挽儿自觉失礼的退开他的胸膛,大哭过后也就恢复些许冷静。
“没……没事……”她胡乱抹去满腮的泪水,从来就不习惯把情绪显露于外。
“没事?瞧你双足都受伤了,你的鞋袜呢?为什么哭呢?”他忠厚老实却不笨,哪会不知道挽儿有任何的委屈都往肚里?
“刘大哥,谢谢你,我好多了,真的没事。”她很感激他的关怀。
“挽儿——”
她打断他,不想提起,更想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刘大哥,别把方才的事告诉我娘。”她不要娘亲替她担心。
“挽JL口—”
“刘大哥,答应挽儿,我娘的身子本来就弱,挽儿不想连不必要的小事都让娘替我担心。”这种事教她如何启齿?娘亲若知道了不仅担心,更会借此要她别再替人洗衣了。
“可是……”他想帮她呀!
苏挽儿吸吸鼻头,扯出一抹笑,“放心,我真的没事了。”
“好……好吧。”他恨自己不是她心里的依靠。
“谢谢刘大哥。”有他的保证她放心了,“我先进屋去了,娘一定等我等得心急。”
“挽儿——”他唤住她,欲言又止。
“嗯?”
刘正苦涩的笑道:“刘大哥的心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事记得找刘大哥。”最后,他仅能将爱意再度深埋心中,兄妹相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谢谢刘大哥。”
道别刘正,苏挽儿悄声的进入屋内穿好鞋袜,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想压压惊,她捧起茶杯的双手兀自抖个不停。
回想起方才那个登徒子,苏挽儿惊魂未定,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位俊俏不凡、人模人样的男子竟会是个无耻的采花贼。
若非她最后……总之她是挣脱了他的魔掌且逃得快,否则恐怕早被他给轻薄了去,还好这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是挽儿回来了吗?”吕妹的声音自卧房传来,打断了苏挽儿的思绪。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慌张的整理乱发及衣服后匆匆人内。“娘,我回来了。”她微笑,梨涡立现。
“挽儿。”一见挽儿,吕妹好心情的要从榻上坐起。
“娘,你别起来。”苏挽儿连忙跑到榻旁,吕妹坚持要坐起,挽儿只好把枕头垫高好让娘亲舒服些。
“你回来就好,娘终日躺在这榻上,每天盼的不就是你早点儿回来陪娘说说话吗?”吕妹并未察觉苏挽儿有何异样。
“等娘身子好些,挽儿再扶娘四处走走。”
“好不了了!这身子多活一天是受罪一天,咳……
别再费心替娘买补药……咳……“这句话吕妹每日总要说上一回。
苏挽儿替娘亲顺顺背,微笑哄道:“不会的,前几天大夫不是说过娘的身子有好转了吗?娘只要放宽心,身子自然就会好了。”
“挽儿,是娘拖累了你。”她发出极深的感叹。
“娘,你别这么说。”能为家人奉献一己之力,苏挽儿一点也不以为苦。
话匣子一开,吕妹不自觉又怨起乖舛的命运来了,“都怪你爹去得早……娘的身子又差,没好好替你找个依靠,咳……是娘害了你……咳……是娘害了你……
凤蝶……凤蝶要有你的一半孝心就好了……咳……“
苏挽儿一迳的轻笑摇头,手也闲着地帮娘亲顺背。
“只要娘的身子好转,凤蝶与刘大哥早日喊婚,挽JL就很高兴了。挽儿会一直陪在娘的身边,请娘好好安养身子吧。”照顾娘亲一直是她的心愿与责任,女子该有的幸福无法拥有她亦不怨。
“挽儿……是娘亏欠你……”她承认自己对亲生女儿还是有私心的,凤蝶会任性矫纵全是自小被她给惯坏的。
如今凤蝶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往城里跑,缝制华服花费的皆是挽儿辛勤挣来的钱,凤蝶毫无节制的挥霍她管不了,却苦了乖巧的挽儿。
“挽儿到厨房煎药,娘再躺下歇息一会儿吧。”
“嗯。”
苏挽儿扶娘亲躺好后便到厨房煎药去了,守着灶火,娘亲的话迥荡在她的脑中。
幸福?
她可没憧憬过!
失了的衣裳该如何赔偿才是她此刻的烦恼,不单是黄大婶的那件黄色衣服,她今日洗的衣裳全都落在溪边了,这损失可不少哪!
* * *
翌日,苏挽儿才从溪边洗衣回来就见屋外站了几名男子,好似……好似她昨日见过的那群采花贼!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找她抑或伤害她的家人?不,她绝不再使自己及家人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太没王法了!昨日她差点儿惨遭凌辱,今日他们却正大光明的找上家门来,简直欺人太甚!
苏挽儿惊骇,把手中装满衣服的竹蒌放下,信手抬起地上的木棍。她紧握木棍的双手猛颤,依旧勇敢的冲打过去。
“滚!给我滚,你们这些采花贼!”她使尽吃奶的气力,猛打立于屋外的几名男子。“滚,给我滚出这里……”
她疯狂的胡乱挥动木棍,由于过度气愤,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然而侍卫个个训练有素,任她乱无章法的猛追猛打,仍动不了侍卫一根寒毛。
于是形成侍卫仅闪不攻的局面。
苏挽儿的尖声叫嚷引来了厅内的张凤蝶及袁心阳。
“你在干嘛……”张凤蝶不悦地怒喝。
苏挽儿一眼就瞧见袁心阳这个,混蛋!
“你你你……你要找的人是我,别对我家人下手!”
她迅速的拉过张凤蝶护于自己的身后,以木棍威胁袁心阳,“滚,滚出这里……”
袁心阳耸肩,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迷人的笑。不可否认,她是他见过最勇敢,最有趣也最冲动的姑娘。
天下间竟有人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苏挽儿气得快吐血,“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寡康鲜耻的人……”
她挥去的木棍并未落在袁心阳的身上,在半空中即被侍卫拦截并抢夺了去,而袁心阳不仅耸肩外加挑眉,看起来极无辜。
“啧啧啧,姑娘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别啊!”袁心阳其实是欣赏苏挽儿的胆识。
张凤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爱慕的城主突然造访,使她开心得简直要飞上天了,然而苏挽儿的无礼却教她难堪至极。
张凤蝶再也忍不住强压的怒气,硬把苏挽儿推开。
“你怎么可以对我的客人如此无礼?!”羞啊,为粗俗的苏挽儿!
“妹妹,你涉世未深,他长得人模人样却不是什么好人,相信姊姊所说的话,别被他骗了。”苏挽儿又气又急,只因她是活生生的受害者。
“谁是你妹妹?你不过是我家的女仆,别叫得这么亲热。”张凤蝶一点也不领情的开火,顾不得会不会在袁心阳面前丢脸。
“妹妹……”苏挽儿被张凤蝶无情的话语刺伤,哑口无言。
“误会,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凤蝶妹妹可别为了哥哥伤了你们一家人的和气才是。”袁心阳察觉她们姊妹的不睦,连忙打圆场。
“不,出手伤人就是不对,袁大哥别替她话。”一对上袁心阳,张凤蝶就显得温柔可人。
“误会?!”他昨日欲轻薄她是事实,苏挽儿一点都不觉得有何误会。“妹,他是个人面兽心的采花贼啊!”
他颈项上还留有红肿的齿印,所以她确定是他!
“你够了没?一城之主会是你口中的采花贼吗?”
张凤蝶已经受够了苏挽儿的胡言乱语,简直丢脸去到家了。
“啊?城……城主?!”苏挽儿瞠目结舌,“他……
他……他他他……“
袁心阳神情颇自负,朗笑的重自我介绍道:“是的,姑娘,在下乃如假包换的阳城城主袁心阳。”
要她如何相信!苏挽儿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怎么会呢?明明就……这……错不了的……”
昨日可怕的魂记忆犹新,他的的确确要轻薄她呀!但他怎会是受人民爱戴的城主呢?
这下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了。
“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给城主泡杯茶?”张凤蝶怒斥。
“好,我这就去,这就去……”她是该理理眼前混乱的转变,苏挽儿双腿有些瘫软的越过袁心阳,一脸存疑的步人厨房。
袁心阳温和的双眸带着笑意,始终没离开她的身影。
* * *
苏挽儿蹲在灶前忙着添柴火,心里杂乱无章。
阳城人民都称赞当今城主是位能体百姓疾苦的明主,一上位即减少农民的赋税,是农民心目中的好城主。
然而昨日的他却是十足十的坏痞子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挽儿搞胡涂了,她确定昨日遇到的人是今日的他,那他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呢?
人们景仰的城主为什么要非礼她呢?
更觉得好笑又讽刺的是,她骨瘦如柴,与秋娘有大段距离,他是一城之主,怎会强要没丝毫姿色可言的她呢?
不懂!许是妹妹中他的毒太深,总是神采奕奕的对她诉说袁心阳的种种好,少女情怀表露无遗,而袁心阳真如妹妹所言般的温柔体贴吗?
“不!他贵为一城之主,非礼我亦为事实,我绝不轻易相信他……”她对着灶火喃喃自语。
城主犯错更不可恕!
忆起昨日他强压住她的那种心感,苏挽儿浑身不自觉的轻颤起来,不管他生得如何俊俏,被强暴的感觉终究恶心。
休管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她该憎恨他!
“挽儿姑娘。”
袁心阳清朗的嗓音自苏挽儿的背后响起,吓得她弹跳起来,寒毛直竖,脸色惨白的往后缩退了去。
她的反应如同见着鬼怪般可怖!
袁心阳自嘲,想来她眼中的鬼怪是自己了!昨日的玩笑是开过了头,才会害得她至今惊魂未定。
一股愧意油然而生。
“挽儿姑娘尚在生在下的气吗?”误会总是要解释清楚的。
“气?”苏挽儿眼里燃烧着两簇熊熊怒火,若不是顾忌妹妹,她早赏他一巴掌,“别以为你是一城之主我便会向你低头。”
为了战斗,苏挽儿故作镇定,逼自己不能在敌人面前显露出心里的害怕。
“唉,挽儿姑娘可否静下心来听在下解释呢?”他盈满笑意,极具耐心。
“解释?解释昨日那个意图轻薄我的人不是你吗?”如果是道歉,她还会尊敬他几分,至少是敢做敢当。
“不,昨日的确是在下——”
苏挽儿愤怒的打断他,嗤笑道:“那就没什么好的了,既是你,我可没忘了你是如何羞辱我的。”无耻的登徒子!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静下心来,请你回想昨日相遇之初的情景好吗?”
她的固执教他头痛。
“你派人下溪捉我。”她回答得不顶情愿。
他则摇头微笑,“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命令侍卫下溪是为了救你上岸的,你艰道忘了吗?”
他的一句话轻易解除她被强捉上岸的误会,但苏挽儿仍有气,“好,就当你好心救我。但后来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术害我动弹不得。”
“是点穴。”他好心告诉她。
她当然不会感谢他的好意,反倒老羞成怒的暗斥他的多事。“总之,你是个无耻的登徒子!这点你不敢否认了吧?”
她没发现是他的温和包容才使得她如此勇于直言,否则她这算是以下犯上,他大可赐她死罪。
“不不不,先别把记忆跳得如此快速。”袁心阳立刻引导她慢慢回想,“你想想我救你上岸之后,你做了些什么又了些什么好吗?”
她打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坏人,他必须一一点醒她。
“不记得!”苏挽儿倔强的撇开脸不去回想昨日的不愉快。
“唉!”袁心阳叹口气,显得无奈,“姑娘不顾生命危险涉入溪中就只为了一件被溪水漂流走的衣裳——”
她冲动的打他,“若不是你的出现,我已经捡回那件衣裳了!”他多管闲事而害她失了衣裳,难道她就得感激他吗?
“好好好,我们的争议点不在这里。”他有些头疼了,见她平静些才又道:“或许是失了衣裳,你当时很生气的就跑了,我追了上去,你不理不睬的越溪而过,不知怎么,我在远处见你神色不对,赶到你身前时你已然昏厥,这些你还记得吗?”
“好……好像有这么回事。”她不自觉的被他牵着走。
“你昏厥后我匆忙把你抱到树荫下,完全是出于好意要救你。”袁心阳感叹,自己是表里如一的大好人,却一而再的被她认定为坏人。
他说的每句话都合情合理,但不对、不对!“既然你一开始便出于好心救我,又为什么……为什么……‘难堪的话语她不出口。
“轻薄你?”看她绯红的双颊他也猜得到八、九分。
苏挽儿领首,毁她名节的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袁心阳无端大笑起来。“哈哈……”
她以为他是在耻笑她,旋即又伪装起自己,怒斥道:“你笑什么?一点也不好笑!”她恨不得撕下他的笑脸。
袁心阳自觉失礼,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衷心道:“我得为自己当时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向你道歉。”
若她的反应不那么好玩,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玩兴想逗弄她了!
“恶作剧?道歉?”她一头雾水。
“你当时一醒来便疯狂的尖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在下只得点住你的穴道使你冷静下来。”真相呼之欲出。
“你点我穴道真的不是为了对我意图不轨?”他的眼神很明亮不似在说谎,但她仍心存怀疑。
“当然!是你口口声声误认我为贼人,一再的出言不逊,在下才会气不过索性当起坏人来。并非真想对你做出无礼的事,而是惩罚你扭曲我为采花贼的逗弄。”他一向光明磊落,要姑娘何须强抢村姑?
“这是你单方面的说辞,受伤害的是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好坏全由他说去,她没好口才与他争辩。
袁心阳再度摇头轻笑,“你想想,你的身体后来为什么能动了?还有,以我的脚程要追上你易如反掌,如果我真要轻薄你,为什么又轻易放你走呢?”
经他一提点,她恍然大悟!“呃……”苏挽儿一时为之语塞,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她错怪他。
打一开始她便迁怒于他,把衣裳漂走的怒气全发泄在他的身上。完了!这下她真想找个地洞钻了!
苏挽儿愈想愈觉槐疚,脸霎时通红,头更是低得不袁心阳挺欣赏她娇羞的模样,玩心再起,“唉,在下与姑娘的误会得解,只可怜了我这皮肉之伤了!”
他故作无辜又哀怨的凝视着她,挽儿果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愧意羞意夹杂而生,他的逗弄轻易得逞。
她脸红如番茄,说话支支吾吾,“呃,我……我我……”天啊,她昨日做了大胆的事,竟咬伤他的颈项。
静观她显露于外的娇羞,袁心阳温和的双眸中盈满对她的好奇,她毫不做作的对谈带给他全新的感觉,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无声胜有声,袁心阳一派自若的直盯着她瞧,大有我站在这里不会妨碍你的意思。然而苏挽儿就显得无措了,仅容旋马的空间沉静得令她尴尬万分。
就在此时,张凤蝶的介入恰使尴尬化于无形。
“袁哥哥,不好意思,妹妹怠慢了!”张凤蝶一脸的愧意。
她与袁心阳原本在店堂相谈甚欢,岂料娘亲却不识趣的唤她人房说是要上茅房。这差事一向都是由挽儿打理的,她本要唤挽儿搀扶娘亲上茅房,后又思及袁心阳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了在袁心阳面前彰显自己的孝心,她灵机一动,破例搀扶娘亲小解。
一回来,竟是眼前这幅景象……
等送走袁心阳后,她定要问问挽儿他们为什么相识!
“快别这么说。”他的笑总是俊逸迷人。
张凤喋为之痴迷,唇角旋即漾了开来,“前些日子袁哥哥送给妹妹的牡丹花种子已冒出新芽来了呢,袁哥哥可否看看妹妹栽种的成果呢?”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把种子交给苏挽儿种植,爱花成痴的袁心阳再看到她细心照料的花苗后,势必对她印象更好。
飞上枝头的美梦将又往前跨一大步。
“好。”
袁心阳果真兴致高昂的随张凤蝶步出厨房。
挽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大大喘息着,一想到茶水尚未煮开,便忙着再吹生火,她的世界仅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