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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得云初开 第四章

  刘家的书房里掌上了灯,刘峥和他的管家在桌边交头接耳。

  “真的?你确定?”刘峥问道,声音极端恐惧。这个答案其实已经确定了,但他仍是再问一次,似乎期待着这次会有不同的答案。

  “我非常确定。葛林、程章、冯庸何都死了,他们三人当日都和屠龙一起到了梨香院。三日之内,一天一个,死法全都一样,显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昨儿屠龙连夜逃走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刘峥只觉得头皮发麻。“事情传给帮主知道了吗?”

  “嗯,昨儿一入夜便飞鸽传书,这会儿帮主该收到信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只希望来得及……”现在后悔招惹上那个沈断鸿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帮主能快点派人来。

  “老爷子,那您休息吧,我先下去了。”管家说道,慢慢退出书房。才刚掩上门,听得房内闷哼一声,管家吓得拔腿开跑——

  房内,刘峥伏在桌上,没气儿了。

  青阳十里 冰玉生香

  “梨香院外表富丽堂皇,内里春色无边,女孩子家是不能进去的。”

  白云痕在街上张望了一下,忆起了出谷前踏月的叮咛。

  不能进去,那该怎么办呢?

  见梨香院对面有一家饭馆,白云痕想先到饭馆里稍稍休息再作打算。

  走进店里,店伴随即迎了上来,瞧见白云痕一袭洁净白衫,举止优雅飘然,一时之间,不敢直视其面容,低着头引领她上了二楼。二楼客人不多,却都和店小二一样,对白云痕惊为天人。

  “姑娘……吃点什么?”店伴送茶水来,期期艾艾问道,差点仙姑要叫出口了。

  白云痕微怔,瞄见隔壁桌有人吃饭,随口说道:“就和他们一样好了。”

  店伴不敢怠慢,急急下楼去替白云痕准备吃食。

  白云痕细细环顾四周,换了个靠窗的位置,原本希望可以看清楚梨香院,可是对面每一扇窗户都是紧掩着的。

  店内一桌打扮寻常的客人悄声闲聊,穿灰衣服的一位道:

  “最近淇水镇可真是热闹,前阵子来了个俊美小子,把刘家给弄得人仰马翻,如今又来了个像仙子的姑娘,说不定又有什么精彩好戏可看了。”

  “你说话小心点。”另一位穿青衣服的说道:“江湖中人高来高去,摸不清底细,总是要忌惮几分。”

  “是是是……”穿灰衣服的迭声说道,接着又问:“你听说过悬赏的事了吗?”

  “就算给我两百两,我也不干这事儿。沈断鸿是个好汉哪,怎么可以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出卖他。”

  这些对话,起先白云痕并不在意,忽然听见他们似乎说到了“断鸿”二字,当下凝神细听,只听得那穿灰衣服的嗤笑道:

  “呵!好汉?你拿到他给的钱了?”

  “没有,可邻家的王大婶拿到了,北帝庙前的那帮叫化子也都分到了。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啊!刘家那些都是黑心钱,沈断鸿也算是替他们做好事……”

  “我看黑驼帮是抓不到他的。拿人的手软,何况都是雪中送炭,不会有人去告密的……而且,也没几个人见过他……”

  “希望是抓不到。那帮子人实在可恶,连梨香院的惜欢姑娘都弄死了!”

  云痕心下一紧。鸿儿下山要找的人不就是惜欢吗?她死了,那鸿儿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栖云谷?

  这时,邻桌多了个人,喳喳呼呼的,声音不似另外那两人谨慎:

  “谁说抓不到,昨儿就听说抓到了!”

  先前那两人同声惊呼:“怎么会呢?”

  “黑驼帮帮主的两个儿子出马,在十里坡和沈断鸿遭遇了。听说沈断鸿被废了武功,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他现在连走路也无法走,废人一个,我相信他一定后悔和黑驼帮作对了!”

  先前那两人又是一声叹息,待要说什么,忽听有人问道:

  “十里坡在哪里?”

  三人原来专心谈话,丝毫没注意周围,白云痕就像是忽然冒出来似的,把三人都吓住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快告诉我十里坡在哪里!”白云痕再次追问。

  店伴送了饭菜上来,见她问,上前答道:

  “出了店门往东走,大约十里光景有个小山坡,我们镇上的人管那儿叫十里坡。十里坡上有个十里亭,据说前几天的恶斗就是在那儿发生的。”

  “十里亭?”

  “姑娘如果要去看热闹的话,可要小心……”那店伴见她一位弱小女子,好意提醒,岂知白云痕却不听他把话说完,丢下一锭银两,便转身跃出窗外,飞身往东而去。店内另有一位不甚起眼的老婆子,机伶的随即跟着跃窗追去。

  “我说吧!”穿灰衣服的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好戏要上场了。”

  * * *

  十里坡——

  白云痕一路疾奔而来,只见十里坡蔓草甚是茂密,丝毫看不出近日内有剧烈打斗过的痕迹。

  可是他们说……他们说……这不会是真的吧……鸿儿,你到底在哪里?

  十里亭内有二男一女,女子着绿衣,腮如新荔,顾盼神飞,她手里玩着几颗晶莹的弹珠,嘴里却是娇啧连连:

  “靖远表哥,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不是要你别跟来吗。我和青阳是来办正事,你来干什么呢?”夏侯靖远笑道。他生得俊逸潇洒,面如美玉,虽怒犹笑;另一位男子则是书生打扮,模样比夏侯靖远稍逊几分,但神气温文,纯朴沉稳。

  “我想到处见识见识嘛……姨妈说我可以跟来的。”绿衣女子段菲茹柳眉一沉。

  “那你就端着点儿,要是真有劲敌出现,可要把你的看家本领拿出来。”

  “这个当然。”她天真的笑了,忽然又转向一言不发的夏侯青阳,道:“青阳表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他呀,五百个板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夏侯靖远笑道。

  “你说说看,我们这样守株待兔的,真的有用吗!”段菲茹问,倒也不是真的要答案,只是顽皮的想逗夏侯青阳说点话。

  有没有用,夏侯青阳其实不在乎,事实上,如果不是爹一直要求,他根本不会理睬这档子事。黑驼帮对外霸道蛮横,内部尔虞我诈,他早就厌烦了,此次二哥利用散布谣言的方式想逼出沈断鸿,淡泊耿直的他根本不能接受。

  夏侯靖远见他仍是沉默,正想开口糗他几句,忽然听得一阵长啸,他和夏侯青阳、段菲茹互望了一眼,浅浅笑道:“鱼儿上勾了。”

  “会是他吗?”夏侯青阳淡淡说道。

  白云痕来到十里亭不远处,她一心念着沈断鸿的安危,心下茫然,竟望着远处发怔。临出谷时,踏月原是要跟来的,可是她担、七师父的坟无人洒扫,坚持要踏月留下,现在想来,如果踏月在身边,或可为她拿点主意。

  “这位姑娘……好美啊!”夏侯靖远心神一荡,忘我的说道。

  “是吗?”段菲茹小嘴一瘪,酸溜溜的说。她一向自认聪慧明媚,如今被这荒野上的姑娘给比了下去,心里非常不舒服。

  夏侯靖远跨步走到凉亭阶前,朗声笑道:“姑娘,午后的太阳烈得很,进亭来避一避吧。”

  白云痕察觉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原本不想搭理,又想或许可以向他们打听沈断鸿的下落,于是移步往十里亭去。

  夏侯青阳素知夏侯靖远喜拈花草的性格,也不在意,但见白云痕行走时衣袂带风却不落声息,当下两人会意的互望了一眼。

  “二哥,这姑娘身怀绝技,你想招惹她,最好三思。”

  夏侯青阳微微一笑,夏侯靖远却不理会,待白云痕走进亭内,他拱手一揖,道:

  “姑娘,请坐。”

  白云痕并不入坐,正要开口询问他们是否知道沈断鸿下落,任性的段菲茹将拿在手上把玩的弹珠从桌下使劲一弹,三枚弹珠击中了白云痕。

  这个动作让夏侯两兄弟猝不及防,但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白云痕的反应。

  即便段菲茹功力尚浅,被弹珠击中穴位也不会这样没事人似的。

  夏侯青阳瞪了段菲茹一眼,正要起身向白云痕道歉,一道灰色人影飞冲进十里亭,一声粗哑大喝,跟着一道掌风由白云痕后方飒然而至。

  听见风声,白云痕和夏侯青阳各自闪身避开,掌风跟着袭到段菲茹面门,夏侯靖远衣袖一挥,将段菲茹往后一带,段菲茹腰力不足,一跤摔在地上。

  白云痕与夏侯青阳避开掌风之后,随即跃出十里亭,夏侯靖远也拎起段菲茹,一跃而出。

  四个人站三个方位,此时定睛一看,亭内石桌上是个头发花白、面容丑陋的怪异婆子。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四人尚未明白怪异婆子的目标是谁、各自提神戒备着。

  “再吃我一下!”那怪异婆子唱道,由亭内一跃而出,直冲向白云痕。

  不明敌人来路,白云痕不肯正面接招,当下施展轻功与之周旋,怪异婆子几次出招,都让她避开。她这一身轻功,看得夏侯兄弟目瞪口呆。

  这怪异婆子下手虽狠,却无杀机,似乎只想引白云痕出手。

  此时怪异婆子横身一跃,一双利爪直逼白云痕前心,白云痕双足一蹬,向后飞身而起,轻声喝道:“去!”衣袖一挥,三枚暗器破空击出。

  怪异婆子凌空一翻,避开暗器,只听得铛铛铛三声响,暗器硬是嵌入十里亭的花冈石柱子。

  段菲茹一看,吓得伸了伸舌头。那正是方才她击打这位姑娘用的三枚弹珠。

  “我与前辈素不相识,苦苦相逼,是何道理?”白云痕道。

  “哼!栖云谷虞胜雪是你什么人?”那古怪婆子无礼问道。方才在饭馆里认出白云痕的轻功路数,她便一路追到这里。

  “正是家师。”

  “好一个小白脸,收的徒弟也是这么美得不可方物。告诉我,那小白脸现下还是躲在栖云谷吗!”

  白云痕见这婆子出言不逊,心中大怒,也不再以前辈相称。

  她柳眉一沉,冷哼道:“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便了,师父他老人家爱清静,叨扰不得。”

  “也罢!”怪异婆子也不在乎白云痕话里的轻蔑,粗嗄的叫道:“我就先拿下你这个小丫头,再去和他计较。”

  语罢,她再次跃起,神情厉如夜叉勾魂。下手不再留情。白云痕仍是活灵轻巧,宛若游龙,怪异婆子连进三十招,居然无法近身。

  “好丫头,果然有乃师之风。”怪异婆子道。

  白云痕听她赞言口,心口一热,想道:总算自己还能与师父相提并论。可是心念一转,又想;如果师父至今仍在,随他行走江湖,将是何等美事!稍一分神,敌人欺近身来,云痕避开一爪,怪异婆子抓破了树皮,树干伤处隐隐冒着热气。

  夏侯兄弟互望一眼,夏侯靖远唇角带笑,夏侯青阳则是面色凝重。夏侯靖远想的是,等到姑娘落败了,自己再出手,赚个人情,或可赢得芳心;而夏侯青阳见这婆子武功如此狠辣,着实为那姑娘担心。

  白云痕终究对敌经验太少,方才一惊,加上想到了师父,一时心神混乱,招架略无章法。夏侯青阳见她落了下风,更无思索,拾起一颗石子,猛力一弹,正中怪异婆子“合谷穴”,化解了白云痕一记颓势。

  “是谁?”怪异婆子停下手,大喝。

  “是我!”

  夏侯青阳纵身一跃,临风玉立在白云痕身边。他方才使的那一手就是段菲茹打白云痕那一手,可是段菲茹那一记连白云痕的身也近不了,而他却一下打得怪异婆子手臂发麻。

  “我还当你只是个软脚书生呢,没想到确实有两下子!管闲事先留下万儿。”怪异婆子冷笑道。“晚辈夏侯青阳,方才情急冒犯。”面临大敌,他仍谦和有礼。

  “哼!小子和夏侯贯天怎么称呼?”婆子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与家父有何渊源?”夏侯青阳抱拳问道。

  “哼!我不兴咬文嚼字,和黑驼也没有牵扯,不过你插手管我的事,这就有了。老婆子‘绵掌紫燕骚’,后生可畏,我不会跟你客气!”

  紫燕骝语毕,拉开架势,抢先进招。

  “小心,她的爪上有毒。”白云痕低声说道。

  青阳“嗯”一声,转过脸来,两人目光交投,竟是会心一笑。

  白云痕初出茅庐便遇上劲敌,心中原本忌惮,现下见夏侯青阳卷入此役,她直觉的提醒他;夏侯青阳见她为维护师父与人以死相拼,心中很是佩服,现在又蒙她好意提醒,素昧平生的两人竟然有种惺惺相惜、并肩作战的感觉。

  夏侯青阳原本以为夏侯靖远的计谋不会成功,用不上兵刃,所以并没有带兵器来,谁料到对头没出现,倒是杀出了个凶神恶煞,只得空手上阵。他和白云痕两人一攻一守,默契十足,紫燕骚一时竟占不得上风。

  她转变招数,对夏侯青阳的攻击毫不理会,一招“孽子坠心一直逼白云痕,白云痕没料到她会如此,仓皇向后一跃而起。

  “小心!”一旁的夏侯靖远见白云痕退得踉跄,跟着纵身一跃,扶住了她。足尖刚刚落地,夏侯靖远不怀好意的笑道:“姑娘好香啊。”

  “是吗?还有更香的呢!”白云痕冷笑道。

  “真的?”

  “当然。”

  白云痕衣袖轻挥,果然一阵幽香扑鼻,夏侯靖远看着巧笑倩兮的白云痕,心中一荡,却不知这一下他已经中毒了。

  白云痕退场,紫燕骝全力进逼夏侯青阳。她爪上有毒,不能直接招架,夏侯青阳又没有兵刃,只得处处闪躲,功力无法施展。

  “这婆婆好厉害。”夏侯靖远道。

  白云痕睨他一眼,对他自命风流的轻浮举止非常厌恶,当下不愿再搭理,纵身跃入战场。

  这时,紫燕骝虎地腾空跃起,半空中双掌交互击向夏侯青阳,夏侯青阳连退十来步,脚下跟枪,紫燕骊又一掌劈头击来,这一下不得不救,夏侯青阳双臂运劲,全力抵挡,紫燕骝内力竟不及他,一下被震飞丈余,跌在地上,一时胸闷、头晕脑胀。

  夏侯青阳也觉一股剧痛由掌心传至双臂,心知中毒,当下盘坐运劲,想将毒逼出体外。

  “不可以运气!”白云痕急急喝道,正要趋前查看,紫燕骊忽又杀到眼前,白云痕闪身一跃,袖间花绫出手,如游龙飞腾,快得令人骇然。

  紫燕骚仓皇退避,花绫活灵似龙在白云痕周身兜了几圈,地上烟尘石块也跟着卷起。紫燕骝一怔。这样的手法她从没见过。

  “去!”白云痕轻声喝道。花绫透劲,迅如疾电,朝敌手击打,当中夹着飞沙走石,如何能避。紫燕骡身上几处大穴被击中,当下停手,运气调息。

  白云痕无心伤害人命,这一招“流风回雪”留了余劲,否则紫燕骚先前已受夏侯青阳一掌,哪里还受得住她全力一击。

  “快走!”退了紫燕骝,白云痕轻声喝道,伸手带起夏侯青阳。夏侯靖远跃至段菲茹身旁,也是伸手一带,随同白云痕施展轻功离去。

  紫燕骊调息之后,待要追上,空中忽传来夏侯靖远的声音:

  “今天有人受伤,前辈如要较量,改日小可奉陪。”

  紫燕骊心想:此人内力不俗,今日我已经受伤,再不是对手了。当下放弃追赶念头,寻一隐静之处疗伤。

  * * *

  夏侯靖远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座富丽的庄院,大门正上方写着浑实厚重的几个大字:“鱼鸣庄”。

  进得庄来,管事的立刻腾出数间上房,让众人休息。

  现下四个人全都齐聚在夏侯青阳的房里。夏侯青阳盘着腿坐在床上,满身的汗,白云痕隔着袖子拉起青阳的手,只见满掌深红,近乎黑色,确与一般中毒情况不同。白云痕看完他的手,又转而看他的气色。

  夏侯靖远认真的站在一旁,不过他看的却是白云痕。她的秀美绝俗因为此时的专心二息,使她更显得难以亲近。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低声在夏侯靖远耳边说了些话,夏侯靖远低声答后,那人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再向夏侯青阳揖了一揖之后,方才退了出去。

  “姑娘会医术?”那人走后,夏侯靖远微微一笑,问道。

  “你不关心手足安危,倒在乎别人会不会医术。”白云痕冷冷的道,一边取下腰带,腰带内里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夏侯靖远颇为狼狈,只得笑道:“我的意思是,姑娘如果不会医术,我好赶快找个大夫来……”正说着,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接着又痛又痒。

  “靖远表哥,你的脸怎么了?”段菲茹讶然叫道。靖远一张俊美容颜此刻又红又肿,变化之大,叫人瞠目结舌。

  “哎呀!怎么会这样?”夏侯靖远照了照房里的镜子,吓得也叫了起来。

  “赶快去洗洗脸吧,记得加些牡丹花、荷花、芙蓉,还有梅花瓣。”白云痕笑道。

  夏侯靖远一听说,不及细思,急忙的赶了出去,段菲茹贪看热闹,也跟了出去。

  “你这几味药,还真难找得齐……”夏侯青阳无力的笑道。

  白云痕也不禁莞尔。

  “没事儿的,只要洗洗脸就行了。你还能说笑?”白云痕心中对夏侯青阳着实佩服。他的双臂已然发黑,满身的汗,显是忍着极大的痛,竟还可以谈笑风生。

  “多谢姑娘提醒,小可才能保住一命,紫燕骝果然厉害。”

  “她练的是邪门功夫,掌上有剧毒。一般人中了毒,立刻想到运气逼毒,但是中了绵掌的一刹,血行定止,一旦立即运气,反倒容易让血行逆转,轻则走火,重则丧命。”白云痕沉稳的道。其实刚听到紫燕骤的名号,她也甚觉陌生,对阵时忽然想到师父的医书里曾有记载,所以才会知道她的掌上有毒,也才知道解法。

  “姑娘好见识!在下夏侯青阳,请问姑娘芳名?”青阳温雅说道。

  “我叫白云痕。”她嫣然一笑,谈话之间已经将用具理好。“我要替你扎针,请你把衣服脱掉。”

  这时有个清秀的丫头敲门进来,见夏侯青阳正自己动手解开衣扣,忙忙的走过来服侍。白云痕瞧这丫头步伐、身形轻盈,猜想她必定不是个普通丫头,明的是服侍,暗地里却是提防着自己。

  夏侯青阳任凭白云痕在自己穴位上扎针,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

  “白云痕……好美的名字!听你说过你住在楼云谷,那真是个神秘的地方,我从小就听过那里的传说了……”

  “什么从小就听过栖云谷的传说,你还比我大几岁呢,这样说也未免太欺侮人了。我现在手上拿着针,难道你就不怕我一生气……”白云痕冷笑道。

  “云姑娘手下留情。”夏侯青阳笑道。

  “你倒是说说看,都听见栖云谷的什么事。”白云痕见他颇为坦荡,当下也不再针锋相对。

  “嗯……”他想了一想,道:“我小时候不听话,我二娘就会说:‘再吵就让你爹把你送到栖云谷。’”

  白云痕一听,笑了出来。夏侯青阳也笑了。

  两人不知不觉的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白云痕近身在他面前替他扎下一针,忽觉有股热气喷在脸庞,直觉抬眼一看,夏侯青阳一张俊朗的脸孔就摆在她眼前,他正盯着她瞧。白云痕脸一红,意有所指的笑道:

  “你也想和你兄弟一样吗?”

  “不敢,小可冒犯。”夏侯青阳脸上也是一红。

  原本白云痕只是单纯的想,夏侯青阳帮她退敌,现在自己替他疗伤,天经地义。可是经这样一闹,两人都觉得尴尬。此时白云痕注意到男女有别,更加不自在,而夏侯青阳则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她绝世容颜,不去闻嗅她身上的清香,不知不觉的全身也紧绷着。

  “你倒是把穴道放松啊!”白云痕道。

  “是。”夏侯青阳答道,张开眼睛看见白云痕,两人同时发笑,倒把原来的尴尬化解了。

  夏侯靖远立在窗外,见他两人的模样,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吃亏就是占便宜”的话。现下他还真希望受伤的人是自己。

  “你现在缓缓运气,护住心脉,千万不可急躁。”白云痕已在他身上多处穴位上扎好了针。

  “一切听云姑娘吩咐。”

  语毕,夏侯青阳缓缓运劲。白云痕趁机将他的十根手指自指腹轻轻割开,伤口流出黑紫色的血来,丫头赶紧拿布沾吸黑血,一直到血色变红。

  “行了。”

  白云痕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丸红色药丸让夏侯青阳服下,再慢慢替他拔除穴上的金针。

  最后一根金针拔去,夏侯青阳早已体力透支,加上穴道刚刚放开,全身无力,一下子人向前倒,刚好靠在白云痕肩头,只觉她衣衫柔软、清香怡人,而白云痕一向幽居深谷,又何曾识得这样的男子气息,是以这轻轻一靠,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摇荡。

  她轻轻扶起他,柔声道:

  “你恐怕得躺上三、五个时辰。”

  小丫头也赶紧扶住他,让他慢慢躺下来,并替他擦拭汗水,盖上被子。

  “多谢云姑娘。”夏侯青阳无力的谢道。“鸣玉,替我送云姑娘回房。”

  “是。”

  鸣玉引领白云痕到她的房间,道:“请姑娘稍作休息,晚点儿再请您用饭。”

  “我不习惯和人一起吃饭。”白云痕淡然说道。她在谷里长大,逐星、踏月一向都是以她为中心,是以她也不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

  “鸣玉明白。”鸣玉答道,随即退出房间。

  一会儿又有人来服侍白云痕沐浴更衣。一切就如她所预料的,这家人来头不小,光是这五进庄院,就不是寻常的武林人士住得起的,何况丫头、仆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晚饭时间,果然有人替她送饭进房,而且是夏侯靖远带着一个丫头亲自送来。夏侯靖远也换过衣服,当真是潇洒倜傥。

  “姑娘,我们公子亲自替你送饭来了。”这丫头能在主子面前说话,当然不是普通丫头。

  “紫檀,你下去吧。”夏侯靖远道。

  紫檀将饭菜放在桌上,向夏侯靖远微微一福,便退步离开。

  “我听说你不习惯和人一起吃饭,所以替你把饭菜送到屋里来。”夏侯靖远撩开衣摆,径自在桌边坐下。

  “多谢夏侯公子,有劳了。”白云痕道。

  “姑娘不必在意。既然不能客随主便,那主人只好揣测客人的意思,谁叫姑娘替我三弟治好了伤呢!再说,能陪姑娘一起用餐,是小可莫大的荣幸。”夏侯靖远笑道。

  白云痕并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只得落坐。

  “不知道我三弟的伤可有大碍?”

  “夏侯公子放心,令弟的伤势不打紧了,调养几天,必可康复。”

  “姑娘不但武艺高强,连医术也如此精湛,实在教人佩服。”夏侯靖远道。“我听你说过你住在栖云谷,却不知此次下山,意欲何往?”

  夏侯靖远心思深沉,尽管他有意于白云痕,但见她武功高强,想来打探虚实,明白是敌是友,岂知白云痕喜恶非常明显,眼前这夏侯靖远正是令她讨厌的人,因此她什么也不会对他说,更不会向他打听沈断鸿的下落,对他的试探也就胡乱回答一通。

  这一顿饭吃得真是乱没意思,夏侯靖远惟一能确定的就是——白云痕虽然绝美,却只是一个孤高的木雕人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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