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流瀑声和着匪徒的怪笑,一时气氛诡异非常。
“钱箱丢过来。”
寇允仑依言而做。“你快放开她。”
歹徒嘿嘿讪笑,却没有放开宣萝的意思。
“钱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怎样?”他诡异地道。“我很好奇,你真的愿意代替这个女人去死吗?”
“只要你放开宣萝。”
“呵!”他怪笑。“好伟大,不过我真得试一试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瞄准寇允仑的枪口直平对着他的额头,按住扳机的手一点一点向后拉动。“反悔的话,就喊出来。”
他不畏地不动不移。
“不要,允仑!”凌宣萝嘶吼出声,但在同一刻,枪响乍地突起,那是返回的四位先遣特勤人员,他们见势态危急,躲在暗处向歹徒开了这一枪。
子弹是精准地击中了匪徒握枪的手掌,但那按住扳机的指头也在同时扣发,歹徒由于巨痛,一个倒地翻滚,竟把身畔的凌宣萝推进水潭里去。踉跄的她在栽进池水中时,瞳孔似乎瞥见到寇允仑的肩膀流出血来……他中弹了——
无法再想,她已经扑通一声跌下沁心的潭水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竟是如此汹涌,瞬间,她的身体就被强烈的水流旋带走,令跟后跳下抢救的特勤人员根本捞不到她。气息败坏的特勤人员,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杳然无踪……
她的身体旋着……转着……冰水就从她的鼻子、嘴巴里灌入。好难受!饶是她拥有高强的泳技,但被绑住的手脚根本就毁了她求生的最后机会。
她无法呼吸,感觉身体一直在膨胀,四肢百骸似乎全裂了开来……
从落水、下沉、虽才经过短短几秒时间,她却发现自己快要被呛死了,无情的黑暗也几乎攫死住她……但就在她绝望之际,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细胞突然发现到身体两侧多了两只铁钳似的手臂。她被人捉住了,那双手,传递出一股安抚力量,强烈给了她某种支持下去的信念,无声中,她迅速地被往上拉,可一会儿,又整个重重地往下沉去,没救了……但颓丧才起,她的身子又往上飘去,就这样载浮载沉,连自己此刻是生是死都模糊了。
直到眼皮好像见到了光亮,身子似乎被人拖放在草地上……残存的意识迷惘地吿诉着她,她应该还活着……
但这意念才起,她冰凉的唇竟然有股热气覆上,直对着她送气,不久,她听见了自己剧烈呛咳的声音,接着更感受到一股暖流覆在她身上。
是谁的热度在温暖她?为什么又有一份抽痛细细地蔓延而上?恍恍惚惚之中,又怎么会有一双灸猛嚣锐的瞳孔死盯住她?
那是……死神吗?
凌宣萝浑浑噩噩的思绪完全乱了章法,即使她拼命想振作、想整理……
可是又一道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的努力霎时成空……
凌宣萝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沉甸甸的眼皮骤然睁开!
这是哪里?
迷茫的眼睛审视着粉红色的天花板,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随即扑鼻而来,恍然明白了……原来这里是医院。
“小姐醒过来了。”一句轻呼传扬开来,一会儿,凌宣萝的面前出现一张放松后的面孔。
“邓嫂?”她撑了撑身子,想坐起。
“小姐,慢慢来,我帮你。”她赶忙上前扶起她,凌宣萝就在邓嫂的帮助下,将虚靡的身子半撑起,倚靠床头边。
凌宣萝望了望四周,病房里除了邓嫂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而她,怎么会躺在医院的?
“我怎么会在这?”刚醒来的神智让她仍然处于迷糊状况。
“小姐不记得了吗?”邓嫂插口解她迷惑。“你被人绑架了。”
绑架!经这一提醒,凌宣萝立即想起发生在她身上的一连串事件。
她被一群人强押上车,允仑前来救她,结果歹徒以她为人质想脱困,混乱中,她跌进水潭里无法自救,当她绝望之际,有人冒着危险下水救她上岸,那个救她脱困的恩人是谁?应该是允仑吧?可是——
掠过的一幕瞬间又叫她记起,那名做着困兽之斗的歹徒曾朝允仑开了一枪,她也记得有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肩膀处流下……
思及此,凌宣萝霍地从病床上弹起,掀开棉被,欲下床……
“小姐,不可以起来的,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邓嫂见状连忙阻止。
“允仑呢?他要不要紧,我记得他受伤了。”
“允仑少爷是伤了,但不碍事,子弹只是擦过皮肤表层而已,并没有直接击中要害,小姐可以放心的。”邓嫂安抚着她,又扶她上病床,这才又道:“小姐昏迷了两天,虽然医生说你没有大碍,但允仑少爷还是不放心,非要照顾你不可,老夫人看在眼里,哪舍得,刚才硬是逼着他得回去休息,十分钟前周福才送走他的。”
“是吗?他没事。”凌宣萝听完后总算松了口气。“那么送我到医院里来的也是他喽。”
“当然。”邓嫂倒了杯温开水,喂她喝下。“除了允仑少爷以外,还会有谁这么疼爱小姐的,完全不管自己的安全,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亲自救出小姐这才安心。幸亏呀,这回有他帮忙,否则这次的绑架案都不晓得该怎么收场呢!”
“邓嫂言过其实了。”倏地,从病房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寇允仑。
“允仑少爷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老夫人不是要你回去休息的吗?”
“宣萝没醒,我怎么可以安心回去。”他走到病床前,肩膀处因绷带而微微隆起,也显示他救人的彪柄战绩。“宣萝,还觉得不舒服吗?”他关怀备至地问。
“没事了!”她迎视他的眼,那对温暖的眸光拂过她的心间。“谢谢你不顾自身的安危冒险救我,谢谢。”
“不许说谢字!”他的手指点住她的朱唇。“你是我的未婚妻,救你是我天经地义的责任,绝对担不起这个谢字,不许再说了。”
她点头,目光飘向他的肩膊。“你的伤口要不要紧?”
“流了点血而已,没什么。”
“可是当时……”回记起当时的惊心动魄,心脏仍然狂跳不休。“我还以为子弹击中了你。”
他抚着她的发丝,同样也是失而复得的感激。
“真正让人胆战心惊的人是你,当那名匪徒丧心病狂地把你推下水潭时,我差点吓疯了。”
一提到这件绑架案最骇人的一幕,凌宣萝不得不问明心中的疑惑。
“是你下水救我的?”声音带着几许的紧绷。
他看着她,慢慢绽出笑容,“是我。”
“真是你……”她喃喃呢念。记得当时她落入水中,在生死交关的一刻,一对灼烈的视线给了她求生的勇气、一双强硕的手臂更是硬把她拉出鬼门关外,安全的胸怀更给了她重获生命的契机……那个人是不顾一切地救她……而会为她这么做的除了允仑之外还会有谁呢?有谁肯为她舍身……
然,心窝掠过的失望是什么?她莫名地在期待谁?
“宣萝……”寇允仑望着她失神的脸庞问了。“怎么了?”
唇畔抽了一下,她仓皇地挤出笑容。“我在怪自己,轻易地就上了人家的当,这才害得你不仅受了伤,还得饱受水冻之苦。”她忙逼出一席话来,不欲让他探出心头的蠢动。
“傻瓜!”他执起她的手。“不是才答应我不再说谢字的,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要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也都是心甘情愿。”
“对呀,只要有允尽少爷在,小姐根本什么事都不必操心。”
“邓嫂。”寇允仑回头阻止再次褒捧,可邓嫂才不理会。
“我说的是事实嘛,小姐也明白我没有夸大其辞对不对。”她笑眯眯地。“我是这么认为,等你们两个伤势痊愈以后,就赶快筹备婚礼,让喜事冲掉最近的倒霉晦气,你们觉得如何?”
“邓嫂!”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喊出。
“好,算我多话,我出去啦,你们小俩口自个儿商量商量。”邓嫂识趣地不再留着当电灯泡,满脸暧昧笑容地退出病房外。
门一关上后,寇允仑立即转圆。“邓嫂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结婚的日期,我还是尊重你,等你准备妥当再说,我不要你因为心存感激而嫁我。”
这就是寇允仑的为人,善体人意到令人无法不生出感动来,这份情她会牢记心上的。
“对了,那些歹徒呢?落网了没有?”凌宣萝不经意地把话题岔开。
“让他们逃了。”寇允仑一脸的懊恼。“当时我受了伤,你又落水,现场乱成一团,那群歹徒逮到我们急于下水救你的机会,逃窠无踪了。”他惋惜地说。“原本我们有机会可以将他们一网成擒,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请求警方全力侦办,这群人逃不掉的。”
“也只好交给警方了。”
他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好了,不要说太多话,你还需要休息。”
她微笑。“你也一样,先回去吧,这里有邓嫂就够了。”
“不!我要在这里陪你。”他坚持着。
“允仑……”
他再次点住她的唇。“让我陪你,这样我才能安心,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绵绵的情意,一团团地纠结住她的心窝,缠缠绕绕,束得好紧……似乎,难以挣脱……
她闭了闭眼,心念几转后,再度说话的态度平静到令人费解。
“允仑,你记得若彤吗?”她问。
“若彤?你是指秦若彤。当时你在美国养病,她常常来陪伴你,说是你念哈佛时期的好同学。”
“嗯。”她点头。“虽然我把以前的记忆全都给忘了,但在美国时,幸亏若彤主动找我,这才得以从她口里听到我以前在学校念书时候的往事。她和她的先生白向楼,几天前也回到了台湾,还派人送来一张邀请卡给我,邀我前去参加他们庆祝结婚周年而特别举办的化装舞会。”她睇着他,轻轻说道:“我想去,你陪我一块儿去好吗?”
“好!当然好!”他满心欢喜的应允,这可是凌宣萝第一次主动开口邀他进入她的生活圏,这项举动,可能也意味着那条横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缩短了许多。
他开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