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恕蕊的脸想得出神,静静地等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你不是……」
「启禀二皇子,皇后将要抵达行宫,请二皇子立刻前往接驾。」
蒲赛隆正要对恕蕊提出疑问时,一名侍卫长走进报告皇后即将到访的消息。
「你先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蒲赛隆决定先迎接母后后再回来好好探出疑云所在。
蒲赛隆一走出了门,恕蕊原本已吓得跳到喉咙的心脏倏地又缩回原地,她颓然的一屁股跌进沙发内,紧绷的神经获得了暂时的纾解,她用力的吁出一口气,心中暗咒着这个精明的二皇子。
妈的!出来混这么久还没踢过铁板,要是栽在这家伙身上,她岂不是前功尽弃?她明白现在不是诅咒蒲赛隆的时刻,自己非得想出个权宜之计,不能让他看出一丁点的破绽。
恕堇那女人到底会给他取什么外号?平常她跟恕堇就不亲近,连她爱吃什么?习惯穿什么衣服?几点起床?她都不晓得,哪还会知道她给蒲赛隆取了个什么鬼绰号。
这下子真要奔赴黄泉了……
正处绝望之际,二皇子房间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着实被吓了一跳,直直地望着那具电话出神,她并不打算理会那通电话,反正找的人又不会是她。
然而连续响了十多声,电话仍持续在鸣噪着,恕蕊这才好奇的走向电话旁,将它接了起来。
电话另一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小水牛,我是季敖,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今晚我会在蓝披尼公园等你,你听到了吗?」
原来是季敖打来的,他的口气出现不寻常的躁虑。
恕蕊心头一喜。没错,那就是季敖的声音,他果然躲到蒲赛隆这边来了,小K的情报确实准确,这二十万花得有代价了。
她决定不说话,这时万一让他听出她的声音,免不了是给自己找麻烦,她微微的将话筒拿开,心一横准备挂上电话。
「喂!你说话呀!喂!小水牛……」
不管季敖喊得多大声,恕蕊硬是将电话给挂断,她闷哼了一声,这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让她这回又绝处逢生。
约莫十五分钟后,蒲赛隆又英姿焕发的走了回来,他满怀歉疚的说道:「真不好意思,我母亲为了我大哥的事情非得要找我商量不可,不过现在大致上都没问题了。」
「小水牛,没关系,皇后是何等的尊贵,我当晚辈的人本来就应该要等的。」
恕蕊话才一落,蒲赛隆怔愣的神情便满足了她的成就感;这样一来,她更能顺理成章的当她的「梁恕堇」。
「你记起我的绰号了?」蒲赛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就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考我。」恕蕊认为难题已解决,整颗紧绷的心也轻松了下来,自信的神采又回到她脸上。
「是是是!是我不对,我会叫女佣替你整好床铺,你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别回饭店了,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替你看看的。」蒲赛隆给了恕蕊一个鬼脸,接着说:「我的马术教练来了,那我就不陪你了,关于季敖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俩见面的,你不要太担心。我想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他没理由就这样避不见面;给他一点时间吧!」
「谢谢你,将来我们如果能重新开始,真不知道要怎样还你这个人情。」恕蕊心中窃喜不已,她知道蒲赛隆已完全相信自己便是恕堇。
「只要你们能相爱厮守一生,我就很高兴了。」蒲赛隆在送给她这一句祝福的话后转身离去。
目送蒲赛隆离去的身影,恕蕊心中彷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有十成十的把握让季敖再回到她的身边,让远在台湾的恕堇知道,她要的东西,谁都抢不走的!
***
夜幕低垂的湄南河边,夕阳余晖照映下的曼谷就像是一个伪装的天使,正褪去白天神秘的光环,逐渐显露出放浪形骸、酒舞笙歌的声色本性。
在东方饭店的顶楼爵士乐咖啡馆,恕堇无神的望着如碎钻般的灯光撒满着幽暗的湄南河,许久不发一语。
品蓉捺不住性子的说道:「梁小姐,你已经发呆了五个小时又三十二分零七秒,我问你,既然他都决定要出家当和尚了,你这样死缠烂打,人家当然不会理你;再说,当初是你自己将他退让给恕蕊的,会有今天的结果,你能说没责任吗?」品蓉玩着水杯,真不明白她又怕恕蕊,又想要季敖再回到她身边,这样的恶性循环,不把季敖弄疯了才怪。
「品蓉……」恕堇终于还是开口了。「你也看得出这三个月来我是活得多么的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季敖,然而我又背负着对妹妹的一种亏欠,而对她的行径再三容忍;结果,我换回的是什么?是季敖的离去,还有恕蕊的变本加厉!没有人替我想想。为何他们可以恣意妄为的想耍个性就耍个性,而我却要一一接收他们的埋怨与愤恨,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我的承受有限,我不要再当接受人家垃圾问题的心理医生。」
品蓉了然的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都知道恕堇还是深爱着季敖的,而自己一路陪她这样走过来,发觉她这次对季敖的热切渴盼甚至比在台北的任何时刻都还要来得坚决。她不禁好奇的自问:难道异国风水的不同,相对的就会影响一个人胆子的大小?还是恕蕊的威胁性不在,而提高了恕堇想挽回自己感情的魄力?若真的是这样,她会助她一臂之力的。
于是,品蓉建议道:「趁现在恕蕊那个小坏蛋不在这里,我倒要好好的听听季敖是怎么说的,要是他真敢在你面前说一句他不再爱你,我会先揍他一拳,然后劝你就死了这条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四年的感情你就当作是买一个教训好了。」
品蓉的这一席话,教恕堇是苦在心里说不出口,品蓉对季敖的认识并不深刻,何况她也未曾和季敖相处过,就算她是以客观的角度来替自己分析作决定,但是,这回她要试着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毕竟是她的软弱输给了恕蕊。她已经错了一次,她绝不再重蹈覆辙。
正当恕堇想得出神时,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梁小姐,你今晚不点一首黑人的爵士乐曲吗?」一名吹萨克斯风的乐手姿态优雅的靠近她身边。
恕堇讶异的抬眼向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那名乐手所指的「梁小姐」就是她,她狐疑的看着她,语带不解地问:「你为何笃定我会想听黑人的爵士乐?」
那双彷佛拉丁情人似的眼眸闪着光芒,他轻声细语地说:「这两天你不都会指定一首情歌让我为你吹奏吗?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差的记忆力!」
本来就已经听不太懂的恕堇现在更是一头雾水,连品蓉也带着几分怀疑的看着恕堇,好像她偷偷背着她做了什么逍遥快活的事情却没有找她似的,可恕堇却是毫无头绪,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大概认错人了吧!」恕堇心想,这乐手会不会只是藉机想搭讪罢了。
「难道你不是梁恕堇小姐,还是世界上有两个梁恕堇小姐」
他的话一说出口,不免让恕堇和品蓉突然觉得有股凉飕飕的寒意,全身也泛起鸡皮疙瘩;身处于这原本就充满诡异神秘气氛的东南亚国家,又听到这样的事,让她们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梁小姐不想听什么爵士乐,谢谢你。」品蓉赶紧先打发眼前这愈说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乐手,免得晚上不敢睡觉了。
恕堇怀着惊悚的眼神看向品蓉,颤声说道:「恕蕊……对爵士乐最了解了。」
「恕……恕堇,你别吓人了,我禁不起你这样开玩笑的。」品蓉的表情很不自然,慌张得连桌上的饮料也打翻,洒落一地。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你忘了费洛南曾告诉我们,在我们还没住进这家饭店之前,有一个台湾女孩事先订走了我以往常住的那间套房,又碰到刚刚有人误认我,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恕堇一个头两个大,季敖的事还没告一段落,现在竟又冒出如此诡异的事……
「可……可是,恕蕊没理由来泰国啊!杂志社的同事不可能笨到将我们要来泰国的事告诉她,除非……」品蓉原先想说的假设一到了唇边又吞了回去。
「除非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家吞吞吐吐的。」在这紧要关头,品蓉还支吾其词,急得恕堇像热锅上的蚂蚁。
品蓉脸色一沉说道:「除非有人通知恕蕊,季敖人在泰国的消息,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恕堇心头一凛,难道恕蕊真的那么有办法?否则怎能得知季敖的行踪?但是那女人真是恕蕊吗?她不断的在心里问着自己。
品蓉说完后冷静的想了想,其实她的这番说辞也没什么成立的立场,但要是这假设不成立的话,她开始觉得有点毛毛的,好像身边突然飘出了许多乾冰一样的阴森迷蒙。
四周的空气突然像结冻似的凝窒,将两人的体温降到了最低点,但两人脑中的细胞仍活跃的思考着这其中的奥妙。
品蓉像想到什么似的望向恕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不是认识泰国皇室的二皇子?有这样现成的人力资源可以用,你怎么都没想到,说不定他还可以当作你和季敖之间的桥梁,帮你们澄清误会;我们也能顺便透过他的关系,向饭店调出那个神秘女子的资料。如此一来,还需要我们在这儿伤脑筋吗?」品蓉自觉聪明过人,竟能想到这点。否则放着这样一个资源不用,白白坐着干着急,岂不是太傻了。
「你知道我一向不爱麻烦人的。」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自下飞机到现在,始终对于皇室的一切只字不提。
「都这节骨眼了,你还在意些什么?那不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吗?他又跟季敖这么熟,就算是普通朋友,来到人家的地方也要礼貌的去打个招呼。好歹人家总是泰国的皇室二皇子,你这小老百姓不去跟人家请一下安,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品蓉说得也不无道理,蒲赛隆的确是最适合在她与季敖之间作协调的人,一旦有他出面,季敖至少会愿意好好和她谈一谈;要不然,真想让季敖解开心结跟她对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要不是有品蓉这好友一路上给她出主意,她还真不知会错过多少良机。
「现在也唯有这办法行得通了。」恕堇不再坚持,匆匆买了单后便和品蓉立即离去,希望能快点联络到蒲赛隆,好为这扑朔迷离的谜团解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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