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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情逐香 第一章

  秋,是地气由盛转衰的时节,渐渐光秃的枝头,满地的枯黄落叶,间或吹起的冷风,总让人们感觉到萧素。

  广平寺的修心苑深处,有一名高壮青年背倚着围墙,坐在覆满这方角落的枯叶之间。

  青年神色冷然,俊美的脸上隐约可见些许愤世嫉俗的晦涩,而口中紧咬着藏青色布巾的样态,散发出执着于生存的气势。

  严擎烈点了身体数处穴道,企图压抑住奔泻的血液,在伤处洒上金创药后,口手并用,以布条缠绕自右上臂延伸到手腕的深长伤口。

  药洒上伤口的刺激,以及为了止血而用力拉紧布条的剧疼,都没有让他发出半点声音,更甚者,他的脸色,几乎连变都没变。

  那就像是一种……已经麻木的槁木死灰。

  只要曾到过西南的江湖人都听说过,世代以贩制丝绸为主要营生的严府,其传家之宝--九转腾龙璧之中,隐藏了一部惊世典籍,若照着典籍上的方法修练,将可遽增一甲子的功力。

  听说,严家人就是因为练了这部秘籍里的武功,才能黑白两道通吃,从蜀地南域的一个普通商家跃升为富商巨贾之列。

  还听说,严家长子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武学修为即已经不容小觑,完全是因为这部秘笈的缘故。

  许许多多的听说,成就的是说者与听者对于好奇满足的快感,谁又管得着在流言蜚语的背后,谁为此付出了多少血泪?

  「痛……」

  微弱的呜咽声在他身旁响起,他偏过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儿,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镶嵌了对圆圆大大的眼,其中还泛着水光,闪亮亮的,好似夜空中的星子。

  此刻,美丽的小脸上,那浓密的弯弯柳眉已皱成一直线,盈泪的双眸满是期待地望着他,看来就像是在撒娇讨怜。

  白皙幼嫩的皮肤,对陌生人满是信任的小脸,以及全身上下精致却不显累赘的装扮,看起来活脱脱是富贵人家中极为受宠的女娃儿。

  满身都是幸福的气息,多么令人嫉妒又愤恨……

  他方才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娃的到来?还是因为太过沉溺于思考中,又没有感受到杀气,所以疏忽了?

  无论如何,这种时刻,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娃儿!

  转回头,他不理会她,继续包扎手上的伤口。

  「痛,」小女娃接近他,眼中水雾更浓,扯着他的衣袍不断轻嚷:「痛痛……」

  他仍旧不想理她,她却顺着他的身体曲线爬到他的腿上。他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凝望她圆圆大大的眼。

  「痛痛……」她眨着眼,小嘴扁得平平的,泪水就在眼眶内堆积,却要掉不掉的;伸出小小的手掌摊开在他眼前,重复着那始终如一的单音节。

  白皙的小手染上尘土,手心中有道新的伤口,想是方才被石头给划破的吧。

  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她何必一副天地都快毁灭的样子,硬要别人的疼惜?

  如果这样就直喊痛,那他手臂上这道怵目惊心的伤口、全身多处的伤痕,以及心底深处那永远也填补不了的黑洞,该怎么办?如何面对?又能向谁乞求疼惜?

  他望着她那讨怜的模样,嘴里很想冷哼,但是眼眶间却毫无预警地涌上酸涩。

  曾经……也有一副同样柔软馨香的小小身子,仗恃着旁人对她的疼爱作威作福,最擅长的就是攀抱着他人撒娇讨怜,黑白分明的眼内永远沾染水气。

  小小软软的身子,有着难以言喻的绝美容貌。

  如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全部都……不在了。

  许是移情作用的关系,他握住摊开在自己眼前的小手,原本冷淡而带着些许恨意的表情渐渐放软,双唇微微扬起,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表情带着缅怀的哀伤,为她拭去伤处上的尘土,轻轻朝她的伤口吹气。

  「不痛不痛喔。瞧,这样吹吹,吹一吹就不痛了。」

  熟练的哄法、带笑的语调,也不管这小女娃听不听得懂;他只记得,很久以前,奶娘是这么教他哄小妹的。

  天知道在他受重伤的同时,为怎么还必须安慰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伤口?

  「不痛不痛。」小女娃笑逐颜开。

  天空中,自午时过后便已聚积的阴霾逐渐散去,终于露头的日光映上她的笑脸,分外灿烂,也令他怔愣。

  在他看呆了的同时,她在他怀中侧转身子,轻扶住他缠着布巾、隐隐渗出些许血渍的右臂吹气。「吹吹,不痛不痛了。」

  他呆望着她努力吹气的模样,眼中热烫的液体迅速沿颊边落下,奔流不止。

  女娃儿转回身子,本来一脸邀功般的得意模样,在看到他满脸泪水后瞬间着了慌,垮下的小脸上全是不知所措,一下子用仍沾着泥巴的小手为他抹泪,一下子又转过头对他的手臂吹气。

  「吹,不痛不痛,不哭不哭……」

  女娃儿不懂得要回避他的伤口,小手就按在他刚刚包扎好的青布巾上,带来几近刺骨的疼;然而这些痛楚,远远比不过她慌忙的小身子所带给他的震荡。

  他蓦地收紧手臂,将女娃儿牢牢拥入怀中。

  已经不曾再奢想过,他还能有感受到温情的一天。

  他的父母、兄弟、小妹、奶娘,以及所有忠心老实的家仆和亲戚们,他的欢笑、他的家,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全都……不在了。

  为何要独独留他孑然一身?

  这是遭逢剧变以来的第一次,他的眼睛流得出泪。

  情绪一旦溃堤,那满满的痛楚悲愤便再也遏抑不住。抱紧怀中的小小身子,他哭得无声,却惨惨切切。

  「不哭嘛,不痛不痛啊!」小女娃抬起眼,看他哭得那么凄惨,也跟着他一起掉眼泪。

  然后,灵光一现,她突然想起一个挺有效的办法,于是学着娘亲每次安慰她的方式,在他的脸颊下方--她抬头正好构得着之处,轻轻印下一吻。

  「不哭了喔……」

  他将怀抱缩得更紧,脸颊摩挲着她小小的头颅,身躯阵阵颤抖,嘴巴张开像在尽情号哭,声音却全部压抑成低浅而模糊的呜咽。

  不哭了……多么简单的安慰词。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如果今日没有遇上她,他也不会哭。

  让自己就这么永远沉落入暗黑的世界,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救赎。

  为怎么要遇见她,让他再度感受失去的残酷?

  为怎么……

  「小姐……」焦急的呼唤声在远处响起,还带着哭腔。「小姐!妳在哪儿?出个声啊!小姐……」

  丫鬟寻人的急切声音传入他的耳,让他迅速从溃决的情绪之中清醒。

  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她带泪的小脸后,将她抱离他的身子,置于身旁的草地上,再以左手拾起身旁的小石块,用足气力朝前方树木丢去。

  石块嵌入上方粗枝中,约有成年男子上臂宽的树枝很快便裂开断落,那声响惊动了正分散在苑中、忙着找小女娃的人们。

  又凝望她一眼后,他飞快纵身离开。

  现在的他,绝对不能再与任何无辜的人有所牵扯。

  就像是种仪式般,让唯一的情感在方才掉落殆尽,以后,他将不会再软弱。

  他那被捣毁的家园,他的亲人,他的仇,他的责任……

  他那注定为遗嘱、为复仇而活的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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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跃出寺墙后,他在林间奔跑,绝佳的耳力让他犹能清楚地听到广平寺后院之中,那匆匆赶至的丫鬟们的惊呼声--

  「唉呀!小姐怎么会哭成这样?!」

  「啊!手怎么受伤了?!糟糕!这下我们铁定被老爷夫人骂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怎么小小姐旁边还有这样一大摊血?」

  「好可怕!快!检查小小姐还有没有其它伤口……」

  果然是个极度受疼的女孩儿啊。

  抹去颊上还存留着的水渍,指间染上颊边污泥,他半垂双眸,左手扬起,藉由略显残破的衣袍将脸上的狼狈拭净,而后,用力扣上自己受伤的右手臂。

  蔓延开来的疼痛有如怒湍急流一般,迅速在四肢百骸肆虐奔腾,却没能让他停住脚步。

  弧线优雅的唇轻扬着,俊美的脸上因自残的剧疼而蹙了下眉头,随后,全部归入冷然。

  他的情绪,从此全部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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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翳日,路上的黄沙被风吹得四处飘扬,空气中却感觉不到任何将要下雨的水气。

  山间的石砾道路上,一列人马急速前进着。

  「好诡异的天气,现在明明就是盛夏啊。」上了年纪的总管扶着小轿侧边,低声咕哝。

  「总管爷爷,你在抱怨些怎么呀?」小轿窗框中的帷幕被从内掀起,露出一张甜美白皙的笑脸。

  「没有怎么啦,只是这座山里石子路难走,才会让轿子这样摇荡颠簸,委屈小姐了。」

  「说颠簸倒也还好,我只要一想到上京以后就能跟爹和娘会合,怎么不舒服都全忘了。」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到达京城大概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小姐妳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尽量别吹风,好好在轿子里休息吧。」总管嘴里虽然殷殷叮嘱,心底依旧忍不住犯着嘀咕。

  都怪那个奶娘,说怎么小姐大病初愈,身体阴寒,不适合碰水,所以坚持走陆道。不然如果走水路的话,达京速度一定可以快上许多。

  「我不想休息。轿内好闷,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害我睡不着。」眉头皱起,小脸蛋上很是不满。

  「奇怪的味道?」怎么会?上路之前他和奶娘都亲自确认过轿子的舒适度啊!

  「对啊,好臭喔,还有……像是我之前偷偷跳进池塘里面抓鱼采莲花的味儿……听说叫做腥味。」她努力嗅了嗅,鼻端两翼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扩张着,然后很疑惑地看着总管。「味道还满重的啊,你没有闻到吗?」

  「小姐就是因为偷偷跳进池塘差点淹死,才会病得出不了门,也害我们全被老爷处罚,现在还敢提啊?」总管对着女孩吹胡子瞪眼,后者回以一个耍赖的笑容,让他很无奈。

  只能怪大伙儿都太宠小姐了,才会老是由着她作威作福,却仍旧任劳任怨。

  无奈归无奈,若论道把小姐宠成这副德行的始作俑者,他也是其中之一,没资格怪其它人就是了。

  「哪有怎么味道,或许是小姐妳身体还没好,嗅觉比较敏感,再加上首次出远门……」

  等等!等等!说着说着,他才突然想起,小姐对味道的感觉本来就比一般人还要敏锐许多,这跟身体虚弱与否没怎么关联,或许是真有个怎么问题……

  她说闻到腥味……

  「好好待在轿内!」神色丕变,他急忙对女孩吩咐,随后即拉上布幔,往队伍前方奔去。

  「怎么回事啊?」女孩在轿子里咕哝着。

  很快地,轿子停下落地,前方的轿帘被掀起。

  「奶娘?」她疑惑地看着眼前身形微微福态的女子。

  「小姐,快出来!」奶娘紧张地伸手,半抱半拉将她扯出轿子,交给总管,然后自己坐入轿内。「起轿!」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待在总管怀中,被抱着跑。

  「之前曾经听说这座山里最近不太平静,我们怕有盗匪出没,小姐既然闻到奇怪的味道,我们就不能不小心。」

  「就算有盗匪,我们还有足够的仆役护着,怕怎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姐妳先躲起来,等我们确定没事了会来找妳。」

  「喔,好。」被放置在高高的草丛间,她急忙拉住总管的手。「要快点回来喔!」

  「一定会的。」总管压下她的身子。「躲好,不要动,不要说话,也不要探头,知道吗?」

  「总管爷爷……」她低呼着,却只听见微弱的宪串声,显示人已走离。

  娘曾经说过,总管爷爷和奶娘都练过一些功夫,所以……一定会没事吧?

  狂风吹动,一阵又一阵,顶上枝叶沙沙作响,草丛也形成浪花,高低起伏,一波又一波,却还是都能掩盖住她小小的身子。

  今天的天气好怪……

  腥味愈来愈浓,耳边逐渐听到远处的嘶吼与尖叫声。

  这种浓浓的气味,有点熟悉,好象在以前曾经闻到过?

  一定会没事的吧?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摀着头,她拚命在心底告诉自己,半趴在地上的小小身子,很听话地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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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管爷爷和奶娘怎么还没来?她全身都好僵,好难过啊!

  真是可恶,她等一下绝对要好好骂他们!

  远处的嘈杂声停止后,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试图移动身躯,却全身酸麻难以动弹,咚地一声整个人跌到地上。

  「痛……」呻吟才刚出口,马上警觉地消音。

  总管爷爷说不可以说话,那她就不能发出声音才对。

  可是僵硬的身子一旦有了动作,那种酸麻的感觉真的好痛苦,又因不小心跌到地上,全身顿时像是有上万只虫在啃咬似的,痛死了……

  仰头看看四周,都已经是黄昏时分,该去找旅店了,奶娘和总管爷爷人呢?

  可恶!他们是在和她玩捉迷藏吗?

  既然没声音了,就表示已经没事,他们不来,换她去找他们总可以吧!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往原路移动。

  不是她自夸,她的直觉和记性可是很好的,刚刚虽然总管爷爷很紧张地将她抱在怀里,还跑那么快,但她还是能记得他走过的路线。

  怎么这么臭?比原来的味道更难闻……

  走回原来的石子路旁,眼前的景象让她倏地停步,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愣地看着前方。

  难怪……难怪味道会不一样……

  血腥味引来狼群,正对着遍地尸骸大快朵颐着。

  肚破肠流,宛如人间炼狱,有些尸首已经多处见骨。

  这些人她都认得的,他们……他们……

  她的出现引起几只狼的注意,偏过头对她低咆,好象在警告她不准靠近和牠们抢夺美食,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餐上。

  她顺着其中一只狼的目光转去,眼泪霎时成串滚下。

  「不对……不……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要……骗我的……」多处见骨的尸首边缘,有她熟悉的白衫,碎裂的布片,已经染为暗红。菱唇抖动着,终于能够开口了,思绪却组合不起来。「奶娘,这一定是作梦,一定是作梦……」

  移开全是泪水的小脸,看见另一端有着熟悉的灰衣的尸体,一匹狼正往他胸膛袭去,用力撕扯着……

  她的奶娘……她的总管爷爷……

  那么疼她的奶娘,那么宠她的总管爷爷,如今面目全非,仅能从碎裂不整的衣物来认人……

  「不是真的……是作梦……我作恶梦了……作恶梦了啊……啊!啊--」嗫嚅转为嘶喊,尖叫不绝,童稚的嗓音满是凄厉,回荡在这座染血的山林里。

  而后,眼一花,腿一软,她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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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恶梦了,只是梦……不是真的……啊……」床榻上的小人儿偏转着头,苍白的小脸上全是过度惊吓,不安的呓语着,而后猛地坐起身子,放声尖叫:「啊!啊……」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迅速从门外奔入,停在床榻旁,伸手扶住小女孩的后背。「别再叫了,已经没事了。」

  女孩因为身边突然出现的人,以及背后大掌所施加的压力而更趋疯狂,双手拚命挥动挣扎着,嘴里的尖叫非但没有停止,还更加激烈,几乎喊到声嘶力竭。「啊--啊--啊--」

  「别再叫了!」男子很受不了地警告道,声音寒凉,在开口的同时,手指也点上她的哑穴。

  虽然叫不出声,她的动作却还是持续着,原本在空中乱挥的双手改为抱住头,急剧摇晃着,仍是在狂喊的模样。

  逼不得已,男子点住她身体的穴道,止住她所有的动作,扶她坐正。

  「好好听我说,」他望着她脸上满是惊悸的表情,蹙起眉头。「一切都过去了,妳现在很安全,妳没事了。」

  对于他说的话,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神茫然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这女孩儿被吓傻了吗?

  又望了她一眼,他转身走出屋子,过没多久再踅回时,手上拿着一碗黑稠的药汤。

  「喝些安神药,镇一镇情绪吧。」他走到床边,将才刚离开炉火的烫热汤药吹凉一些,递到她嘴边。

  她毫无反应,脸上的惊惧表情一如他方才离开之时,分毫未褪。

  「听好,我在狼爪之下救了妳,妳现在很安全,现在,将这碗药喝了。」将碗沿抵在她的双唇之间。

  还是没有反应……

  她的眼神依旧涣散,茫然望着前方,对他的动作浑然无所觉。

  他无言望着她一会儿,然后马上做下了决定,左手在她的后颈处运气施力,拿着碗的右手微微抬起,硬是将汤药灌入她口中。

  有一些药汁顺着唇角流下,沾黑了床褥。等到他喂完药,用袖子将她唇上和下巴的药汁擦干净后,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听我的话,」暗自运气,将手贴在她的后背,让些许真气进入她体内,稳住她的心脉,也让药效尽速运行。「妳现在好好睡一觉,醒来以后,一切都会没事的。」

  体内渐渐升起的温暖,让她恢复了些许知觉。

  他那低沉的嗓音,好似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再加上药效被催发,让她的脸色渐渐和缓,眼皮也慢慢垂下。

  迅速收气,他让她躺回床上,温热的掌蒙住她的双眼。

  「会没事的……」轻轻的喃语,极缓慢地从粉色菱唇中吐出。

  「是的,会没事,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转。」原本冷漠的声音渗入些许柔软,低低的好似催眠小曲。

  感觉到床上的小人儿呼吸渐趋和缓,显示已经陷入梦乡,他才移开手,凝望女孩眼熟的五官。

  他认得她,这张娇美的脸孔纵使在记忆运转时尽量避免被想起,然而却也始终不曾被遗忘。

  五年前离开广平寺之后,原以为与她从此不会再有交集,倒是没想到两人会这么有缘。

  他在路过附近时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原本即想去一看究竟,又听到她的尖叫声,促使他拔足急奔向事发之处。

  她的叫嚷不只引起他的注意,还刺激到狼群,因此在他飞快奔入之时,也恰巧在狼口之下救了她。

  驱散那些狼群后,他将地上的尸首全数收埋,带着已经昏迷的她来到这栋屋子。

  视线紧紧盯着女孩儿娇丽无比的脸,他垂眸沉思。

  那些受害的人是谁?她的家人,还是下人?

  所有的尸首,除了有野兽撕扯的痕迹之外,每一具身上都有刀伤,而且刀刀见骨,显示那些人是先遭杀害,之后血味才引来饿狼的进食。

  杀人者是见财起意,还是仇杀?

  会是他找寻已久的那伙人吗?

  又为何杀尽所有人,却独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一连串的疑惑,在他脑海中转着。

  看来,有些问题,必须等她清醒之后才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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