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算是脆弱易受创,这世上可能没什么东西可称为坚强。
万俟芸的身躯抖得有如风中残烛,被迫搁在他腰间的手指,可怜兮兮的几次想缩回,可他却略一施力握紧她指头,让她使尽力气也抽不回来。
她脑筋完全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办。
验伤这回事,明明就是他自己提的主意,难道错了还要她负责?她要反悔他又不让,这根本是骑虎难下。
好不容易她才收回手,连忙将双手交握,绞扭得死紧,然后硬着头皮接下去问:"不然,不然大王想要芸儿如何补偿?"
"嗯哼。本王想想,你羞辱本王的这笔帐该怎么算。"他一面思索低吟,一面向她俯身靠近。"我其实呢,也无意为难你。只是,凡事得讲公平。"
万俟芸想闪避而往后躲,却因为五彩长裙裙摆让他膝头紧紧压住而动弹不得,她愈是闪躲他欺近,身子愈是只能后仰,最后反而完全倒卧回蚕丝枕上;然后他一前倾,双臂稳稳撑在她耳旁,以他精壮身躯,将她的行动牢牢封住。
从来没有哪时候,她与他如此认真对视,在他专注眼神中,独映她一人,容不下其他。
那瞬间,万俟芸仿佛坠入那双似乎深不见底的深邃瞳眸中,无法回神,几乎溺毙在他难得的温柔笑意里。总是笑得神秘莫测的他,也有这样单纯的专注神情?
他凝视着她,欲言又止,而她心跳加速,想开口又无从问起。他从不让任何女子近身,却开了先例,让她在他寝殿休息,与她如此亲昵动作,这是意味……
直到全身上下仿佛要着火,烧得她羞怯地不敢看他,这才让她恢复理智。
她想起两人明明在谈正事,怎么又让他的动作转移了她提出的问题?
何况,他们俩人是主仆,不该如此逾矩。她连忙伸出双手抵住他胸膛,阻挡在两人问:"大王……大王您话还没说完,您说您想要什么样的公平?"
对,正事比较要紧。
"呵,我正等着你问。既然你打算卸了本王的衣裳验伤,平白看光本王引以为傲的英武身躯,那自然也该让本王卸了你衣裳才算公平合理不是?"
话未完,他便将修长的指尖搁上她腰际,轻扯她腰间华丽斑斓的丝带,一面解开一面缠绕在指头上,而后在她还没会意过来前,他早解开了她系腰丝绳,邪魅轻笑,将丝带送至唇边,烙下一吻,期间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
万俟芸一望见他那暧昧眼神,又开始打冷颤。她急忙撑起徒劳无功的双手,阻止他继续伸张他的公平论。
"大王且慢!我伤都还没验,你怎么先补偿起来了?“
“反正结果都一样,我并没受伤,而你作了白日梦,所以先补偿后补偿,又有何不同?”语罢,他不安分的手又开始游移。
“等等,这差别可大了!要是您当真没受伤,芸儿不就平白让您瞧去身子?”
那她以后该要如何嫁人?
“没有平白,你也看光了我的不是?”他说的还挺委屈的。
“这不一样哪!”
“哪里不一样?”他撑起身子,退离开她,眼神微微眯起,笑容稍敛,比之前严肃许多。“如果你不肯,那么就承认你错处,本王并没受伤,所以你也毋需再追问其他。什么地道,什么贼人,一切都是你多处。”
他兜了好大一圈,说穿了,就只是要她打消追问念头。
“但我见着了就是见着了——”她抱着衣裳坐起身,看他退至一旁,她的坚持才到一半就没力了。
自始至终,他说得很笃定,而她撑得很心虚。他是大王她是奴婢,他想要骗她有什么好处?何况事关他的安危,可不是关系她的,若真有事,他会不在乎?
难道,当真是她作梦?她……不记得自己如此糊涂啊?
“我明白了。”她不甘心的吞吐回应。“是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千海大王无比英勇,睿智神武,怎会轻易受伤?”
千海帝点点头。“很好,你记住,我身边没有任何危险。”
对于她竟如此简单放弃,他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最后,仍是定定地看看一脸尴尬的她,决定给她下台阶。
“交代你的正事快去办,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走吧!”
“正事?”她拾起地上丝带,整理衣裳紧紧后,便打算离开,才走至他跟前,
闻言,一脸迷惘的回过头。“什么正事?”
千海帝笑容依旧,久未露面的青筋若隐若现。“选妃的事。”
好家伙,一个晚上就把他交代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样下去,他们间的赌注怎么算?
这能怪他对她的怒气从未消退,一看到她就老想发火嘛?在她心中,他到底值多少份量?
“选妃,可我怎么选,您好象都不满意。您不如就直说,您喜欢或讨厌哪样的女人不是比较干脆?”她微噘樱唇,语带敷衍,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还在赌气。
“前晚是我失礼。可是芸儿,我对山猿……咳咳,不是,我对高头大马的女人没有兴致。”
“没有兴致?”她刻意挑反话顶回:“难不成,娇小的女人才是大王属意?可别我找来了,大王又开始嫌弃,让芸儿白费工夫,徒惹大王不悦。”
“不会嫌弃的。”他转头略微倾下,刚好足以附她耳边轻声低语暗示。她渐渐能打起精神,只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这样就够了。至于其他……唉,罢了。
心里其实是对错过方才良机有些懊恼的,他等了许久,才有机会亲近芸儿,下次要芸儿躲不了他,又会在何时?
“您不提个实证,谁知道这是不是大王另一场捉弄?”
“证明?”
“是啊,证明您这回是说真的,您喜欢娇小可爱的美人。”
他轻笑,没料到机会来的如此快。“那还不容易,我喜欢娇小可爱的女人。譬如……像你就很合适。”
“!”她还来不及会意,没料到站在她身边的他,突然低下头,就在她唇上轻啄下去,虽然仅只一瞬,可那热度着实烫着了她。
她吓的猛然推开他,连退数步,双手捂着唇。“您……为何要这么做?”
也许是没料到她会攻击他,他一个不稳,跌坐回床沿。
“芸儿……”他总不能回答她是隐忍已久,色欲薰心吧?不想让她害怕,他只是如同往常笑着回应她:“你瞧,如你这般的娇小女子,我一点反感也没有,不像你找来的山猿,本王没吓得拿剑猛砍就万幸了,还谈喜欢呢?”
她轻瞥他一眼,才不信他当真那么胆小。
“您这样随便,怎么可能找到您心中真正喜欢的女子?芸儿这一次定会找到让您喜欢的妃子,可是请您认真些,别再随便捉弄人家!请认真瞧清您的心吧。”
他还没解释,她便已拂袖快步离去。
“我还不够认真?是你太迟钝。”几乎已经呼之欲出的“暗示”,她仍不曾正视,这该怪谁?“可这家伙……用这么大力气,是存心要我的命吗?”
千海帝一面抱怨嘀咕,一面卸下单衣。
“还好扯开话题,否则她再追究下去,我也许……非吐出实情不可了。”昏沉烛光下,千海帝不易让人察觉的苍白脸色,裸露着的健美身躯,卸了整件衣裳才能看清,他腹腰间斜斜往后自背后,包裹着层层纱布。
纱布上头,隐约可见一点一点逐渐往外渗出晕染开来的艳红色彩。
千海帝斜靠着栏桅,轻叹一声,不知怎的,意外地觉得有些疲累。
他原本只打算以威压的方式,让她乖乖接受那些纷争不过是场梦,谁知道事情出乎意料,反而将她吓跑;虽是突发状况,但看她当真对他的亲昵举止起如此防备的反应,他却只有苦笑。
方才在地道中,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到她的关心与依赖,难道只是他的错觉?
或许原本,她的心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也说不定。
会让两人陷入如此扑朔迷离的关系,是他自己一手铸下,怨不得别人。
七年前,那个叫人心碎的冰冷雨夜,他决定留下她,难道当真不应该?
心隐隐作痛,怎样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险些又犯下同样错误。
宁可背负伤势,粉饰太平,这种爱逞强的性格,还真是害苦千海自己哪……
他不否认,他是胆怯,可他不能再一次冒险。
若非有芸儿作为他的支柱,早在七年前那时,也许他便跟随师父上沙遥山修行,从此不再谈什么扰人情爱。他会留在苍炎,只因为有她。而如今若再失去她——他连设想那样的可能性都没有勇气。他握紧拳,睁开眼,炯炯目光中燃烧着熊熊烈焰。无论花多少时间,他都不许任何人阻挡他的决心!
“千海!我刚听宫女说,你受伤是怎么回事?”午时刚过,冷榭皇一处理完政务,才听闻千海受伤的消息,便匆忙赶来。
千海高傲依旧,可苍白脸色却泄了他底细。
“真是贫嘴的宫女。我没大碍,一时大意受了冲击而已。”千海帝若无其事潇洒起身,才想步下台阶,身子却忽然摇晃,踩空阶梯。
“小心!”一个飞身跃上前,冷榭皇一把接住险些摔跌的千海帝,“你别逞强了!我认识你可不只一天两天,据医师的说辞,你拿走内宫库房中秘藏的九转还原丹。你自己从来鲜少用药,想必伤势不轻。对方是谁?”
千海帝推开冷榭皇的扶持,压着胸口,想平息方才一瞬间异状带来的悸动。
之前虽然隐约感觉到身子有异状,可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如此一来,他不加快脚步,恐怕事情会脱离他掌握。
而这些事,他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为了三王的传承,也许芸儿会被迫牺牲……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背过身,有意无意地闪躲冷榭皇追究的目光。“不过是从前一时心软,留下的叛党余孽……这事我会自己处置。你只管好好接下朱岚的工作,要不,就去找你出走的皇妃,快快出宫,迟了,丢了妻女,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千海,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兄弟,你的敌人就是三王的敌人。没道理由你独力承担一切。”
“这是咱们苍炎帝家自个儿的恩怨。就算你我同为三王,我也不许你插手。”
千海神色冷竣,决心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加诸我身上的仇怨,我原要淡忘不再追究,可他们却再次相逼,是他们自找的。我想罚谁饶谁,你毋需干涉。”
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千海答案的冷榭皇,最后只得放弃追问。他步出千海宫殿后,伫足殿外,回头端详许久。凉风吹拂,竟让他周身起了寒意。
“苍炎帝家的恩怨吗……听说当年,千海的叔父为了争夺帝位继承权,不惜掀动东方部落叛乱,逼得最后千海不得不亲自出手,大义灭亲才稳定了政局,所以至今帝家直传血脉只余千海一人。千海受伤一事,莫非……他那叔父还活着?”
冷榭皇快步走往议政厅。“我还记得,那是在千海二十岁诞辰的祭典数日前,咱们为了争夺苍炎‘武圣’名号比武之前,他回到帝家位在东方的领地……之后虽然平了乱事,可如何处置叛徒,千海并未多交代。如有幸存者……那家伙表面不吭声,但他从来就比任何人还念旧,怎么可能轻易开杀戒,灭尽他自家一族?”
本准备出宫寻找出走的皇妃,可冷榭皇愈想愈不安,最后他唤来亲信的禁军。
“派人随时跟着千海帝与万俟芸,若他们身还有变异,立刻回报本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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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虫鸣唧唧,吵闹得让人静不下心。在这个时节,平日天候甚为稳定的苍炎,偶尔会出现反常天气,阴晴不定。
就像这几日,细雨断断续续下个没完。
万俟芸躺在房内,糊里糊涂的,就这么睡睡醒醒,足足两三天。伸手一探额头,还是有些发热。
记得打从来到千海身边的前几年,她常像这样病恹恹的,可近几年早巳好很多了……那么,究竟为何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变得虚弱?
“唉。”其实理由,或许她明白。不免脸一红,拉起被单盖住自己整个儿脸颊。直到呼吸稍稍平缓些,她才怯生生地探出头。
她轻轻将发颤的指头按在唇上,那天的感觉如此鲜明——他炙热而叫人心惊的吻还依稀留在上头。
对他而言,也许仅是一时兴起的戏弄,而触碰明明只在一瞬,可她却难以忘怀——也许这就是她病了的原因。
一直以为自己是害怕他的欺负,畏惧他的权威;可直到他吻上她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曾厌恶过他,否则她不会总在昏昏沉沉间,还老梦见他踏进她房内,落寞来到她身边,以从未见过的深沉悲哀目光守在一旁。
“我对他……怎会如此牵挂?要作梦也换个好点的对象,怎偏梦见他?”
最后,她坐起身,莫名烦恼,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在意他。“不成,我还是早点塞个妃子给他,省得我都快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她匆忙下床,决心打起精神,趁还没到中午,能做多少工作就先做多少。
深怕脸色难看启人疑窦,所以平日鲜少特意涂抹妆扮的她,特意坐到镜台前想遮掩自己的苍白脸色。
但在光可鉴人的铜镜上,她却清楚看到自己颊上有道结了痂的细长疤痕。
她是何时受了伤的?因为不觉得疼,这几天又懒于梳整以致于不曾发现。
心头一震,思绪奔腾。“颊上这伤口,……难道那不是梦?”两三天也没愈合的伤口,切切实实的告诉万俟芸,那一夜不该仅是梦境。
这像被利刃割伤的痕迹……怎会是假?可若是真,这就意味千海帝确实欺骗了她。假若他宁愿演那种瞥脚的暧昧戏,要她主动放弃追问也不肯吐实,这就表示,他想守住的秘密,非比寻常。关于那批陌生刺客的袭击……
若那天发生的事情属实,那便表示,他的狂乱,他死命守护她的事情,都是真的了——他果然也中了敌人招式?
“千海帝……”她的伤是真,那他也许正受了伤,躲在什么角落里暗自疗伤,思及此,原本万俟芸有个冲动想立刻到他身边照顾他,但,又想到他坚决不肯承
认的态度,她迟疑起来。
本想当作没发生,可她现在却都想起来了。她昏迷前,他确实是这么呐喊的:“七年前,我因你而无端失去了心爱的妃子,你这条命是欠我的!”
那神秘老人也说:“七年前你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哪?莫非是他救了你……”
而七年前,她无巧不巧的生了场大病,失去了部分记忆,惹来千海帝纠缠,虽然所有人都说,那不重要,可为什么所有谜团,偏偏全指向同一个地方?
一切的答案都在七年前?
她不知道这些事是否有先后顺序,可其中究竟有无关连,假若他不肯透露半分的话,她便自己找去。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陷于未知迷雾,找不到出路。
不得不承认,因为在梦境中,那如幻似真的温柔,让她动摇,有点儿贪恋,开始奢求,希望能脱离现在这关系,不再暧昧不清。
她不愿莫名其妙的为他所憎恨或厌恶,如果她对他真有亏欠,就让她还清,而后,她才能弄懂自己究竟对他是怎么个想法。
她决意不再让他戏弄下去。七年来,她首次想要明白,在他游戏般笑容底下,有没有可能找到一点点的认真——对她的真心。
她要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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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点了多少盏烛火,千海帝仍觉得这密室暗得让人心烦意乱。若非这地下密室可储藏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千年寒冰,以保存试作中的秘药,他也不想老是一个人躲在这块阴沉的地方炼药。
久了,就连他自己也仿佛快被这沉寂世界所吞噬,失去自我。
不为人知的孤独,可以逼疯一个人。何况,他已等了七年,毫无回应的七年。
这种折磨,还要承受多久?想起芸儿,他便又开始愤怒。
她至今未曾对其他男子有过好感,所以虽然她总是害怕的拒绝他,他还能抱着一丝期待无止尽的为她等,可若是她对别人动了心,他又该怎么办?
随着她愈发成熟娇美,他更为担心;虽然他与她爹、万俟辅相当年有过约定,但,谁能担保哪一天,她选择了其他人!他不想将她让给别人!
他愈想愈忿忿不平,烦躁地解开那道在人前总是缠在左腕上的纱布,拿短刃
在手腕上划下,鲜血滴落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玉盘中。
腕上一道道纵横交错,数也数不清的细微刀痕,是他经年累月的付出与用心。
他总是小心的不让她察觉他手上的伤口,谎称那重重缠绕的纱布仅是护腕,可实际上却是三天一刀,为她自残,只为以自己融有百毒的鲜血炼出秘药。
可她不知情,他更无意以此邀功。说了,她又会如何反应呢?
是害怕,是愤怒,是伤心,或是同从前一样,选择逃避?
“啊!”盯着盘中宛如红花盛开,愈来愈扩散的色彩,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只得匆忙伸出手臂撑在桌面以防跌伤;险些打翻桌上备好的所有东西。
“炼一次药要花上两个时辰,我可不能犯下任何错误。否则会延误时机的。”
直到站稳,许久许久,他才睁开眼睛,重新看清室内一切。
“都过了两天,她脸上的伤势仍没好,她的复原力,看来是变弱了。”他想起这两夜他趁着她熟睡时,悄悄去探望她,看到她那迟迟没有复原的伤口,他心里歉疚更深。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开始有了转变,所以连带影响到她了吧。
他们三王自小试毒,早应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伤势愈合的速度也远比一般人快上许多,可最近,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些不对劲了。
师尊说过,七年是极限,如果今年丰收祭之前,他没能炼出秘药,那他非但救不了她,甚至会赔上他自己。
他握紧拳一咬牙,在见到盘中鲜血已经盛满时,他再次将腕上的纱布缚上。
他管不了其他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可在那之前,他一定要成功完成秘药!
就为了保住芸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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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娘,找什么书找得如此起劲?”身后突然冒出的年轻男声,将万俟芸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置身一片混乱的御医阁楼,万俟芸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来人尴尬的轻笑:“啊,是冉大夫呀。这里我保证会收拾的,书房还得麻烦您再借芸儿一会时间。”
为了找出那群贼人的线索,万俟芸四处打听有关七年前的事情;可她意外发现,除去宫中年轻新进的宫人以外,待超过七年的宫人,才一听到她开口提起七年前,连千海帝的名字都还没拿出来呢,便吓得作鸟兽散,逃逸无踪。
最后,她顶多只能勉强看到有人躲在角落里探头偷窥她,可走到哪儿,哪儿就没人,无法问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存心不让她发现事实。除了千海帝还有谁?但是……长年躲在密室自得其乐的千海帝,所有命令都由她草拟公布,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动;那么,他到底是何时封锁了这事的消息?
首先,她想到在应付敌人时,当时他给她的毒香失去作用一事,她特意到千海帝很少涉足的御医处,一本一本的找寻有关苍炎三王历代对毒物的纪录。
根据上面的说法,苍炎三王家,各自有其研究的范畴,彼此之间不一定娴熟对方的领域。
但,能确定的一点是,各王家间,族人多半对自家传承的毒药都有抵抗力,综合所有线索来看,那些人不但应该认识千海帝,说不定还是帝家的亲族?
可是她记得,帝家应该已经没有其他直系血脉的族人了才对啊。
“这书阁借芸儿姑娘,自然没问题,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姑娘直说无妨。有我能为姑娘效劳的地方,芸儿姑娘请别客气。”
年轻的御医冉大夫一面说着,一面为芸儿斟了茶。“最近天气阴暗不定的,喝这种药汤可以暖和身子,调和血气。”
“大夫别忙,芸儿一会儿就走。”芸儿忽然意识到,她光顾着找这些陈年的纪录看,一下子就快傍晚了,而她竟然跟这位年轻的大夫,两人独处在这书房内……
大夫不但殷勤的想帮她,甚至就站在她旁边;冉大夫在宫中也是极受宫女们欢迎的青年才俊,不但人和气又温文有礼,学识丰富才能年纪轻轻便当上御医。
而且仔细看,这大夫笑的神情,竟让她脑中浮现千海帝的模样,顿时,心跳加剧,颊上几乎生烟……她匆忙撇开头,抱着卷宗往里站。
这是怎么着,一想起千海,她就无法冷静?
“芸儿姑娘……”冉大夫近似突兀地拦住她,抓住她手臂,眼中闪着不明究理的热切光芒。“只是喝杯茶,应该不为过吧?请你明白,我的心意。”
“心意?”万俟芸瞪大双眸,一时间以为他说的是别国语言。
这不会是……表示冉大夫对她……
“应该不需要我把话说的更明白吧。”冉大夫轻笑:“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美丽动人的芸儿姑娘,可惜,碍于王上的宠爱,没人敢近身。而我,打从在宫中见到芸儿姑娘的第一面起,就……”
“什么宠爱,那是无稽之谈;大王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诸多女官中的一人而已。”
想要逃开这样的话题,万俟芸匆忙抓着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然后背过身避开冉大夫探索的视线。
以前,她总是想着没人上门提亲,这把年纪在同辈姑娘中,老觉得丢脸;可现在生平第一次,有人对她示好的时候,她反而觉得有些困扰与落寞。
困扰的是,她不知如何回应;落寞的是,她并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是她太奢求了吧?
“既然大王与姑娘仅是这样,那是否表示我——”
“呀!找到了!”万俟芸眼睛一瞄,完全没管御医打算说啥,却迳自从书柜角落找出一本长满灰尘的书。“是七年前的宫中大事纪!”
她第二个想要找的,便是千海口中,在七年前失去的妃子;不管妃子因病因伤而死,为了救命,宫中都应该会留下正式的纪录,详明医治妃子的过程。
虽然苍炎三王善使毒,也会医术,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由三王亲自照料。只要那妃子曾在宫中,不论她如今生死,总会找的到证据,不会凭空消失。
她想知道,七年前,究竟千海选中了谁?而那个女人与她又有什么关联?
于是万俟芸打开了那本仿佛被尘封的书页,可映入眼帘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