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吗?我是John Lee,一年前我老婆的心脏手术就是你操刀的。”
“原来是你。”卓尚培还是那张冰冷脸孔,但隐藏其下的,却是会心的笑容,仿佛一开始他就认出身旁的人是谁。“你太太没事了吗?”
“手术过后,她的情况复原得很好,这得谢谢卓医生。”
“这没什么,我只是做分内事。”
“若不是卓医生替我妻子动了这么成功的手术,想必我现在不能安心继续工作,要辞职全天候陪伴她了。”
“李先生现在还是航空公司的高层吗?”
“对。”John Lee突然压低声音,“不瞒你说,这次我上机就是为了工作。”
“工作?”眼底闪过“不出所料”四字。
卓尚培从一开始,就发现身旁的乘客是他以往病人的家属,他的记忆力向来好得很。
他记得这个男人是航空公司的高层人员,从前他到医院探病时,总是穿著笔挺的西装,但今天却穿著休闲服。
另外,卓尚培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近视,然而,今天他却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他都像是刻意乔装打扮。
而且,他发现这男人登机后,目光不停锁定在两个空姐身上,像是在视察什么,综合种种迹象,加上这男人的职位身分,卓尚培很合理地推断,这男人上机是为了工作。
当推测在大脑成形后,一个想法便在脑海里出现,他想,今天或许有日行一善的机会。
“是这样的,敝公司想挑选一位新的空姐座舱长,公司内部已有两位人选,但不确定哪位比较合适,所以便让我上来实地视察,然后作出最后决定。”John Lee很小声地说。
“啊,原来如此。”他果然没猜错。
“刚才和卓医生交谈许久的空姐,就是人选之一。”John Lee续说。
这次卓尚培没说话。
“卓医生,你觉得刚才那位空姐的服务怎么样?”John Lee想听听卓尚培的意见,他难以在两位空姐候选人中作出取舍。
卓尚培沉默一会,目光很自然地放到不远处、正在为乘客解说某些事项的欧阳如琳身上。
她耐心为乘客解释说明的影像,直直嵌进他的眼底。
回航的工作很顺利,飞机安全抵达中正机场。
一下机,欧阳如琳就听到有人找她。
“对,好像是公司的高层呢!”某空姐道。“除了你之外,还找了李美芯。”
是关于新座舱长一事吗?欧阳如琳怀著忐忑的心情,走进机场的事务室,当她进去时,李美芯已经坐在里头了。
“欧阳如琳小姐对吧!”把乔装去掉,穿回西装的John Lee,走上前笑说,“相信你们应该知道,你们座舱长打算离职,公司有意在你们两人之间挑选一位作为新座舱长。”John Lee开门见山地说。
欧阳如琳感到李美芯偷瞄了她一眼,那一眼饱含胜利的挑衅。
欧阳如琳不期然手心冒出些许汗来。
“欧阳小姐,恭喜你。”John Lee笑著说。
喜讯来得突然,让欧阳如琳一时间作不出反应,有种踏在云端的不真实。
“我观察你们两位很久,两位的服务都十分的好,但最后我觉得和乘客应对得宜的欧阳小姐,较适合座舱长一职……”
后来John Lee说了什么,欧阳如琳都听不见了,当她回过神时,李美芯已经退出会客室了。
John Lee为了让她早日熟悉座舱长一职,便大略地为她说明了座舱长的职责。
“以上的工作你都明白吗?”
欧阳如琳肯定地点头,“明白。”
“非常好,公司很期待你在新职位上的表现。”
“我会努力的。”
太好了,她终于成功了!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当座舱长会调升薪水耶!
呵呵!她的运气好像变好了,说不定不久后她就可以钓到一只纯金九九九的金龟了!
自从认识了那个煞气极重的冷面男后,她的运气就从来没好过!不过,现在不同了,她终于转运了!
“其实一开始,我没想到欧阳小姐的应对技巧会这么好,可以抵御得了卓医生的刁难。”
“呃?”卓医生?
欧阳如琳有一刻的呆滞不解。
“实不相瞒,刚开始观察你和李小姐的服务品质,我还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谁好,但是,在看了你应付卓医生的出色表现后,我的票差不多是倾向你……”
真没想到卓尚培那家伙的恶意找碴,居然间接帮她抢到额外的分数,可见她真的转运了!哈哈!
“不过,有鉴于李小姐的服务很好,她工作的年资也比你长,我还是有点犹豫,最后我问了乘客卓医生的意见,因为乘客的意见,是空姐服务好坏的最真实反映。”
什么!?欧阳如琳睁圆一双眸子。他问卓尚培的意见!?以那家伙那种没风度到极点的个性,一定会公报私仇,说她坏话的!
天啊!有那么多乘客他不去问,偏要挑个和她有宿仇的敌人来问,她未免太背了吧!
经卓尚培那么一诋毁,座舱长之位一定离她越来越远了!呜呜……
呃?等一下!她不是当选了吗?
欧阳如琳连忙收起悲伤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纳闷和不明白。
奇怪,在卓尚培的狠批之下,她一定会失去不少分数啊!为什么最后当上座舱长的会是她?
“我问卓医生意见,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优胜劣败不是已经很明显了?’我听后深有同感。的确,李小姐的服务年资比你长,不过,换了是她和卓医生对话,想必不能像你一样应对自如,因为卓医生的毒舌我也领教过,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所以,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什……什么?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那家伙不但没落井下石,居然还说了……
那个在机上故意为难她的,真的是卓尚培吗?
欧阳如琳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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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欧阳如琳还是不太相信她已成功取得座舱长一职。令她更不能置信的是,卓尚培居然会替她说好话,在事业的关键时刻扶她一把。
其实,他那句话也不算是在帮她啊!
欧阳如琳半躺在沙发上想。
他只不过是说了“优胜劣败不是已经很明显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罢了,想深一点,他也没说什么对她有利的话来。
但是……
欧阳如琳想说服自己,卓尚培没帮过她什么,但她其实很清楚,他的确是站在她那一方,说了对她升职有利的话来,虽然没有言明,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唉,烦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欧阳如琳的心情依旧处于起伏不定中。
除了座舱长一事卓尚培掺了一脚困扰著她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害她心神更为紊乱。
这些天早上,她都没被魔音吵醒,因为卓尚培一连几天都不在家。
那混帐死去哪里了?
欧阳如琳这几天,脑中一直想著这个问题。
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五天前在前往香港的那班航机上。他该不会死在香港了吧?呸呸呸!他才不会死呢!
呃?她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太正常,一张雪白娇容显得更是苍白。
他死不死关她什么事啊?她不是最希望他早早去死的那个人吗?因为他搬来她家隔壁,她才会恶运连连,不但没半个男性追求者,甚至连安稳睡一觉的权利都没有,只要他消失了,她便可以重生,说不定马上可以嫁入豪门!
对啊,他消失了,对她应该只有好处。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却会产生一种类似“牵挂”的情绪?
她才没牵挂他呢!她一直想著他,只是因为想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说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而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对!她才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呢!她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罢了!
努力说服了自己,可欧阳如琳的想念,还是无休止地蔓延开来……
若卓尚培再不出现,恐怕她就要成为台湾第一个因烦恼某人在哪,导致脑溢血死亡的悲剧人物。
她才二十五岁,在这花样的年华,她可不想去拜会阎王大人。
“卓尚培啊卓尚培,你单单住在我隔壁,已造了不少孽,你就当为自己的下辈子积一点功德,快点现身,别再让我烦恼个没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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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接收到欧阳如琳的呼唤,在销声匿迹七天后,卓尚培回到了住所。
恰好她刚下班,两人在大楼的大厅遇个正著。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吗?”像是兴师问罪般,欧阳如琳一个箭步上前,厉声质问。
讶异于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卓尚培那张长期没啥神情的脸孔,浮现出略微讶然的神色来。
“我……我没……”别的意思!
发现自己说了一些和身分极为不符的话,她想闲扯几句带过,可偏偏嘴巴不听话,选在这个时候口吃了。
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质问人家?他要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没资格过问啊!
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世纪大糗事,欧阳如琳顿时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下台。
虽然她已经故意低下了头,但眼尖的卓尚培,还是把她的番茄脸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就这样呆站著,五分钟之后,卓尚培打破这胶著的气氛——
“我对罚站没什么兴趣。”
欧阳如琳微微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直视他。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他暗中向她示意,那名在大厅当值的管理员,正朝他俩投以好奇的眼光。
他没有做珍奇异兽的兴趣,不想继续留在大厅,被那位好奇的大叔免费盯著看。
欧阳如琳点了点头,跟著卓尚培的步伐走进电梯。
电梯到达他们住的楼层,他率先踏出电梯,当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样东西时,脚步顿然停止。
她很自然地顺著卓尚培的目光看过去,本来已渐渐退去的红潮,又再度来袭。
“你该不会很喜欢我为你大门所题的字吧?”
卓尚培盯著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欧阳如琳家的大门。
“我……我只是没时间去买白漆而已!”
天啊,她在说什么啊?这种谎话谁会信啊!
她明明有一星期的时间,可以重新粉刷被乱写的大门的,只是他消失的这个星期,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行踪不明的他身上,所以重新粉刷大门的事,她……她就给忘了!
他一定会嘲笑她的!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才不会白白浪费!
欧阳如琳已做好被卓尚培讪笑的心理准备,可是——
“我不是说过我家还有点白漆吗?”他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反倒说起白漆的事来。
“呃?”跟不上卓尚培的话题,欧阳如琳怔怔地呆在那儿。
“总不能继续留著‘拜金拜不成的丑女’这些字吧?虽然一语中的,但为了你钓金龟婿的计画著想,还是涂了它比较好吧。”
说著,卓尚培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欧阳如琳还是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只能呆滞地站在走廊。
不一会,他拿著一罐用了一半的白漆,以及一些用具出来。
绕过她身边,他走到她家大门前,卷起衣袖,开始粉刷大门。
他动作异常俐落,很快地便让欧阳如琳家的大门焕然一新。
“行了。”卓尚培一边收拾用具,一边道。
“啊……”欧阳如琳无意识地应了声。她没料到在她发呆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帮她涂好门了。
“在油漆干了以前,不要动大门。”
“那……”她要怎么回家?怎么看,油漆一时半刻是不会干的,难不成要她一直站在大门前干等?
“到我家坐一会,油漆就干了。”卓尚培说得自然,彷佛这是很平常的事。
可欧阳如琳却睁圆了眸子。这……这家伙说什么?叫她去他家坐!?她该不会有幻听的毛病吧?
“你还不进来?”他已踏进家门,声音从还没关上的大门传出来。
欧阳如琳迟疑一秒,最后还是移动了步伐。反正她暂时回不了家,与其拖著行李箱四处闲逛,倒不如在这家伙的家坐一会好了。
对!她去他家纯粹是这个原因!
说服了自己,欧阳如琳才安心走进卓尚培的家。
说起来,她是第一次来他家呢!
他是知名医生,家里的陈设一定很高——
嘎!?欧阳如琳张大嘴巴,高雅的“雅”字硬是吞下了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家被人洗劫过了吗?这里……简直乱毙了!
平日看他一副西装笔挺,干干净净的模样,真没料到他家居然乱成这个样子!穿过的衣物随处抛弃、吃过的碗筷散放在桌上,鞋子左一只右一只,信函、文件更是几乎布满整个房子……
卓尚培家唯一能称得上整齐的地方,只有玄关处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每天早上来踢门,都没发现他家原来乱成这副德性的原因。
天啊!卓尚培怎能安然住在这个和垃圾场没啥两样的家?
“你要喝点什么吗?”
在她处于极度震惊中时,卓尚培在她身后,用一贯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问。
“还喝什么!?”由极度震撼中抽回神志,她高声咆哮。
家里乱成这个模样,居然还敢请客人到家里来!?这家伙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你就算不喝东西,也不用发脾气吧?一天到晚发脾气的女人,很容易老的。”卓尚培不改他的毒舌作风。
“我受不了了!”欧阳如琳突然大喝一声,便二话不说,迅速收拾起惨个忍睹的客厅。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卓尚培愣在那儿,眸中除了讶然外,便没有其他情绪。
十五分钟过后,卓尚培的客厅终于回归正常,衣物被欧阳如琳整齐地放仕一边,碗筷等东西被她整体迁移至混乱不堪的厨房,至于信函、文件,则佰条不紊地放在桌子上。
总算把客厅回复到应有的样貌,凌厉的目光四处浏览了一遍,她这才满葸地一笑。
“你的清洁速度还真不赖,我想,以后你如果不当空姐,也不怕没饭吃。”
欧阳如琳俐落的动作,已成功赢得卓尚培的赏识。
他没料到她这样的美女,对家务居然这么在行。
“别挡著我!”
像是一点也没听进卓尚培的话,她一手推开站在厨房门口的他。
而被推到客厅的卓尚培,只能静静看著她在厨房进行大扫除。
“天啊!怎么会那么脏?”她一边努力清洗厨房的油渍、污垢,一边高声尖叫。
过了约半小时,原本脏污一片的厨房,顿时像重获新生般,变得光亮无比。
“太好了!”
在看到清洁溜溜的厨房时,欧阳如琳不由得感动起来。
这样才像厨房啊!厨房是烹煮食物的地方,当然得干净才行!
“对了!”
欧阳如琳像是想起什么,冲出厨房,快速跑到饭厅。
她不会还想打扫吧?卓尚培开始觉得,欧阳如琳可能有极严重的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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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欧阳如琳终于走回客厅。
她满脸疲惫,一屁股便想坐在沙发上,但在身体接触沙发的当下,她又立刻弹跳起来。
“糟!我身体脏透了,沙发会弄脏的!”
欧阳如琳喃喃说著,坐在沙发上的卓尚培则默然盯著她。
“我要洗澡!”说完,她就直奔刚清洗完毕的浴室。欧阳如琳的彻底漠视,让卓尚培不由得产生这样的疑问。
咦?她洗澡……
卓尚培站起身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可谓焕然一新,令他差点认不出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
欣赏过整洁的卧室后,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休闲服来。
“她应该可以穿吧?”
卓尚培拿著衣裤,敲了敲正传出水声的浴室。
水声停了下来,不久,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怎么了?”欧阳如琳探出头来问道。
“你的衣服都脏了吧?”他把干净的衣物往前递去。
欧阳如琳这才意识到她没替换的衣物。
没料到卓尚培会这么体贴细心,她心头禁不住一暖,伸手拿过衣物。
“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