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抹丽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看着一旁轻轻晃动的青色轻罗烟纱帐,不由得楞了一楞。
她记得自己房里挂的是银红色的纱帐呀,几时换成了青色的?
接着,她感觉到有只手搁在她腰上,她立刻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两只手来,「我的在这呀,那……」
她僵硬的把手往下探去,碰触到腰间那只手,触感和温度都真实的告诉她,那真是一只不属于她的乎。
那手轻轻的移动,往下游走到她的小腹,然后将她轻轻一压,她的背臀整个靠进了一个舒适的怀抱里。
「啊!」一声尖叫逸出,苏抹丽用力一挣,一不小心滚到了床底下。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昨晚她又被套在麻布袋里,差点被砍成两截提早去见阎罗王,是这个坏蛋救了她。
在这之前她都是清醒的,但之后她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点了她的昏穴,然后把她……把她……真是太无耻、太下流了,她飞快的在身上摸索一阵,确定衣着整齐才放心了些。
尖叫声惊动了床上的人,卓玄微睡眼惺忪的弹坐起身,朝床下张望着问:「什么事、什么事?」
一记飞拳倏地飞向他,差点打中了他的右眼。
他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诧异的喊,「苏姑娘!妳怎么会在这里?」
她咬牙切齿的说:「那是我要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她想起来这是哪里了,这里是他暂住的客房,他救了她之后,应该把她放回她的房间,再不然就是去跟她爹娘邀功才对,把她放在他的床上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也一副被她在这里的事实给吓到的模样。
如果苏抹丽不知道昨天救自己的人是他的话,她还真会相信他真的一无所知。
偏偏她当时是醒着的,亲耳听到了他的声音,且他、他还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你……」她决定不再装什么千金才女,干脆把底牌都掀了,先揍这个王八蛋一顿再说。
她正想起身扁人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她连忙用力一滚,滚进了床底下,很快的门便被推开。
「卓公子、卓公子!怎么了?我听到尖叫声……」是苏廷郭夫妇。
「没事。」卓玄微坐到床边穿鞋,「我作了个恶梦,不好意思,吵醒两位。」
「没这回事。」季月娥焦急的说:「其实是我们……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急死我、担心死我了。」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廷郭直言,「卓公子不是外人,说出来也不怕你笑,其实是、是小女不见了,唉!」
他们一早就被婢女通知的这个消息给吓醒,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找卓玄微帮忙,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清梦,直到听见房里传出叫声,他们就趁机进来了。
「小姐不见了!」他惊讶万分,「那得赶快报官府处理,说不定是被恶人抓走了。」
「不行哪!」苏廷郭苦着一张脸,「小女是自己离家的,唉!她收拾了细软,还留了书信说要出去见见世面。」
闻言,床底下的苏抹丽在心里暗骂着,哪有这回事?我明明是被人迷昏了抓走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该如何是好?」
见卓玄微态度有些不自然,眼神也飘来飘去的,精明的苏廷郭忍不住感到一丝怀疑。
「如果卓公子能帮忙找人,那当然是最好。」季月娥叹口气,「这事要是张扬出去,对小女的名声实在是……」
卓玄微站起身,「夫人放心,我绝对会保密的。我立刻派人去找,一定尽快将小姐追回。」
「那就拜托你了,唉!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呢?」她不解的抹着泪,投给他感激的一瞥。
突然,一声闷哼从床底下传了出来,季月娥奇怪的问:「什么声音?」
「没什么。」卓玄微立即道,那种心虚和不自然的模样,让人感到奇怪。
「有呀!我听见了,好象是喷嚏又不大像。」
「八成是老鼠。」苏廷郭解释道:「夫人,妳最怕老鼠了,别太靠近。」
「是呀,是老鼠,是一只好大的老鼠。」卓玄微赶紧附和,「让我来处理就好。」
季月娥真的很怕老鼠,连忙说:「那就拜托卓公子了。」接着立刻拉着丈夫走出去。
房门一关上,苏廷郭就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俏俏的走到窗边,用口水沾湿手指,戳破了纸窗。
「相公?你……」她不解的低声问,这是要做什么?
「嘘!别出声。」他把眼睛凑到破洞上看,只见女儿头上、身上沾满灰尘和蜘蛛网,正从床底下爬出来。
「果然是这样。」
他就知道,原先那声尖叫明明是女人的声音,卓公子却硬说是他作恶梦叫喊的。
而且如果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为什么衣着整齐,他穿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还有,他一副很心虚的样子,眼睛老往床底下瞄呀瞄的,他就觉得另有别情。
最后,那个压抑的喷嚏声证实了他的想法。
不过为了女儿的面子和名声,他没有当场揭穿。
他就知道是这样,女儿绝对不会一个人离家,她一向乖巧,如果没有人教,怎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原来她是打算跟卓公平远走高飞,真是个傻丫头呀!难道她是害怕他不让她下嫁吗?
他有在考虑让卓公子成为女婿的可能呀,这丫头就这么心急?唉!
「妳自己看吧!」苏廷郭让出了位置,摇摇头,「女大不中留。」
季月娥看了眼,惊喜不已,「原来是这样。」房里两个人抱得可紧了,看样子这门亲事真的会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要埋怨一下丈夫,要不是他犹豫着不把女儿许配给卓公子,又怎么会逼得小俩口想私奔。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真是谢天谢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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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原来妳是留书出走,打算跟人家私奔呀?」卓玄微笑嘻嘻的对着正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苏抹丽道:「是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跟妳结伴同行?」
苏抹丽恼怒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一定都是他搞的鬼,不会再有别人像他这么恶劣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才想问妳呢?」
昨晚他原本打算带苏抹丽光荣的回来邀功,让苏家两老感激得把女儿许配给他,谁知道却在书房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原来苏廷郭对他还是心存疑虑,坚持要查个清楚才肯安心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的底细禁不起查,再说也没时间了,所以只好故布疑阵来上这一招,让他们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
「你……」她对他状似无辜的态度感到恼火,手一扬就要打过去。
他抓住她的手一拉,让她跌进自己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干什么?」她不停挣扎,「放开我啦!」
「别动,让我抱一下我就告诉妳,这是怎么一回事。」卓玄微低声在她耳边说。
要说事情也得先等苏家两老走了,但是在他们走之前,他不介意让他们看一下他和苏抹丽「相爱」的模样。
为了弄清楚,她也只得强忍着想打扁他的冲动,让他抱个痛快。好一会儿之后
「你够了没有。」她用力的推了他一下,「还不放开。」
「软玉温香永远都抱不够的。」他将她放开,笑咪咪的看着她,「请坐,让我来为妳解释。」
苏抹丽一哼,「最好让我很满意,否则……」
「我姓卓,妳是知道的。」
扔给他一个白眼,她没好气的道:「废话。」
他自顾自的说:「叫玄微,今年二十一岁,家住在嫣翠山……」
「喂!说重点,有的没的废话不必说。」她气恼的打断他。
「妳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重点?」
「所谓的重点就是重要的事,我对你姓啥名谁住哪几岁都没兴趣,那一点也不重要。」她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我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留书出走又是怎么回事?是你搞的花样对不对?」
她瞪着他,「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没有别人比你更坏了。」
「聪明、聪明,凡事只要不对劲就都是我搞的。」卓玄微笑呵呵的说:「还好姑娘妳不是什么知府县令,否则只因为人家贼头贼脑就判定人家专干坏事,也太武断了。」
「别人我不知道,你就一定不是好人。」哼!要是她说出她就是那晚的财神爷,对他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定把他吓得尿裤子,还能这么镇静才有鬼!
「那妳还真的说对了,我的确不是好人。」他把玩着桌上的杯盏,「我在嫣翠山当山贼,妳怕是不怕?」
苏抹丽一楞,瞪着他好一会儿,心里不免觉得奇怪。
他为什么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来历?一定有阴谋,绝对有企图。
她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开玩笑的吧!如果你真的是山贼,为什么敢告诉我,你不怕我去报官?」
「不怕。」卓玄微摇摇头,直视着她美丽的眼睛,温柔的说:「我相信妳不会。」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到底大家都是拜同一个祖师爷的,他当然不伯她会去报官。
他的信任让她心猛然一颤,有一种怪怪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努力的将异样的感觉压下去,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感觉,她一向不怎么喜欢。
「那可不一定。」苏抹丽哼道:「如果你是山贼,你到杭州城来干么?」
「我是为了妳来的。」他一笑,「我为了苏抹丽而来。」
闻言,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他的微笑更让她双颊顿时火红一片,「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是说真的呀!
「妳听我说,三年前有一支镖队经过嫣翠山,那次是由我六叔带领的行动,不过镖没劫成,反倒误伤了一个路过的书生,我六叔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带那个少年书生回山寨养伤。」
她忍不住发表她的意见,「真稀奇,山贼居然有良心?」
「山贼当然有良心,就是通天大盗也会做善事。」卓玄微微怒的瞪向她,「妳别打断我,否则说不完啦。」
苏抹丽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也就不再出声。
「我跟那书生年纪相仿,很快就成了朋友,他是为了进京赴考才会碰上这无妄之灾。
「总之他在山寨里养伤,临走之前我六叔还赠他路银,对误伤他道歉。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一直到去年……」
「去年怎么了?」她听故事听得入神,忘了他是她的死对头,频频追问接下来如何。
「年底时这个人派人上山找我,他赴京后高中状元,被任命为八府巡抚,代天出巡。他顾念我们山寨曾给他的照顾,因此特地通知我们,圣上有扫荡贼寇的决心,要我们在官兵围剿前收山避祸。」
这也就是他抢寨主位子来坐,气坏一干长他一辈的叔叔、伯伯的原因。
他考虑过把真相告诉大家,问题是他太了解那些老一辈的了,他们都是铁铮铮的硬汉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官兵,如果说出真相,他们一定会觉得收山避祸是个天大的侮辱,宁愿痛痛快快的反抗一场,把命送了也在所不惜。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疑惑的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于是卓玄微把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得苏抹丽一楞一楞的,「你开玩笑的?一
他举起双手发誓,「我句句实言。」
「你把全寨人的生命安危系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天哪!太好笑了。
别说她压根就不是什么才女,就算是,也没办法改变一群山贼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卓大寨主居然不懂。
「妳不是弱女子。」他很肯定的看着她,「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所以你其实是来骗婚的?」她终于弄清楚了,「你玩的那些把戏都是为了逼我嫁给你?」
「也不算是。」他从容一笑,「是要逼妳爹把妳嫁给我。」
「你什么都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告诉我爹娘?」她又诧异又愤怒。
这家伙是冲着她才女的名气来的,不是为了她苏抹丽,亏他还有脸说是为了她。
他要的是个能改变他山寨命运的才女,压根不是她。
她只不过是赢在名气比别的才女大而已。
「我说过了,我相信妳。」卓玄微解释,「而根据我的观察,要得到妳合作,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实情告诉妳。」他肯定她不会拒绝,她的善良本性让她无法说出一个不字来。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设计我,包括那些绑架事件?」她忿忿的说:「卓玄微,你真让人难以置信。」
「妳误会了,我没有命人绑走妳。」他试图澄清,「绑走妳的人是我八叔,他最大力反对收山。
「虽然妳有一点点的危险,但是请放心,我会尽我全力保护妳。」他握住她的肩头,坚定的看着她,「我会保护妳。」
苏抹丽想到昨晚那群坏蛋的对话,心里早已信了他的话,且他信誓旦旦的说会保护她,在她心里起了小小的作用,害她有想点头说好的冲动,但最后她还是理智的说:「说不定你们故意串通,以为我会傻呼呼的跟着我的救命恩人走。」
「如果妳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他一脸无奈,「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妳不跟我走不行。就算妳不肯,妳爹娘也不会让妳说一个不字。
「除非妳交代得出来妳昨晚的行踪。」卓玄微微一笑,「问题是这样做的话会把我扯出来,妳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我就是会,你等着吧!我马上就去跟我爹娘说。」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我马上就去。」
卓玄微目送着她纤细的背影离开,轻声的说:「妳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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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朗气清,季月娥和苏抹丽坐在花亭里观雪赏梅,为了怕女儿脸皮薄害羞,季月娥刻意不提昨天那差点把她吓死的留书出走事件。
昨晚在卓公子一番诚恳的求亲之后,相公终于点头答应了。
人家好心的劝女儿留下来面对,一定要得到爹娘的祝福才肯走,实在是个有心人,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外人贴心呢!
「抹丽呀,我跟妳爹商量过了,」季月娥眉开眼笑的拉着女儿的手,「妳说卓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不怎 样。」她嘟着嘴回答,「大坏蛋一个!娘,妳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妳都别相信就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为什么不揭穿他的假面具。
她真气自己莫名其妙的替他着想,他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何必担心他的身分曝光了会有麻烦。
「是怎么了?妳生卓公子的气呀?」季月娥一脸了解的点点头,「人家也是为妳好,妳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果昨天就这么跟他走了,一定会给夫家的人说闲话,也会让爹娘失望、伤心的。」
「什么呀!」她瞪大了眼睛,「娘,妳到底在说什么,妳以为我要跟他私奔?」她就知道她单纯的爹娘绝对会上当的。
「什么我以为?妳都已经这么做了,还好卓公子老实,没跟着妳胡闹。」她安慰的说:「真是谢天谢地。」
「他老实?娘,妳实在太胡涂啦!」苏抹丽气闷不已,「反正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只会胡说八道啦!」
「我胡涂?」季月娥得意的笑着,「要是我真胡涂,能帮妳拴住这乘龙快婿?
「妳知道杭州城里多少人希望跟卓公子结亲家吗?要不是妳娘眼光准、动作快,这好女婿早叫妳爹的死对头李大富给抢走了。」
「我的天呀!」她伸手拍着额头,喃喃的说:「卓玄微,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明明是他偷拐抢骗用尽手段要来她家骗婚,他居然能让她爹娘觉得是自己慧眼独具,还高兴着终于如愿以偿把她嫁给他。
「抹丽呀,妳一嫁,娘心上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再也不用为妳操心了。」
她只能苦笑,「娘,你们真的要我嫁给他?」
「婚姻大事哪还有假的呀。」
「不后悔?」她是很想摆脱这种枯燥平淡的生活,之所以一直没揭穿卓玄微的诡计,或许是因为知道他是她离开这儿的唯一机会。
她当然不会真的嫁给他,但他却可以带她离开。
他要的是个才女,偏偏她不是。
他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娶到她,结果……哈哈!却发现她只是个空壳子,有趣、有趣!
可……怪了,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好象又有点不想见到他错愕又懊恼的表情?
「傻孩子,爹娘怎么会后悔?虽然舍不得妳嫁那么远,可是女儿大了总是别人的,也只能看开点了。」她摸摸苏抹丽的头,「卓公子会好好待妳的,娘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妳的。」
「最好是啦。」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人家都已经明说了要的是她的才名,她还能有什么期待呀?
她甩甩头,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甩掉。
他娶到她,并不代表得到了胜利,况且她进嫣翠山山寨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
那个宝藏……呵呵!卓玄微到时候人财两失,会不会痛哭流涕,懊悔低估了她?
苏抹丽微微一笑,准备迎接她的新生活。
当然,前提是在没上嫣翠山之前,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她只是虚有其名。